今儿个天好。
穆长萦可以下床,坐在院子里的摇椅上晒着太阳。她的双眼因为大哭早就肿成了两个大核桃。经过院子的南旧亭吓了一跳,还想着王妃是不是挨打了。
“阿亭——”穆长萦张口像个风烛残年的老太太叫住年轻的小伙子。
南旧亭急忙走过来看着王妃失神的双眼,问道:“王妃可是不舒服?”
穆长萦摇头,眼神逐渐汇交到南旧亭身上:“王爷呢?”
从昨天下午之后,她就没见过莫久臣。这让她很害怕,别是自己坦白身份后,被他抛弃了吧。
虽然说,穆长萦巴不得自己早点脱离苦海。可是这么个方式她接受不了。
南旧亭老实回答:“王爷在处理公务。”
“在吉地,他还这么忙?”穆长萦不信。她觉得莫久臣一定是意识到她这颗棋子废了,扔掉了。
南旧亭解释说:“京中出了波动。”
穆长萦半信半疑:“什么波动?”
“这——”南旧亭挠着头:“属下不好说——”
穆长萦叹气:“连阿亭都不与我亲近了。”
“啊?”南旧亭不知这话从何谈起:“属下一直很忠心王妃的。”
他只忠心柳扶月,哪里是她穆长萦。
就在南旧亭不知所措的时候,桃溪抱着毯子走过来:“南侍卫别听王妃乱说。王妃身子还没恢复,正在胡思乱想中。”
桃溪将毯子盖在王妃的腿上,回头对南旧亭说:“南侍卫回去忙吧。”
南旧亭被王妃和桃溪弄的摸不清头脑。回去就与煦王报告,那支王爷听完之后只是哑然失笑,让一脸单纯的南旧亭更摸不着头脑。
桃溪送来汤药:“王妃现在纠结身份被王爷知晓,也不必吓南侍卫啊。”
“你心疼了?”穆长萦随口一说,接过桃溪送来的汤药。
桃溪坐在她前面的石凳上,说:“不是心疼。只是觉得这么大的秘密瞒着他一个人,怪可怜的。”
穆长萦的身份已经被越来越多的人知晓,南旧亭还跟一个单纯的傻大个一样什么都不知道,看着是有点可怜。
“暂时别让阿亭知道。”穆长萦皱着眉头将汤药喝下。
桃溪给王妃讲了他们回华京的准备。
出来这么多日子,穆之昭的大婚已经结束,早就应该准备回京。只是考虑到穆长萦的病情,这才推迟了几日。新一年的春日已经来了,所有人都该忙起来,尤其是不能有一点疏忽的煦王府。
穆长萦嚼着可以去除嘴里苦味的蜜饯问:“徽地有消息吗?”
莫声文在徽地平叛一直是穆长萦暗自担心的问题。她总感觉莫久臣暗中提醒宋未跟着去徽地绝对不简单,只是她不会从他嘴中得知答案。
桃溪摇头;“最近都是华京的事。”
穆长萦点了一下头,没有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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煦王妃醒来的消息传到将军府。
冯氏带着穆初蓝和窦茹代表穆章前来看望。穆长萦不想见冯氏,可是窦茹妹妹救了她,她不能如此绝情,还是让桃溪将人请进来。
几人先是行礼。
穆长萦安排她们坐下,自己坐在主位上靠着软垫。身子刚刚恢复,精神还没有恢复过来。
即便是这样,穆长萦也要坐的笔直。面对冯氏和穆初蓝,其实不能丢。
冯氏先是奉承了煦王妃几句,又送来很多补品送给她,声称是穆初蓝千挑万选,真心的十分关切煦王妃。
穆长萦听得出弦外之音。明着讨好她,实则是炫耀穆初蓝的善解人意,在她面前塑造贤惠贴心的形象。
这要是放在柳扶月面前应该会有用。
可是她是穆长萦,最清楚冯氏母女的花花心思。
都这个时候了,还在打莫久臣的好主意讨好她,真以为她病了就提不动刀了。
“有劳夫人了。”穆长萦让桃溪手下。
反正是将军府的东西,不收白不收。
只是穆长萦不领情,对另一侧的窦茹微笑着:“我已经听王爷说了,我病重之时是少夫人在军医的指挥下施针。少夫人的医术才是救我命的关键。”
窦茹看了一眼对面的冯氏,不想让自己抢了她的风头,含蓄道:“臣妇只是做了力所能及之事,真正判断病情还是需要依靠陈军医。”
“我知道。我已经差人将赏银送去定远军了。”穆长萦知道窦茹心思细腻,不想给她添麻烦说:“劳烦少夫人代我感谢军医。同时——”
穆长萦看向冯氏,道:“麻烦夫人帮我感谢穆将军。我知道,没有穆将军的首肯,少将军是不会带军医来此的。”
带陈军医来到此处只是穆之昭的决定,与穆章毫无关系。
冯氏听着王妃这话,只能呵呵干笑应着。也算是煦王妃对自家夫君的重视感谢吧。
几人闲聊了几句。穆初蓝心思不在这,眼神四处瞟,心里想着怎么不见煦王爷的身影。
穆长萦将穆初蓝的表情尽收眼底。
“穆夫人。”穆长萦叫冯氏:“穆二小姐年芳多少了?”
