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豫了一会儿,迟鸢还是在然灯的鼓励注视下说了出来。
“那位方丈认识你吗?”
符珏迟疑地说:“应当是认识的。”不过他与这位方丈只有一面之缘,看起来对方对他的第一印象非常深刻。
“修士的生命何其漫长,一生中要遇到无数个过客,无数个擦肩而过的瞬间,我不记得,也是很正常的。”
他并未说谎。
“那……他叫你是说了些什么?”迟鸢似乎觉得自己的问话有些冒昧,她又补充道:“虽然但是,灵山寺也有不灵的时候,你别放在心上。”
然灯也跟着附和:“是啊,而且修炼这事儿吧,它本来就是逆天而行,你真的别太难过。”
符珏静静地看他们笨拙安慰自己的模样,真切而生涩。
他轻轻地笑起来,温柔地阻止他们继续犯傻:“没有难过哦。”
“我可不是信命的人,你们怎么看起来比我还要在意呢。”
“况且,我要是真的不幸——”少年清冽的嗓音顿了顿,在他们紧张的目光里继续说下去:“我要是真的不幸,怎么可能会遇见你们?”
反应和符珏想象的不尽相同。
原本热络的气氛忽然安静下来,迟鸢与然灯对视了一眼,越九青立刻了解地按住了符珏。
“喂,你们搞什么?”
符珏简直哭笑不得,却很纵容的任由两只冰凉的爪子在他的脸上胡乱蹂躏,留下几个浅粉色的印子。
确认完毕,越九青点点头,“是真的,没错。”
然灯面露狐疑,他艰难地解释:“因为刚刚那句话说的不像你本人,你好像被夺舍了。”
符珏其实是他们四个人里心防最重的人,袒露心声的时候简直是少之又少。
“……难得煽情一次,还要被你们怀疑?”符珏受伤地颤动着他乌黑纤长的睫羽,水色若隐若现。
迟鸢捂住隐隐作痛的良心,认真地道了歉,她泪眼汪汪地抱住符珏的胳膊,抹了一把并不存在的心酸泪。
“呜呜呜呜呜没想到你这么在意我们。”
少年的黑发上沾染了许多冰冷的暮雪,那道殊丽的绯色飞上眼尾,成了一片雪景中的唯一艳色,明亮了这方天地。
符珏动作轻柔拍了拍她的脑袋,然后记仇地还给然灯与越九青一人一个暴栗。
“但是我所说的是真心话,遇见你们哪怕花了我全部的运气,也是上上签。”
被狠狠感动的迟鸢眼底酸涩,然灯毫不客气地打了他一拳,“你在说什么傻瓜话呢,这才刚开始,别总说丧气话!”
这时,越九青像是嗅见了什么,忽然如同离弦的箭飞了出去。
迟鸢:“?”
然后她就看见,这一路上越九青像是寻宝一般,从路边的灌木丛拔出一堆青青的冻葡萄,晶莹剔透。
不但如此,他还发掘了别人埋的隐藏冻货,渐渐地,每一个人怀里都装满了一大堆,手拿不下,抱不住。
本、性、大、爆、发。
一路上,不少人都对他们行了注目礼,不过都是善意的,就像在看邻家调皮捣蛋的小朋友们玩闹。
自认为是大孩子的迟鸢只觉得脸热,不得不用力按住活泼的越九青:“可以了可以了,给别人留一点吧。”
迟鸢轻言细语地劝导天性全开的野生狼崽,“你要是喜欢吃,我每天都能做给你。”
大家都心知肚明,其实新年吃冻品只是吃的那一种氛围。
越九青意犹未尽地停了手,迟鸢松了一口气,从然灯和符珏的表情看起来,他俩也是压力山大的样子。
走着走着,然灯忽然消失不见了。
迟鸢眯着眸子一回头,就看见雪白地面一个栽倒的黑漆漆人影。
“啧,我服了……什么鬼东西?!”
终于在今天,连连被磕的然灯重重地摔在雪地中,且是以脸着地的这样不雅观的姿势。
其实符珏也是被绊了一下,不过他比较谨慎,反应很快。他一脸无辜地轻咳一声,于是受害者只剩下然灯。
于是少年顶着一头黑气,心情不佳的踢了踢狠狠绊了他一个跟头的破石头。
这一踢,“石头”表面的积雪便被力度震荡簌簌落下,迟鸢蓦然眼前一花,及时制裁了然灯。
她急了:“灯灯等等等等!!”
然灯:“?”
几人一头雾水,看迟鸢深吸口气,指尖擦去残余的雪珠,表面露出显眼的金色。
没错,就是金色。
那并不是大家以为的石头,而是一个丰满诱人的南瓜,通体金黄的它在白花花的雪地里格外夺目,仿佛天生就发着光,光芒璀璨。
迟鸢用拳头重重一砸,没碎。
反倒是她的手背迅速红了起来,但是迟鸢毫不在意,反而开心地捧起地上的金色南瓜。
她把金色南瓜抱起来,对着符珏晃了晃,兴奋扬声道:“你们看,这是什么!!!
没等几个人说话,便已经有了路过的行人。
他们纷纷为着少女手中的金色南瓜驻足。
有个大娘惊叹道:“哟,今年的彩头给你们碰上了,不错啊。”
“没想到居然藏在这里,真奇了。”
“小家伙好运道啊。”
埋彩头——也是江州历来的新年传统,就像寻宝一样。
在新年三天之前,江州的商会主办方会在都城的每个角落都藏很多很多金色南瓜。
不过其中,这些成千上万的金色南瓜里只有一个是由真金做成的。
它可能会出现在水里,树上,土地里,柜子里,也有可能直接出现在自己家的后院里,
所以呢,能找到这个金色南瓜的人便是江州最幸运的锦鲤,三天内消费全免,一年内所有铺子都对这个幸运儿打特价一折,走到哪里都是贵宾待遇,吉祥物的象征。
还记得刚才是符珏与然灯一起撞到的金色南瓜,迟鸢同样与之共荣。
少女眼睛清凌凌的,如同上好的翡翠,又好似玛瑙玉石,通透美丽。
此刻她得意洋洋地道:“是吧,我都说了,我们运气很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