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玉的步子一顿,脸色变了。
她有半晌都没说话,当她回过头看着齐菲儿的时候,她的眼神叫人感到陌生,原本温和的东西从她的眼底消失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吸得非常深,就好像这里是海拔高处,空气稀薄,呼吸困难。然后,她端着气息不带停顿地把这句话说完了:“清敏遭遇了不测。”
齐菲儿难以置信:“清敏,她……”
齐菲儿好像突然说不出下面的话了。
清远的眼神更不友好了,如果说刚才的眼神只是冷淡,那么现在他看齐菲儿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只苍蝇。
齐菲儿就算再迟钝,此刻也该明白清敏的死一定和自己脱不了干系,所以,清远才讨厌自己,所以,于鹤翀才不会原谅自己,所以,于鹤翀到了隐仙洞也不肯见她?
因为这个话题,他们三人的步子都停了下来,齐菲儿是里面最迈不动步子的那个。她觉得自己就像白米饭里面的一颗黑石子,或者花圃里的一株杂草,出现在了最不该出现的地方。齐菲儿羞愧地低下头,刚才因为找到了于鹤翀而带来的欢喜已被清敏去世的噩耗所完完全全地覆盖了。
齐菲儿最后一次见她,是她在能量场的出口等待于鹤翀。
那时她还对着她微笑了一下。
她头顶上扎得高高的马尾辫和眼梢向上飞去的眉眼都给了她极其深刻的印象。
这么具有活力而又灵动的生命香消玉殒,是会让人觉得不敢相信的。
是一种打击,等人们回过神来时,又像是一场梦。
甚至从内心里怀疑,这个人真的来过,存在过,和我说过话,对我笑过吗?
齐菲儿现在的心情就是这样。
“走吧。”清玉的语气终究缓和下来,她甚至艰难地对齐菲儿挤出了一个微笑。
“清敏是为了救阿鹤大人。”清玉低着头轻声说。
齐菲儿心里既酸楚又难堪,她知道清玉是忍着心里的难受来宽慰自己的。
清远一路上则一句话都没说,他用自己的沉默表明了态度。
三人往前走到另一扇大门前,清玉用双手拉开了大门,齐菲儿看清楚了这一间间戒备森严的房间,也是他们的临时驻地。
每一间屋子都装着黑色的铁门,既像宿舍又不像宿舍,齐菲儿感觉这栋建筑更像是“集中营”。
不过这不恰当的比喻刚一萌生,就被齐菲儿坚决地扫除。
房间有很多间,每一间都大同小异,上面有门牌号。
清远先打开走廊中的一扇门走了进去,进屋前他对清玉点点头:“交给你了。”
清玉带齐菲儿走进她的房间。
那是一个单人间,里面大部分的空间被一张钢丝床所占据,床上铺着白色的被褥,其次便是一张书桌和椅子。清玉在床头的书桌上摆了一本笔记簿和一支钢笔,除此以外,便什么也没有了。这间简单到没有人情味,宛如单人病房的房间就是清玉的房间了。
齐菲儿在想,这么狭小的一张单人床,两个人要怎么睡。
清玉已将桌上钢笔插进笔记簿的骑缝,拿在手上,对齐菲儿说:“今晚就委屈你在这屋里休息了。房间里面有洗手间。”
清玉摸了一下床头的开关,随后对着床尾的墙壁上弹开了一扇门,齐菲儿从打开的门看进去,里面台盆上方的毛巾和台面上的牙刷口杯看上去都是新的,除此以外,还有一个狭小的玻璃淋浴房。
不知道清玉是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些。
齐菲儿从浴室里出来后,清玉又在床头开了另一个开关,靠着床里面那面的墙壁又变成了一扇移门,拉开移门,里面挂着几套素净的衣服,每一件都是清玉的品味,款式简单,颜色柔和。设计简约的白衬衫,朴素的碎花长裙,浅蓝色牛仔裤,卡其色风衣,鹅黄色天鹅绒睡衣,奶白色的浴袍……
清玉说:“这些都是我平常穿的,你随便拿来穿。”
齐菲儿叫住她:“清玉,那你晚上住哪里?”
“你不用担心我。今天正好轮到我值夜。”清玉将双手插在外套的口袋里,她今天穿的是雾霾蓝色的开襟毛衣,前兜靠近上腹两侧有两个向上开口的口袋,她插兜的动作,就像是医生将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那样。
她不笑的时候看上去略显疲惫,但对着齐菲儿说话的时候却又始终带着淡淡的微笑,她又说:“菲儿,你忘了吗?我们孤星人,本来就不怎么需要睡觉。这床铺,只是入乡随俗的一种方式罢了。”
齐菲儿还想和清玉聊一会儿,但清玉却没什么心情,她转身出去,带上门的时候,她对齐菲儿说了句:“晚安。齐菲儿。”
还有一句“你终于还是来了”消隐在了“咔嗒”的关门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