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地的控制室内。
来自地心的呼叫音响起,凰按下接听键,孤鸢的全息影像闪现。
苍颜白发的孤鸢,着一身象征着最高级别的青衣制服,制服的肩章上闪烁着绿芒星的光,与碧绿眸子里透出的凛冽的光,凝聚成一个能量环笼罩着他。
“孤鸢长老。”
平日里玩世不恭的凰立刻毕恭毕敬地敬了军礼,食指划过胸口,画了个六芒星。
“凰。基地的孤儿都释放了吗?”孤鸢问。
凰严肃道:“按照香巴拉最高指示,已悉数释放。”
“现在人类生存状况如何?”孤鸢又问。
凰如实说:“不好。”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人类的生存环境很差,都蜗居在人均不足一平米的地下城。”
孤鸢目不斜视,面容冷淡,不为所动。
“这就是人类想要的生活不是吗?天地这么大,而地球人宁可主动给自己套上枷锁,也不愿意去改造自然,突破生存的险境,创造生的机会。”
凰忧心忡忡:“长此以往下去,恐怕现有的人口数量也会大大减少。而且冬天马上就要来了。”
一张屏幕上更新出卫星热成像数据,人群聚集的几片区域皆已从橙色变成红色,每一个地下城可容纳人数皆到了饱和值。
另一张屏幕上显示着气象云图,一股强冷空气正在从西伯利亚升起,南下。
凰又将气象图切走,调用了一颗卫星跟踪孤儿院的孩子,在实时画面上孩子们手牵着手迎着风雪在雪地里行军,围巾下露出的眼睛中透出无助和不安,任谁都会看了难受。
心口一滞,表面上却仍旧云淡风轻,不笑的时候也保持着半分笑意。
他有意让孤鸢看到这些,希望长老院能给他一个解释。
一个能让他说服自己不是“***”的解释。
他眯了眯眼,锐利的内眼角给人城府很深的感觉。
他的方式和于鹤翀很不一样。
于鹤翀面若冰霜,不苟言笑,性情高洁,干净得像童话里的大王子。而他可能是后妈生的庶子,从小看尽眼色,深谙人情世故。
孤鸢有些居高临下地说:“凰。你这是在质疑长老院的决策?”
孤鸢突然面色一沉。
近来,那些修行者没一个让人省心的。阿鹤身为修行者领袖,明知故犯,一意孤行。尤其是和地球女人在一起这件事,让所有高层深感不满,如此宝贵的修行者基因,岂能容地球女人玷污?倘若未来生出后代,混杂着劣等的基因,那将是整个孤星帝国的耻辱。
位列第二的凰接替阿鹤的位置后,虽然表面服从,但他的阴郁总让长老院不那么放心,还有那些明里暗里的花边新闻,让剩余的修行者不那么服他。
另外,派去监督凰的信天翁最近也断了联系。由于他的秘密身份,长老院不便明着联系。唯有等他自己出现,给个解释……
孤鸢高高隆起的前额眉心处陷落了一个很深很深的峡谷。他已经老了。五百多岁的躯体经不起这样的折腾。按照惯例,他也该指定自己的继承人,在死后将自己的意识封存,等接班人长大后再输入他的大脑,使孤星的发展有延续性。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别人都能说力不从心,可他能够吗?
想到这里,他对凰说出了心声:“凰。你觉得就算扩建地下城,真容纳得了这么多地球人吗?数倍于我们数量的地球人?”
孤鸢的目光一直隔着窗户看着基地外面纷纷扬扬的大雪。
他忽然觉得手脚冰冷。
这世上就不存在一个让所有人满意的决策。
而一直以来,凰被教育的是绝对服从,这番看上去推心置腹的话,令他忍不住踹度孤鸢的真实意图。
他不知道孤鸢是在征求他的意见,还是只是自问自答。
凰选择沉默。
孤鸢又自顾自往下说。
“三年内,地下城扩建完毕之前,人类必须自生自灭,重新完成进化。”
“达尔文进化论?”
“哪个种族的存活不是达尔文主义的现实写照?我们孤星人是如何来到地球的,你忘了吗?”
孤鸢开始有些激动。
“灾难是对抗脆弱的良药。孤星人不能同一个终身羸弱的种族共存。除了现实的原因,更为了整颗星球的维度升级。”
说完,孤鸢接管了其中一张屏幕。在屏幕上显示出地球人的意识能量探测数据。
“那些蓝色的点,是已经升级到四维的地球人。那些白色光点是有可能升级的人类。剩余的那些,根本还停留在三维。为了星球的未来,我们不能接纳不能升维度的人类。”
孤鸢又放大孤儿院的孩子们,他们的头顶皆亮着白光:“这些孩子们才是人类真正的希望。”
星星点点的蓝,些许的白(也许不足十分之一),还有大多数的无光。
无光的那些,就是要被孤星世界放弃的地球人。
原来,这就是决策的全部。
凰表情复杂,那一刻他宁可自己没有听完孤鸢的话。
孤鸢沉默看着凰。
凝重而安静的空气里响起四面楚歌般的笑。
这是凰第一次见到孤鸢笑,却比哭还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