穆初蓝听到自己的名字马上看向王妃,心里想着前几日被煦王妃直接断了成为煦王府夫人的可能,心里还埋怨着呢。
冯氏说:“小女年芳十六岁。”
穆长萦故作才知道的样子哦了一声:“是被提亲的年纪了。穆二小姐可有心上人?”
明知故问。
穆初蓝敢说她现在的心上人就是面前女人的夫君吗?
她客气的露出微笑摇头。
穆长萦当作她否认:“那就没有喽?”
穆初蓝要说什么,手臂被母亲轻轻一碰将要说的话咽了下去。
冯氏笑着说:“王妃可是有人家介绍?”
穆长萦想了想回头桃溪:“小侯爷是不是还没有意中人呢?”
桃溪配合着自家王妃演戏:“是啊。上次举行选秀的时候,小侯爷并未看中秀女。”
冯氏对华京的太子妃选秀略有耳闻。知道除了东宫太子外,还有不少其他官家子弟在其中挑选。她不知道煦王妃口中的小侯爷是谁,故而问道。
“煦王妃所说的是哪家的小侯爷啊?”
穆长萦学着莫久臣的漫不经心:“南商的侯爷世子不少,但是能够承袭爵位,入朝为官得到陛下器重,文武兼修,当半个皇族优待称得上小侯爷的人,只有抚远侯府华昀华小侯爷了。”
抚远侯在南商可是赫赫有名的侯府。只要稍加注意打听,谁不知道“名震三军抚远侯府,叱咤朝堂华小君侯”。
冯氏心中惊喜,难不成煦王妃有意将蓝儿介绍给华小侯爷?
冯氏的喜色摆在脸上,笑着:“臣妇听说华小侯爷‘翩翩公子少年郎,风流文采皆是上乘’,这么优秀的小侯爷,怎能没有婚配?”
还不是心有所属。
穆长萦出门在外会给华当宁留下面子,故意回头问桃溪:“华小侯爷可有说过谁家姑娘?”
桃溪说:“小侯爷未曾说过。不过王妃是知道的,抚远侯府婚事虽然是小侯爷为主,可是华老夫人最当家作主的。起先太后娘娘有意将念珠郡主许配给华小侯爷,到了老夫人那就阻了。”
穆长萦明知故问:“为何?”
“因为出身啊。老夫人看似要求不高,可是抚远侯的媳妇也不能太差。念珠郡主虽然是太后养在身边的,可是周家的出身与小侯爷相比还是差了一些。”
穆长萦故作为难:“小侯爷一向尊重祖母,想来他挑媳妇定也会苛刻。”
“怎么办呢?穆夫人?我原想着穆二小姐眼看着要择婿给二人牵线,但是瞧着抚远侯府是不行了。”穆长萦深深叹气。
冯氏原以为女儿如果进不去煦王府,抚远侯府也是个高枝值得攀一攀。不过看到她们一主一仆为难的对话,就知道这个希望是破灭了。
她干笑着:“这都是要看缘分的。”
穆长萦露出谢谢你理解我的表情,点头。
穆初蓝都要气死了。煦王妃先是说自己是捡姐姐的剩不合适,现在又说抚远侯府门槛高。话里话外不就是在讽刺她的出身,觉得她不够资格嘛!
她就算是穆二小姐又怎么样!就算是穆家庶女又如何!
现在穆家嫡女死了,她就是穆家唯一的女儿,吉地唯一的将军府千金!
穆长萦见到穆初蓝的脸气的红一阵白一阵,心里暗笑,面色平静:“现在穆少将军的亲事已经了了。不知道穆夫人可有看中的女婿候选?”
冯氏不知道煦王妃真关心还是假客套,隐隐约约觉得她并不喜欢她们。难道是她对蓝儿喜欢煦王爷的事情很在意,所以才这般?
