肚中裹着热乎乎的米粥,入夜天色微凉了,空气中都氤氲着淡淡的露水湿气。
齐菲儿和小云拉上了冲锋衣的拉链,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等着谁先开口。最终还是小云解齐菲儿的心意,说:“虚谷子道长,我们今晚不赶路了吗?”齐菲儿附和道:“是啊,道长,我只是随口一说,你和我认识久了就知道,我这个人心直口快。其实也不是非得下山去。”
最后一句含在喉咙里咕噜咕噜,声音轻得只有自己听得到。
齐菲儿也不知道自己心虚什么。
也许……
虚谷子穿上斗篷,淡淡一笑:“改主意了?”
这意味深长的笑真叫人捉摸不透啊……
“嗯。”齐菲儿说,“不过道长你说了算。”
“虽然是你提议的,但我想了想,觉得这个提议很好,所以现在是我的决定。如果一会儿遇到危险,别客气,把我交出去吧。”虚谷子道长一本正经地说着听上去是玩笑的话。
齐菲儿心中有三分忐忑,七分期待,理好东西,背上背包,然后又帮助小云收拾好背包,对虚谷子说:“走吧。”
就是在夜里,天上的那双眼睛也时刻盯梢着,他们一但移动,那个红点也跟着移动起来。
梯田的一侧有一条用石头垒成的土路,弯弯绕绕的一直通到看不见的山下,虚谷子走在前面,齐菲儿和小云跟在后面,借着稀薄的月光他们走在石阶上,虚谷子走得很轻松,抬着头、仰着脖子,目视前方,齐菲儿和小云低着头看路,怕一脚踏空。
“哎哟。”小云喊了一声。
齐菲儿回头望向她:“怎么了?”
“有水。我好像淋到雨了。”小云说。
话音刚落,真是有几滴沁凉落在眉心,齐菲儿抹了一把脸说:“快些走。”
安静的夜里,头上缓缓飞着的无人机鼓噪起马达的声音,一忽儿就飞走了。
“它还挺智能的嘛,下雨了就不跟踪了?”小云啧啧地看着天说道。
虚谷子的步伐加快了,他说:“离山下不远了,我们走快点。”
两人停止了发呆,也跟着虚谷子哒哒哒快走起来,梯田里水稻一片连着一片,绵延了整个山坡,泥泞在月色中泛着水光,水稻横七竖八倒在地里,歪着脖子在生长的,枯萎落败的,加在一起,可以养活一个村子的人。
“道长。”齐菲儿喊住虚谷子,“山下没人了。我们还去吗?”
虚谷子回过头,细密的雨珠挂在帽檐上,发着粼粼的光,他的眸子也很亮,映衬着帽檐上的光。
齐菲儿的冲锋衣帽子也兜在头上,水珠顺着帽檐挂了下来,她的眸子也很亮。
两人眼神一对,都明白了心中所想。
“我们去避个雨。”说完他立刻转身,继续顺着台阶往下走。
一侧的梯田渐渐显露出了尽头,高起的田垄将稻田封了个边。
下方的视野也逐渐开阔,刚才高高低低的石阶换着了弯弯绕绕的土路,开阔和平坦了许多。眼前自然也能看到许多房屋,在雨中朦胧而立,但一星灯光也没有。
猜对了。真的没有人。
雨越下越大了,步子也越走越快,月光被雨水冲刷得越加稀薄,虚谷子找了最近的一户,门是敞开着的,他走了进去,齐菲儿和小云也跟着进去,屋子不大,里面除了一张床板,什么也不剩了,简直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也不知道在撤离前,这屋子经历了什么。
破窗外雨声隆隆,雨这时已倾盆而下,若非他们躲得快,此刻已被淋个剔透,这房子虽然破旧,但破屋漏檐足可避雨了。
“一个村子的人都走光了。”小云不由得感叹道。
“世道艰难,像这种聚族而居的村落,往往都会做出相同的选择。”虚谷子解释道。
“也不知他们做了守旧派还是桃源派,反正肯定不是田园派。”齐菲儿想到刚才看到废弃的梯田,不免觉得可惜。毕竟齐菲儿和小云是主动选择了来田园生活,而那些本就生活在村子里的人,反倒做出了不一样的选择。
“我猜他们是去了地下,像这样的村落也许还保留着一些地道和旧时的工防。”虚谷子的推断很有道理,这里离城市太远,而且假如选择城市生活的话,压根不用把生活物件都搬空了。
三人同时望向窗外的雨,有些沉默了。
无论何时,灾难在最后都会走向哲学命题。
在大雨中,齐菲儿想起今天的一切早有征兆:蚂蚁列着队伍在忙着搬家;从受灾的梯田里拾稻穗煮粥;受潮的木头冒着浓烟;虚谷子道长突然同意下山……
原来,这些蛛丝马迹早被虚谷子看了个明白,他显然是知道晚上会下大雨的,他也知道这村子里没有人了。
齐菲儿此刻恍然大悟,他能从偌大的hUb省将她们两个找到,凭借的可不只是脚力勤快,还有超乎常人的分析预判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