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实验室的工作并没有停止,那阵子拉依米尔.康凯恩博士也加入到一个新项目中。这个项目与季先觉当初说的那句“要早做准备了!”有关,虽然巴纳德官方觉得五千到一万年是一个遥远的距离,但科学家们说服了当局政要,为了达到一些目的时,科学家们也擅长用一些片面的言语,他们表示这对于人类的历史来说只是短暂的一瞬间,于是当局决定向秘密实验室拨款,但谁也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莫开富自从在战场那天见到一枚子弹从头顶飞过后,就变得对一切都不感兴趣了,他又回到了平静的状态,这荒诞的人生都在平静与反对平静中度过。季先觉曾有好几次邀请他重新加入秘密实验室,但他拒绝了。曾孙见过那艘叛逃的军舰后,对武器一直很着迷,他央求莫开富帮他订阅一些武器相关的电子杂志,莫开富给曾孙订了《儿童军事》《太空舰队百科》等书籍,但没想到曾孙对此很不满意,他认为祖爷爷就是忽悠自己的,那些东西是给小孩看的。
那时莫开富不由得笑了,“你不就是小孩吗?”但他还是给重新给曾孙订阅了大人看的军事杂志,莫开富不喜欢看那些杂志,他更喜欢看故事小说。曾孙却对那些新订的书籍非常着迷,他每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为了能多点时间看书他甚至很少喝水,因为撒尿将会浪费他很多时间,最后曾孙干脆把自己关在了房子里面。
起初他叫莫开富把食物和水放在窗口上,并且吩咐拿食物来的时候不要说话。莫开富没有觉得被冒犯到了,他只是对曾孙的行为感兴趣,不知道他在里面干什么。曾孙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面一个月后,经常放食物的地方出现了一层银白色的毛绒绒的霉菌,莫开富有一次送饭的时候擦了擦,闻到一股刺鼻的烟草味,碰到霉菌的右手食指也脱了一层皮。
到了后来曾孙又吩咐每天只需送一次饭,莫开富觉得曾孙的房间里一定长满了霉菌,他有好几次要求进去看看,都被曾孙拒绝了。热季的时候,季先觉也来到了这里,他对曾孙做的事情很感兴趣,并且认为那些霉菌是一种新的东西,在巴纳德和地球上都没有见过的。他们想透过窗户看看曾孙,但是上面已经结满了银白色的霉菌,只有放食物的地方还留有一道口子,曾孙躲在墙壁的另一端,他们从窗户看不到。
季先觉提议暂时不给曾孙送食物,这样他饿的时候就会出来。莫开富觉得这个意见不可行,曾孙可能会被饿死。两人叹了一口气,又谈到了其他事情,季先觉已经换上了二等公民的零件,他感叹着说自己违背了当初的意愿,并且不时敲敲大腿或是手臂,他告诉莫开富那都是零件。
“你知道吗,我还在研究流江人?”挥了挥手,像赶走什么不耐烦的情绪。莫开富看着眼前这个一直追寻着一种可能并不存在的事物的老人,所以一时间也不懂说什么。倒是季先觉又把话题引到了别的方向,自康凯恩博士来到实验室后,很多工作都由他来主导了。季先觉饶有兴致地介绍了这项秘密工程,莫开富却没有听出任何东西,最后季先觉咯咯地笑了起来,“这才是秘密工程嘛,其实我也不知道!”
康凯恩博士接手实验室后,季先觉又带着几个人去了永安的东北高地,哪里有一条流着黄色水质的河流,当他们把河水捧在手里时,看到的水却是清亮的,而河底的卵石大都是紫色或者黑色。季先觉从实验室离开后,马可流和邓玉明也先后从实验室出来。他们这次是前往东北高地里的一个叫做昼温村的村子,没人记得这个村子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就连村里的老人也不记得了。在老人的印象中,应该是在某次战争期间大量的难民躲到高地里面,战争结束后,大部分人都走了,也有少部分人留了下来。
季先觉对村子的历史不敢兴趣,老人们向这个和他们一样衰老的人讲述遥远的过去时,并没有得到想象中的感同身受。村子里的人热情邀请科研队留下吃饭,马可流对村里的食物很期待,但很快这种兴趣就没了,村里人端上来的也是一些熟悉的食物,马可流还发现有一些就是从永安城里买来的,那里有开设山区业务的物流公司,通过无人飞行器运往山里。
邓玉明更关心这次出现的目的,在几天前昼温村里所有的接收设备都收到了同一个信号,有些年轻人通过专业的监控设备确定了信号来源的大概方位,但他们发现那个信号竟然来自地下。有人认为这是叛舰发来的求救信号,可能是他们的生态循坏系统出了问题,他们把信号解译后却没有发现任何有效信息。
在几个年轻人的带领下,他们继续沿着黄色的河流上游前进,走了五公里以后,就可以看到一些发黑的巨兽骨殖,黢黑黢黑的,在远处根本看不出来。再往前就离开了高地,进入一个小型盆地里面,走在最前面的年轻人不断用空气刀砍着杂乱的荆棘,季先觉跟在第二位,他现在对二等公民的零件充满感激,因为那让他有了年轻人一样的活力。但这种活力只是假象,他们经过一个巨大的乱石堆后,走在最前面的年轻人吴勇一下子陷了进去,“沼泽地,小心!”