冯氏说:“小女尚且并未有心上人,臣妇暂时同样没有想法。”
“该想想了。”穆长萦端起茶杯吹着上面的热气:“穆二小姐应该是很多吉地男子踏破门槛也要迎娶的女子。”
窦茹听出弦外之音,看了一眼对面的夫人和小姑子,微微摇头,不参与这种话题。
冯氏和穆初蓝听着可是皱眉。什么是吉地男子?难道她就笃定穆初蓝只能在吉地择婿吗?
穆长萦喝了一口热茶后,缓缓开口:“我听闻朝中告老还乡原礼部侍郎祁老就住在吉地。”
冯氏下意识回答:“是。祁老的故乡就在吉地。”
“他老人家最近可好?”穆长萦随口一问。
冯氏说:“身子硬朗,无病无灾。”
穆长萦说:“祁老有个正值壮年的孙子吧。”
穆初蓝心头一凉,意识到什么问题,拽着母亲的衣袖摇头。
冯氏同样猜测到了煦王妃的意思,但又不敢不答:“是有个十八岁的孙儿。”
穆长萦笑着说:“要不?和穆二小姐试试?”
“不行!”穆初蓝立刻站起来反驳。
穆长萦被吓了一跳,她的反应这么大做什么?
穆初蓝坚决反对:“祁家公子不可以!”
穆长萦无辜的看着她问:“为什么?”
“因为他——”穆初蓝说不出话,气的牙痒痒。
冯氏将女儿拉过来,让她坐好,面露难色:“煦王妃有所不知。祁家公子自小风流纨绔,虽然没有成亲但是已有两个儿子,皆是欺辱府中丫鬟所生。经常流连风月场所和赌场,绝非良人。”
穆长萦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是我没有打听清楚,还请夫人和穆二小姐莫怪。”
能不知道?
祁家公子祁盛哪里只是流连花丛的色鬼,更是个人见人躲的混世霸王。这几年不仅是多欺辱女子,欺负她们的手段更是恶心至极,甚至还出现过人命。
祁老爷子没有办法,身边就这么一个孙儿,只能让其收敛,最后拿钱赔偿给那些受过欺辱的良家女子。
祁盛被关在祁家面壁反省。可是习惯了欲望的祁盛怎么可能会老师反省,于是兽性大发,直接将府中的丫鬟强行带到房间发泄欲望,才有了府中的两个儿子。为此祁老被气的大病一场,最后还是留住了祁家的血脉。
只要是好的人家,谁都不会把女儿送进去的。
穆长萦认识祁盛。
前些年祁盛也曾对她不怀好意,甚至伸手调戏。穆长萦气不过,当场折断祁盛的手臂。
后来祁盛知道自己调戏的女子是将军府嫡女,非要强娶她过门,打听之后听说了穆家嫡女“命里克夫”一说,胆小的祁盛不敢再对穆长萦张狂,只能忍气吞声。
还是祁老登门致歉,这事才算平息。
每当那个时候,穆长萦都感谢母亲给自己算的命。“命里克夫”这一说,还真是好用。
穆长萦就是故意提起祁盛来气穆初蓝。
当年自己被祁盛调戏,可少不了她这个好妹妹从中助力。风水轮流转,穆长萦也想好好恶心恶心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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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厅里说的话都被南旧亭听到一五一十地告诉给王爷。
莫久臣正在紧皱眉头的看着华当宁送来的信,听到南旧亭的汇报当下就笑了。
“她要将穆初蓝许给祁盛?”
南旧亭说:“应当只是玩笑。”
莫久臣笑着说:“这个玩笑着实好笑。”
南旧亭纳闷:“王妃怎么会知道祁家少爷?”
莫久臣看见还蒙在鼓里的南旧亭,随口一说:“祁盛臭名昭着想不知道都难。”
“可是为什么明知道祁盛声名狼藉还要介绍给穆二小姐呢?”南旧亭就是单纯的好奇。他的印象里,王妃向来不多管闲事。现在一管竟然还是别人的亲事。
莫久臣该怎么告诉南旧亭,穆长萦这是在给冯氏母女添堵?他第一次感受到了穆长萦当初的无奈,面对要隐藏的身份,的确是要编排一些谎话。
“不过本王以为这门亲事还不错。”
南旧亭习惯性点头,突然发现事情不太对:“这——这还不错?”
不是南旧亭为穆家考虑,他只是觉得自己家如果有个女娃娃要是许给那样的人家,他肯定是不同意的。
莫久臣说:“祁盛此人虽然不怎么样,可是祁老不错呀。联姻的话,两家属于强强联合。联合之下,谁管他们小夫妻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