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最后一抹光亮也隐去了,黑暗完全笼罩大地,士兵们只能听到簌簌的雪声,以及像鬼魂一般飘荡着的嚓嚓声。敌人似乎在一千米外停了下来,官方军现在无法判断敌人所在的方位,那些低矮的山包现在看来似乎都一样。另外他们都使用了人体红外辐射屏蔽器,对方同样不能判断他们的位置,双方进入相持状态,他们谁都不敢动手打第一枪,那样就会首先暴露自己的位置。
黄上校感觉吸进肺里的气都如同冰块似的,在他旁边那名士兵似乎睡着了。空气中有什么东西搅动了一下,在那里荡开阵阵波纹,接着敌人所在的方向发生了动乱,同时在官方军身后的天空上刷刷有几枚导弹飞过,在那些导弹掉落到地面爆炸前,另一批导弹接踵而至。
参谋看着那些导弹,他嘴巴像巫师一样祈祷,“我们好像被夹击了!”。黄上校对他的话不以为然,他本人感到一种真实的迷乱,脑细胞在大脑里跳动起来,无数的灵长类动物跳到地上,然后那些动物拿起了一把火点燃了整个天空。
灵长类们戴上帽子,几个为首的猴子将手中的旗子一挥,画面出现在一个荒原之上。阳光正好,史前巨石匍匐在大地上,巨兽在这些东西面前也相形见绌。黄上校看到了一伙人类,他们在天边留下了自己的痕迹,古老村落里的狗对他们视而不见。
早些时候,人们总以为一秒钟在宇宙中是微不足道的,后来他们甚至大胆到把几十亿年也当成微不足道的,他们在承认自己渺小的同时,也在附庸着一种伟大。但是,这对于一普朗克时间就完全进化的文明来说,他们的笑话简直没有任何笑点,其傲慢的本性却足以笑掉所有文明的大牙。
宇宙本身就是一种语言,这是后来的语族所获得的最伟大的发现。
那种感觉只是从黄上校的大脑里穿了过去,它本身的移动速度是智慧体无法观测的,感官的界限就是认知的界限。眼下,黄上校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就像所有的智慧体都会做的那样。
黄上校不赞同参谋的话,他认为是支援的空中力量来了,“这不像是夹击,我们的援军到了吧!”
第一批导弹在地面炸开,接着是短暂的平静,这个间隙里听到敌人的阵地里传来一片哀嚎。他们正在撤退,黄上校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发射照明弹!”
几个士兵匆忙往炮管里装填微型照明弹,一声啸叫过后,敌人阵地上空投下耀眼的光芒,这次照明只能持续几分钟,但敌人正在撤退的情况已经被官方军看清楚了。官方军发现很奇怪的现象,敌人的电子服制暖功能似乎也失效了。
在他们身后丘陵下,刘雨晨带领的援军正往这里赶来,两股军队汇合在一起,他们一同往敌人逃跑的方向赶去。黄上校保留着审慎的态度,“我觉得敌人可能有诈!”他说。刘雨晨晃了晃自己的受伤的胳膊,似乎因太久没有活动变得麻木了。
“到底是什么原因?”黄上校问。刘雨晨只是摇头,“我不知道,恐怕没人知道,今天傅山大营里来了几个科学家,他们都是秘密实验室的成员。”
“和这有什么关系?”
“和一艘古老的太空飞船有关,很久之前的前进号曾遇到过一种无法解释的现象。”
“无法解释的现象多了去了!”黄上校急着想要知道答案,催促着刘雨晨快些说下去。但是刘雨晨停下来不说了,他看向远方,虽然再往前是一片黑暗,但他们都能听到远处的枪声。
官方军的追击部队一直打到西北军的大营,反对派的军队忽然懵了,他们不明白为什么自己部队的电子服也会失效,叛军司令官觉得是官方军偷学了自己的干扰技术。当晚官方军打进了西北军的大营,之后又被叛军的火力赶了出去,双方一直打到第四天的中午。
季先觉被人抬到战场的时候耳朵里还有嗡嗡声,这是他常用的一种实验监听器,他比叛军司令官早一些听到了那种声音。干扰器发出的是电波,本没有声音的,至少对于人类来说是这么回事。
但是在叛军向官方发送干扰信号的当天,双方都没有注意到这片雪原的山麓地带出现了一片光斑,叛军发射信号的时候,散逸的电磁波飘进了光斑里面,现在经过调制之后又被反射到叛军的电子服上。
季先觉的团队还发现了这样一种现象,之前那束奇异的光线是经过光斑转译后,才射向巴纳德的,之后导致了那场大规模的瘟疫一般的感染事件。季先觉本人把这当作是一种高级文明搞的鬼,但在巴纳德附近的各类文明中,显然没有发现具有这种技术的文明。巴纳德附近的文明较为落后,很多都停留在人类文明的地球时代,并且他们的发展已经开始出现停滞的现象了。
因此他很容易联想到过去关于流江人的传说,马可流根据他的假想发明了一种理论,即是中景三号的所有人都被流江人控制了,流江人已经寄生在人类身上,这种寄生也是以概率形式存在的,但是人类的基因具有天然的清除能力,他们自发地发动战争,以清理被流江人控制较多的人类,人类的本能相信,通过战争这样的清理方式,总有一天,将会得到干净的人类。
季先觉认为这种说法属于天方夜谭,这是不可证实的假说,并且这也无法解释后来大规模的感染事件。他此次来到战场就是想观察那些被反射信号击中的人有没有特殊的反应,实际上这些人看起来也没有区别。
不过在这趟行程中,季先觉却听到了莫开富在工程营的消息,他打算跟随工程队的人前去找这位活过无数岁月的老朋友。在他的心里,莫开富确实像是活过了无限的岁月,他感觉那个人已经从时间之河里上岸了,只有那些还在河里的人才会死去,而那个人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