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她没有再刻意接近过余文书,只是偶尔悄悄的躲在远处偷瞧。
有时候余文书不会发现,有时候会被抓个正着。
余文书是个君子,被抓到了也只是会对她笑一笑。
直到有一日,娘亲塞给了她一篮子鸡蛋。
“你和那书院的书生熟识,你去把这篮子鸡蛋送给他,请他好好给你弟弟补补功课,争取让你弟弟也能进书院,这样你弟弟至少也能做个秀才公,到时候不愁找不到媳妇。”
她握着这篮子鸡蛋,手足无措:“娘,我和那书生其实熬夜没见过几面,上一次人家肯帮我已经很好了,我怎么能得寸进尺…”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娘亲打断了:“你这孩子!什么叫做得寸进尺啊,他读书那么厉害,帮帮你弟弟怎么了!”
“再说了,我们也不是白白让他教你弟弟,我们不是给他鸡蛋了吗?”
她握着鸡蛋十分迟疑。
就算人家有学识,那也是人家的事,哪有因为一篮子鸡蛋就随便教人的。
“你弟弟之前没上过那么好的书院,所以才一直考不上秀才,若是他也能进万读书院,说不定还能考个举人回来,到时候你有个举人弟弟也能给你在娘家撑腰。”
“而且我听说这万读书院的书生都很厉害,你若是能趁机嫁过去不也挺好。”
她娘笑道:“娘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都多,娘一眼就看出来了,那书生定然是喜欢你的。”
“你啊,比你两个姐姐有福气。”
她攥着篮子的手紧了紧。
那书生,真的喜欢她吗?
她几乎是被这句话蛊惑着来到了余文书的面前,拿着鸡蛋怯怯的说出了请余文书教书的请求。
躲在一旁偷听的书生忍不住站了出来,嘲笑道:“你这姑娘真是痴心妄想,文书可是我们书院的首席,首席你知道吗?”
“他深受夫子的喜爱,只要不出差错,定能考上举人,眼看着春闱在即,你让他这个时候去教你弟弟,你想毁了他不成?”
她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春闱。
听到其他书生的话,她急忙摆手:“抱歉,我不知道春闱之事,你莫要在意。”
她急匆匆的想要离开,却被余文书叫住了。
“等一下。”
“你这样回去,不会被骂吗?”
当然会。
事情没有办成,娘一定会骂她的。
“回去说我这几天有事,等过几天就去你们家。”
余文书的同窗好友惊讶的望着他:“你疯了?这个时候跑去教别人读书?”
“我只说去看看,并未说要去教书。”
余文书笑道:“我也不是什么人都教的,至少四书五经要背全才是。”
背下四书五经是科举的基础,若是连这些都背不下来,那还考个屁。
倒是他随意抽取几句探一探对方,挑些毛病就是,何必让人家姑娘为难。
“余文书啊余文书,没看出来啊,你还挺怜香惜玉的。”
盼娘听着余文书与好友的谈话,不禁红了脸。
余文书见状淡淡说道:“我只是觉得这位姑娘与舍妹长得有些相似,忍不住多照拂些罢了,你们莫要胡言乱语,坏了人家姑娘的清白。”
什么与舍妹相似自然是假的。
他妹妹虽然温柔,但绝不是这样可怜兮兮的,连话也说不出来的性格。
他初见这姑娘时,只觉得这姑娘十分有趣,总是躲在阴暗的巷子里,偷偷的望着他。
后来就不禁有些好奇,想知道这姑娘为何要偷偷看他。
时间久了,他也不想探究了,甚至觉得有些无趣。
直到那日,他看到那姑娘一个人坐在书局的门口哭泣,才忍不住上前搭讪。
看到那姑娘哭的像花猫一样可怜的小脸蛋时,他竟有几分无措。
他本不是多管闲事的性格,却还是帮着这位姑娘修好了被弄坏的书籍。
无人知晓,那姑娘可怜兮兮的模样一直映在他心里,辗转难寐。
他竟然期盼着与这位姑娘再次见面。
以往他对背后的那道注视并不在意,现在却渐渐地在意起来。
今日见到,他的心不受控制的乱跳。
“多谢。”
盼娘将手中的篮子塞进余文书的手里,转身就跑。
不等余文书抓她便喊道:“今日娘亲不会怪我的。”
鸡蛋不比点心,点心可以包在手帕里,可这鸡蛋只能老老实实的用篮子拎回去。
她跑远了,又悄悄潜返,躲在巷子里悄悄的看着。
自家那丑陋的篮子,在余文书的手中被随意的拎着,映衬的那篮子仿佛都变得高雅起来了。
没过几日,余文书真的来了,他仔细的问了弟弟的功课。
四书五经共九部着作,啊弟竟然一部也背不出来。
余文书一向温和的脸上,竟罕见的动了怒气。
“即便是几岁的幼童,至少也该会写粗浅的皮毛才是,就算是夫子教的不好,死记硬背总能背下来些吧?”
“你这学生我是不能收了,你先把四书五经都背下来再说吧!”
弟弟气急,大喊着再也不要让余文书来教他,还喊着不稀罕做什么秀才公。
气的娘亲动了怒,难得的骂了弟弟。
过了些日子,娘亲又拿了蓝鸡蛋,让她去找余文书。
她自然是不敢的,于是只能捏着鸡蛋篮子坐在巷子里发呆。
直到下了雨也不敢回家。
“几天不见,怎么又把自己弄得这般落魄。”
余文书打着伞,出现在的她的面前。
他将伞倾斜在她的身上,自己的半边身子都被雨水打湿。
那一刻,她觉得自己的心好像也跟着余文书手中的这把伞一样,也向着余文书的方向倾斜了。
“拿着伞,回家去吧,莫要在这淋雨了。”
余文书不由分说的将手中的伞塞到了她手中,用身子护着书箧,在大雨中奔跑起来。
她握着手中的伞柄,深深的望着余文书。
她不知道娘说的是不是对的,但她知道,此刻的她好像已经喜欢上这个人很温柔的书生了。
因为温柔,她越发不忍将这样的人拖进她这样一滩泥沼里。
这场梦,该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