季先觉停了下来,他现在也在往下陷,只不过陷落的速度慢了一点。走在最后的一个叫做阿昌的年轻人向他们扔来了两个圆扣,叮嘱他们要紧紧地握在手里。
“一定不要放开啊!”阿昌提醒说,他把一个滑轮组安装在一棵长满青苔的大树干上,随后启动了开关,绳子刷刷往回收。季先觉和吴勇被往回拉,这时候出现了一个小状况,吴勇抓着的圆扣卡住了,他露出的胳膊青筋暴起。
阿昌暂停了开关,“怎么回事?”
吴勇也感觉到了脚下不对劲,他在泥沼里蹬了几下,却又没发现有什么东西咬着他或是拉扯着他。他蹬了之后整个人又陷进去几分,泥沼已经没过腰部了。阿昌继续打开滑轮组,系着圆扣的绳索刷的收了过去,很快又停下来了,像挂着一个很重的物体。
季先觉和莫开富谈了一会,坐着的时候也打起瞌睡来,莫开富急于知道后来发生的事情,他给季先觉拿了一杯茶。季先觉眯着眼,喝了之后也没变得多清醒,他感叹着说:“唉,是真的老了啊!”
说完又盯着莫开富看,他又喝了一口茶,“博士,我可能活不了多久了!”
“谜题还没结完,你得活着!”
“谜题还是不要让人知道的好!”季先觉擦了擦变得浑浊的眼睛,他有好几次觉得自己会流出一点泪水,但最终只有干涩的疼痛。
季先觉是在几天后的深夜去世的,第二天才被人发现,人们在他的书桌上看到了用纸张写的手稿,同样的手稿在他的个人计算机里也复制了好几份。他没有写一个字的遗书,仿佛是通过这样的方式向人们表明这份手稿的重要性。但在手稿的第一页人们发现了类似遗书的字眼,是写给莫开富博士的,上书:“莫开富博士,替我把研究继续下去。”
他的葬礼极其简单,可能季先觉生前早有吩咐,所以他的家人只请了几个人。莫开富博士在他灵前鞠了一躬,他们把那份纸张的手稿交给了莫开富。葬礼过后,莫开富回到了住处,曾孙住的地方早已被银灰色的霉菌淹没,莫开富觉得他应该已经死掉了,他请来几个工人把那个门拆开,一股刺鼻的霉味马上涌了出来,工人看见地上蠕动的东西,一团团的似乎是什么昆虫的幼体。
“那是什么啊!”他们的脸上充满了惊惧的表情,莫开富掩着鼻子拿过工人手中的工具,一点点把那些霉菌拨开,那些蠕动的虫子更加清晰的展现在他们面前,几个工人马上惊叫起来。莫开富也看到了,那些蠕动的肉团里面有像神经网一样的细微管状物,莫开富从工人那里拿了手套,那些东西不像是一个整体,他想把其中一部分拿起来,工人们都焦虑地看着莫开富的手一点点靠过去,他们很害怕那里会出现什么怪物。
“拿不动!”莫开富说,他把手套还给了那个工人,接着从上面跨过去。他们一点点把那些霉菌铲出去。有一个工人因为好奇心很重,也试着搬了搬那些东西,几秒钟后他忽然摔倒在地上。
其他工人警惕地看向倒在地上的工人,工头问他,“麻子,你咋回事啊?”
“我的手好重!”摔倒在地的工人哀嚎着,他们认为他是被什么东西感染了。有人觉得在还没感染到身体之前,应该把手切掉。
莫开富在最里面,这时他发现了一个诡异的现象,所有的肉团都长一个样,只不过有的看起来小了一点。这时整个房间发出一种淡淡的光芒,那些东西就像水雾一样蒸发掉了。
莫开富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大喊:“快,把他的手臂砍掉!”
几个工人还在发愣,莫开富冲过去拿起一根铁棍把被感染工人的手臂敲掉了,撕心裂肺的惨叫并没有出现,他们都注意到,那手臂像被什么东西融化了一般,露出完整的切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