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慕淘淘来找张洪的时候,属实给他一个不大不小的惊吓。
要知道他的到来,名义上是管理和规范幼师的行为,其中并不包括幼儿的。
尤其是张洪这个人只对编程机械一类的代码感兴趣,对毫无预知性,说哭就哭,说笑就笑的孩子则是看到就头疼,没有半点对策。
慕淘淘丝毫不留意他那张写满拒绝的脸,上来就开始滔滔不绝,将杜圣白的情况前前后后,里里外外的介绍了一遍。
张洪全程不发一语,直到慕淘淘结束了喋喋不休,他才颤抖着二两腮帮子肉,试探性问道:“我可以说不吗?”
慕淘淘严肃拒绝:“不可以,这是你作为园里主任应尽的职责和义务,你要是敢拒绝的话,我就去找孟园长,不,你们局里的领导闹去,说你刚到市立幼儿园就开始耍官威,不融入群众,孤芳自赏,施行懒政。”
张洪挑眉:“这是把你在新闻联播里学到的几个词,全都用在我身上了是吧?”
慕淘淘吐了吐舌头:“不光是新闻联播的,还有报纸上的呢。”
张洪搓着额头:“可是我真没有和孩子打交道的经验,我来也有一个多月了吧,说实话,连领导和老师们还认不全呢,你就要我接下这么个大活,拜托还真是臣妾做不到啊。”
慕淘淘对着他眼前的空气抓了一把,弄得张洪莫名紧张起来。
“你呢,好歹也是知名院校毕业,再者说来,我可是听你妈说过,考公务员的时候,你都是提前几天才开始准备,手拿把掐地就考上了,咋到了实际运用的时候就不灵了呢,我看恐怕不是方法不行,而是身体不行不愿意吧。”
如果慕淘淘不提,张洪甚至都快忘了他妈刘丽娟曾经和慕淘淘有过交集的事实了。
他对慕淘淘怀着什么样的情愫,他自己心里门清,可慕淘淘之所以在他面前有恃无恐,除了仗着张洪的那点小心思以外,还有之前替他弄走女骗子的恩情。
张洪耷拉着脑袋,清楚如今这忙是帮也得帮,不帮也得赶鸭子上架了。
“那你总得给我和孩子单独接触的机会吧,再者说来,不光是我,是不是还应该把保健室的楚医生找来吧?”
慕淘淘回头给了张洪一个侧颜杀:“楚医生?那位姐姐平时可都是独处的,跟我们这些小幼师更是话都说不上两三句,孩子要是磕了碰了,我们想从她嘴里多问点专业术语跟家长转述,通常都是这边叽哩哇啦的说了一大通,那边才回一个听也听不明白的解释,每每那个时候,弄得我们都尴尬地站在原地,她却跟没事人一样,重新拉上病床帘子,将我们彼此隔离开来,好像是在明摆着告诉我们,大家本来就不是一路人,别硬攀关系往一块凑。”
面对慕淘淘一张绷红了小脸,张洪得意洋洋地说道:“没有啊,楚医生挺热情的,每次我路过检查的时候,都很配合,见我不是很专业,还特意将保健医的职责,以及保健室的功能,详细地跟我讲了三五遍呢。”
慕淘淘呲牙咧嘴:“呵呵,看来你们俩还真是一丘之貉。”
张洪立即变脸,假装不乐意:“嘿,好好说话能死啊,什么叫一丘之貉,要我说还是人楚医生眼光好,一眼就看出来我们俩跟你们这些井底之蛙的区别,有句话咋说来着,圈子不同不必强融。”
慕淘淘做出一个干呕的姿势:“一个拿着鸡毛当令箭,另一个见着权势不分真假就往上贴,我们可不稀罕。但是丑话我先跟你说在前头,杜圣白妈妈答应我让孩子跟你这个大老爷们多接触,可没同意换个女人再次伤害孩子。你呢也是,目前孩子的状态属于特别敏感的时期,你的动机不要太明显,他的情况维持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操之过急会反而会适得其反,等我安排几个合适的时机,你先一步步取得孩子的信任,之后我们再从长计议。”
慕淘淘的一脸认真,看得张洪抿嘴呵呵直乐。
“你笑什么?”慕淘淘白了他一眼,然后忽然想到另外一件事:“还有徐欣她班默默家长那件事,她最近有没有来找你啊,我就见过那位一眼,就能感觉出她不是好惹的,她要是过来找你或者孟园长投诉,你可一定要在第一时间通知我们呀。”
慕淘淘越说越激动,就差抓住张洪的双臂了,却不想张洪非但没有止住笑意,大嘴猴似的唇角反而咧得更开了:“我发现啊,你们几个聚在一起的时候,你话最少,可心思却不少,看得也更长远,算是里面的狗头军师吧。”
军师、还是狗头牌的。
这货绝对是凭实力单身的。
又是有惊无险的周五,心累一周的慕淘淘好不容易迎来放学的轻松时刻,跟着各位家长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同时眼睛不忘在各个孩子身上游走,生怕漏掉哪个孩子跟自己打招呼,从而引起像是徐欣那种不必要的麻烦。
很长一段时间里,工作中,慕淘淘百分之二十的心思放在业务的精进上,而剩下的百分之八十,则是在前人身上汲取跟家长沟通的技巧,以及前人曾经跌过的跟头。
曾几何时,校园里的她,也是那种不谙世事,随便一个陌生人的调侃就能脸红的女孩子。
自从当了幼师之后,她才发现这份职业,与她想象中窝在隔板间、不需要与人打交道的工作可有大大的不同。
早晚接送,面对的是成人;白天工作,接触的是孩子。
里里外外全是人,成天最折损的部位就是咽喉了。
十个幼师里九个有咽炎,剩下的一个恐怕就是莫妮这样,坐守前台坐到心宽体月半的代表了。
就在慕淘淘神游之际,一个高大的影子倏然出现在她面前。
从她低头的视线扫去,一双精致不惹尘埃,她叫不上名字的名牌皮鞋闯进了进来。
廖昌明潇洒依旧,慕淘淘徐徐抬起头来,下意识地绕过他的身后,去寻找助理的身影。
廖昌明的脸色微不可察的闪过一丝不快,然后十分正式递给她一张请柬:“周日是廖茜茜的生日,也是她从小到大第一个生日会,我记得这种奖励机制是你提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