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还在零零星星的下着,来自反射卫星的光照在变得稀薄的云层上,整个天空变得很柔和。官方军的内心正与此相反,他们现在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有很多士兵已经陷入意识模糊的状态。刘雨晨还在强撑着,他现在是这支队伍唯一的精神支柱了,有些士兵常常回头看他,他们的手冻成了紫色,脸像感染了瘟疫的尸体一样,但只要看到指挥官像个没事人,他们就觉得还有希望。
士兵们不知道,刘雨晨的右臂上裂开了很大的口子。他在一次战斗中负伤,现在那道旧伤像冻鱼般被利刃剖开,鲜血还没流到皮肤外就被冻住了,他感到仿佛有无数的针不断反复扎着自己的伤口。寒冷也给他带来了好处,没多久他就觉得自己已经失去了右臂,一同消失的还有那剜心般的疼痛。
敌军的第一次进攻很快消失,整个雪原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中。刘雨晨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会在如此有利的情况下忽然放弃了进攻,但他现在不敢下命令撤退,敌人暂停攻击可能还有另一个原因,他们以为官方军都被冻死了。
他叫来了一个战地工程师,那个人摇摇晃晃地来到他身边,仿佛是一具左右摇摆的石雕像。
“长官,什么事?”工程师用紫茄子一样的手摸了摸鼻子,他似乎以为有鼻涕流出来,毕竟那样见上级是不太礼貌的。
“电子服所有的功能都失效了吗?”刘雨晨想抬起右手,但意识到大脑并不想控制那只手臂,他又换过左手指了指身上的电子服。
工程师在随身携带的工具包里摸索了一阵,颤颤巍巍地拿出一个电子仪器,那是检测电子服的测试仪,他用同样哆嗦的声音说,“但愿还能用!”
工程师说着把测试仪的一根线接入到自己身上电子服的口袋里,他按了几下开关,但仪器纹丝不动。刘雨晨注意到他眼角的皮肤忽然皱了起来,工程师似乎很生气,但他连骂人的话都懒得说了。他把那个仪器放在怀里捂了一下,“似乎冻坏了,见鬼!”
他还是忍不住骂了起来,又从工具包里拿出一个螺丝刀,废了好大劲才把仪器的外盒打开。盒子咣当掉到冷硬的雪地上,声音只传了很短的距离,像是翻腾的水面飘起了一个转瞬即逝的水泡。刘雨晨并不担心这会被敌人发现,工程师接下来的行为却引起了他的警觉,“你要做什么?”。
“长官,用核电池打火呀!”工程师对这种外行的提问很反感,他尽量掩盖着内心的不耐烦和鄙夷,不过那些情绪还是溢了出来。
刘雨晨对此不在意,他往工程师的方向侧了侧身子,移动的时候雪地被磨出沙沙的响声。
“不能在这点火!”他说。工程师愣着看了他一会,忽然倒吸了一口冷气,“那怎么办?”
“再看看其他的开关吧。”
“那行,我去看看!”工程师忽然对刘雨晨有些佩服了,他想到了所有的可能。过了一会,工程师从壕沟里回来,手上拿着几个测试仪,他一个个拧了起来。第二次尝试的时候其中一个仪器被打开了,虽然指示灯只有一个红点,但对他们来说无异于寒夜里的一堆篝火。
工程师再次把测试仪的导线接入到电子服,上面很快显出一连串的数据,“果然如您所料,除了制暖功能外,其他的功能都没有问题,当然包括人体红外辐射屏蔽功能了。”
“没有那么神的,我只是想不明白敌人为什么忽然不进攻了。这样就容易解释了,他们刚才的攻击是盲目的,因为他们的红外检测仪也不知道我们在哪里!”
“那我们可以撤退了?”工程师说完又想到自己不该说这样的话,但刘雨晨郑重地对他点了点头。
“我们得搞清楚电子服的制暖功能为什么会忽然失效,或许另一端的队伍也遭遇到了同样的命运。”刘雨晨想到不久前收到的电子简讯,只是叫他们快速撤退,再无其他信息。刘雨晨判断出这种过短的信息预示着可怕的威胁,而这次他们遭到的攻击可能是因为这仅有的一次通信暴露了部队的大概方位。
两人谈话的时候都忘记了寒冷,刘雨晨再次叫来传令兵,“人工通讯,往东南方向撤退,越过傅山。”
命令传下去后,死寂的战场上再次活跃起来,只是有些人永远留在了这里。刚开始往后撤的士兵只能在雪地上一点点的挪动,他们就像是雪地上蠕动的蚕一样,士兵们在地上爬行了几千米后,才开始站起来往前有序地前进。
到了几千米的地方外,一批接着一批的士兵从地上站了起来,他们有的摇摇晃晃的,刚站起来没多久又跌下去了,旁边的人赶忙扶着他,有的再次跌倒后却没有再站起来。整个队伍在肃穆的雪夜下前进,黎明之前到达了傅山。
刘雨晨跟在倒数第二批撤退的队伍中,接应的部队到达傅山时他还没有到达。前来接应的黄上校站在傅山的半山腰,寒季之后整座上变得光秃秃的,视野极为开阔。他看着那些冻得麻木的生命一个个走进大营,在里面穿上分发给他们的棉服。那些重新找回温暖士兵有恍若隔世的感觉,有些人陷入狂乱的境地。
黄上校放下手中的望远镜,以肉眼看着在晨光中变得辽阔的雪原,“指挥官回来了吗?”他问身边的通讯员。
“还没有”。
“回去吧”,黄上校转过身往山下走去。
他和刘雨晨曾有过几次协同作战的军事行动,虽然两人并没有见过几次面,但他们觉得彼此就像老朋友。刘雨晨回到傅山的军营时,黄上校首先询问了他的伤势,之后给刘雨晨安排了简单的手术包扎。
在手术的过程中他们仍然谈着话,“另一端的军队遭遇了和你一样的情况”,在听了刘雨晨简单的陈述后,黄上校把他收到的消息告诉了刘雨晨,他们只有几百个人逃了回来。
“知道原因了吗?”刘雨晨看了看刚被包扎好的右手,现在可以活动了。
黄上校摇了摇头,看着护士走出去后又说:“还没有,不过这次北路军总指挥已经下了命令了,一定要拿下反对派西北军的大营,偷袭不成只能明着来。不过老哥你好好养伤,接下来的仗就由我来负责,我就不信邪了,西北军看似强大,其实已经被掏空了。”
“我只是担心那种东西!”刘雨晨看到黄上校脸上,“不知道他们还干出什么事情?”
“我们这次都换上棉服了,虽然行动不太方便,但也不怕他们故技重施。”
“还是谨慎点好!”刘雨晨提醒说,黄上校拍着胸脯保证很快就能听到胜利的消息。那时刘雨晨站在大营的门口,看着黄上校的装甲车队再次越过傅山,向着茫茫的雪原前进。或许是自己多虑了吧,他这样想。
回到大营后,他召集了所有的战地工程师,开了几次会议,每个工程师都提出了自己的见解,但没有一种是可以验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