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眼见到韩晓云的时候，她的长相不像是慕淘淘刻板印象中贪钱教师的嘴脸。
合体从容的职业装，齐耳利落的短发，以及精致淡雅的妆容，明明与孟园长的年纪不相上下，但在驻颜有术上，韩晓云明显更胜一筹。
都快使得慕淘淘差点忘了，她当初是如何被迫从市立幼儿园离开的了。
前台为他们准备了花草茶，韩晓云热络地招呼着，看样子和张洪还算是有些交情。
“现在应该称呼你为张主任了吧。”
“我那点事儿恐怕都已经被传遍了吧，韩园长你也不需要跟我遮掩，有一说一，这位是市立幼儿园的慕老师，我们今天来啊，是来跟你请教的。”
韩晓云眉头不经意间微微蹙起，很快又恢复如初，换上笑意：“你之前和田科长过来的时候，都是来帮我解决难题的，我们就是一私立幼儿园，不犯错误就已经很高兴了，哪里还有什么值得请教的。”
慕淘淘转向张洪，听这话的意思，原来在教育局的时候，张洪是没少替韩晓云办事啊，难不成也是拿钱消灾的那种？
张洪能够明显感受到慕淘淘逼人的视线，不过他并没有转头对她解释，而是继续对韩晓云说道：“我记得那时候神童宝贝还只有三个园，闹事的是在二园动手的是吧？”
“没错，张主任不愧是学霸，记性就是好。那个时候三园才刚开没多长时间，闹园的张口就是一百万，我哪里有那么多闲钱给他们呀。”
慕淘淘瞪大了眼睛：“一百万？”
“慕老师你没听错，就是一百万。”韩晓云喝了口茶水：“我不知道你做咱们这行多长时间了，不过从你的外表看，应该时间不长。”
慕淘淘下意识地摸了摸脸蛋：“这也能看出来？”
“不瞒你说，当幼师的真的需要有天生一副好脾气，不过即便是脾气再好的人，时间长了，白天被小孩闹，晚上被家长烦，都会被磨得内分泌紊乱、情绪失控，斑啊痘啊黑眼圈，可全都写在脸上呢。”
这话韩晓云虽然是笑着说的，但听进慕淘淘的耳朵里，却是无比的瘆人，最关键的是联想到简忆、莫妮和小珍，尤其是小珍，这几年的变化肉眼可见，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
天爷啊，她可还没结婚呢。
张洪赶紧打岔：“韩园长你快别吓唬人了，接着说那一百万的事。”
“嗨，你瞧我。”韩晓云弯起眼睛，目光在张洪和慕淘淘身上快速扫过：“要说起这事儿啊，我还真是要感谢张主任呢，当时要不是有他在场，就算我们有一百张嘴也不够解释的，别说接下来的四五六园了，就连头三个园恐怕也是保不住的。”
“他能有那么厉害？”
人精儿似的韩园长立马点头肯定：“嗯！厉害着呢，别看张主任那个时候才刚到科里，可他与别的科员不一样，特别有自己的想法。当时的情况这样的，原本那个男孩子都已经被他爸爸接走了，就在我们快下班的时候，田科长他俩过来抽查工作，我们正迎接准备材料呢，你猜怎么着，孩子爸爸居然又带着孩子杀回来了，说是在路上孩子说老师动手给了他一个耳光，要求幼儿园给予一百万的赔偿金，并且要求涉事老师下跪道歉并开除！”
“那到底老师打没打孩子啊，不过就算是真动手了，虽说情节恶劣，但一个耳光就能值一百万，这孩子难不成是皇室后裔啊？”
韩晓云显得有些后怕，双手叠在一起解释。
“谁说不是啊，家长爱子心切，我们都能理解，况且要是真出现这种情况，幼儿园那是责无旁贷，该带孩子去看医生就去看医生，别管是什么耳鼻喉，还是心理医生，费用全都是由园所出，我们义不容辞。可是问题的关键是，这个男孩的父亲，平日里就沾染一些社会气息，慕老师你刚进来的时候也能看到，为了透明化方便招生，我们所有的分园，在前台招待那里特意放了一块儿很大的九宫格拼接屏，那就是为了让家长安心，随时过来查看有没有老师打骂孩子的。”
慕淘淘仔细回想了下，在琳琅炫目的主题乐园中，好像存在着一块大屏幕，只不过他们是假期过来的，并没有被打开，所以她也没怎么留意。
“我们的监控都是放在保安室的，无非特殊情况是不允许被调出的。”
“是啊，毕竟你们是公立园，在隐私上还是会受到保护的。不像是我们个人的，各园为了迎合家长需求，一家下线低于一家，要不怎么能应运而生那么多的监控收费系统呢，几年前出那件事的时候，我们还只是在大厅提供实时监控，你看现在，随着智能手机的普及，更是夸张，即便是要额外收费的，几乎每个家长手机里也都下载了监控软件，可以随时观看孩子所在班级的监控。”
“实时监控的话，老师的教学多么受限制啊。”
“没办法，周围几家园所都弄了，我们要是不弄，就会被市场抛弃，在这点上，我们私立园就是没有你们公立园硬气啊。”
张洪插话：“就这样我们慕老师还觉得受到了侵犯，委屈极了。”
韩园长笑道：“那慕老师你要是有兴趣，可以来我们园上两天班，我保证你回去之后，一定会格外珍惜目前的教学环境，毕竟……”韩晓云顿了下：“毕竟我也是从那里出来的。”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慕淘淘主动问道：“那后来呢，一百万的事？”
“哦，对了，你看我怎么扯到监控上去了，我呀是想说，之前有好几次，孩子的爸爸在大厅等孩子放学的时候，在监控上看到他家孩被别的孩子不小心碰到了，都会扯着嗓子扬言要进教室揍别的孩子呢。幸亏及时被前台拦住，并且赶紧进去询问情况，弄了半天就是在做音乐游戏，是孩子们互相唱捶背的小儿歌，并不是谁在欺负谁。”
“这也太糗了，要是我当着其他家长的面，那么大声喧哗，到最后还是一场误会，我情愿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慕老师，你还是太天真了，要是那个家长能像你一样有羞耻心，也就不会有后来一百万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