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良久,孤鸢转身背对众人,会议室的单向玻璃可以看见外面的孤星城,在几名负责香巴拉治安的修行者和巡逻侍卫的驱散下,刚才喧嚣的人声逐渐平息下去。
主干道两旁的奇珍异草免不了被踩踏,其中有一支鲜红色妖冶的藤蔓被折成了两段,她正伸出两边的叶片和卷须捧起折断的一半,努力地想要将其接上,但她毕竟是花草,虽然具有灵性,但却没有手脚。
啪嗒。
柔弱的卷须托不动沉重的藤蔓。
奇花沮丧地垂着头。
有一名银色制服的侍卫见状,拾起断落的那支藤蔓,将两处伤口对齐,指尖射出淡淡的绿光,将两处断肢“焊”上了。
奇花感激不已,用卷须缠绕着那名侍卫的脚踝,柔柔地搓了搓,侍卫低下头轻拍了花朵,奇花这才依依不舍地松开了他。
眼前一幕,让孤鸢心中如堵。
他转身坐回主席位。
清远仍远远地站着军姿,姿态僵硬,只一会儿功夫额头已憋出了汗。
他的目光投向孤鸢,祈求地看着孤鸢长老。
“清远。”孤鸢开口了。
清远的汗毛倒竖,只这两个字已让他难以承受。
“地心的密道全都毁坏了吗?”孤鸢问。
清远如实回答:“是的。孤鸢大人,通往地心的电梯都有感应石,与香巴拉主机联网,目前每一台通往地心的电梯都显示断联状态。如果要修复……”
清远将数据投放到液晶屏上,每一处的损毁程度皆不同,他指了指其中三处,说:“这三处在平原和树林里,修复难度比较低。”
“要多久?”孤鸢问。
“大概需要三到五周。”清远扶了下眼镜。
在整个地心城清远算得上是最精通计算机的了,他看了看总管外交事务的鹏长老,鹏长老点点头表示同意。
孤鸢双手撑在桌上,沉吟了片刻,自言自语道:“来不及……太慢了……”
“清远,我下面要说的事,很严重,也很紧急,希望你能以孤星的大义为重。在很久以前,我们孤星人来到地球,便是以生存为第一要务。直到现在,这个战略也不会改变。如果,地球人对孤星人宣战,当然我们不想看到这样,只是它现在正在发生……”
孤鸢的语气很沉重:“凰说的话,你也听到了。思想的荼毒就像传染病,很快会蔓延到人类社会。人类毕竟有八亿,就算在持续减少,也远远超过我们孤星人口的数量。所以……”
孤鸢停顿了一下,目光扫向在场的所有人,说:“是时候采取终极预案了。”
刚才武器库的地图又显现在众人面前,这次是用全息影像的方式,孤鸢手指点击几处闪烁的记号,模拟画面中很快出现接连爆破的画面,然后整个地球就在火爁焱而不灭,水浩洋而不息的情形中真正走向末日。
在座的长老眼中倒映出火光中的地球,清远的双手颤抖不已,紧握着拳头才能控制全身的战栗。
怒气和紧张的情绪像脱缰的野马在他的胸口奔突。
他忽然壮着胆子,连珠炮一般发问:“为什么不考虑凰的建议,和人类谈判?什么是终极预案?孤鸢长老,保护地球不也是写在军人守则之中吗?”这是清远第一次冒犯和顶撞,但除了这样,他还有什么办法组织长老院采取这疯狂的行动?!
为什么所有在座的长老都不提反对意见?
难道都不需要投票决策?
呵~呵呵~孤鸢放声大笑,笑声恐怖像哭声,他又一挥,将地球的影像切换成三千光年外的星系,那片暗黑的星云中酝酿着真正的敌人,比人类恐怖几百倍的敌人。
“内忧外患。我们耗得起吗?各位?”孤鸢目光锐利得像刀子。
“你问我什么是终极预案,清远?”他走到清远面前盯着他,一字一顿地说,“当人类威胁孤星人安全的时候,为了保护地球,保护孤星人的生存权,在必要时出让人类的生存权。这就是真相。”
办公桌向两边打开,在桌子的封闭层向上托起一块铭牌,上面完整地铭刻着孤星守则:
守护地球,以生命扞卫使命。
以个人意志服从集体意志,以孤星荣誉为最高荣誉。
出现与孤星生存相悖的情况,扫除一切障碍保证种族延续。
“现在。明白了吗?”孤鸢走回主席位。
清远愣住了。
他们理解的地球守护者,一直以来都是错的。
他们守护的并非地球人,而是这颗星球本身。
原来只有当人类不是孤星的威胁时,才是孤星的“朋友”,而现在朋友转眼已成了敌人。
“那凰飞大人还有留在地面上的孤星侍卫的生命怎么办?”清远绝望地看着长老们。
雁长老站起来了,他说:“我去把他们接回来。他们也是孤星人,不是要扫除的障碍。”
“你要动用孤星的星舰?那是为迫不得已的逃生准备的。”孤鸢的语气不善。
鸾长老、乌长老也坐不住了。
他们一齐看向孤鸢:“孤鸢,你不要一意孤行。就算是毁灭,也要保证修行者和侍卫的安全。否则,我们该如何向广大民众交代?”
孤鸢深深叹了口气,语气缓和道:“他们也是孤星人,当然应该保证他们的安全。只是,你们有办法让他们回来?有办法像之前一样,让他们服从命令,不说一个不字?”
清远着急道:“我去劝说。”
雁长老抬了抬手,制止:“清远。孤星的主机智脑不能没有你。我会想办法带他们回来。我保证。”
另外几位长老看看雁长老,欲言又止。
也许是接回,也许是再多牺牲一人。
但是,他们无力反抗孤鸢。
这背后是只有五个人知道的秘密。
——孤鸢就是舰长。人的生命有终结,然而基因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