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8章谁干的？
夏贵嫔指的人是倪嫔。
她不紧不慢地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倪嫔的话不可信，方才是我在这附近赏鱼，忽然听到亭子里有人起了争执，便看过去，倪嫔和六公主还有小王妃都在这座亭子里，六公主抓住小王妃的手把她拖到栏杆边，倪嫔就在小王妃身后用力一推，两人合力将小王妃推进了湖里！”
“她胡说！胡说八道！”
倪嫔震惊之下，被气笑了。
她觉得夏贵嫔疯了，居然反咬自己一口。
当时小亭子里虽然没有人，可自己和六公主躲在岸边的花丛里，把所有的经过看得是一清二楚，人是夏贵嫔亲手推到湖里的，这绝对做不了假。
她很快就平静下来，对着何皇后行礼道：“皇后娘娘，嫔妾敢发誓，方才所说的话没有半个字谎言，事情发生的时候，六公主和嫔妾确实是在岸边赏花，亲眼看到夏贵嫔和小王妃起了争执，夏贵嫔就将小王妃推进了湖里。”
六公主也连声道：“是，我和娘亲眼见到的，确实是夏贵嫔把人推下去的。”
事情突然反转，所有人都是懵的。
看看夏贵嫔，又看看倪嫔和六公主，不知道该相信谁的话。
何皇后很生气，瞪着夏贵嫔：“你可知道诬陷宫妃是何罪名？”
这话明显是相信倪嫔和六公主。
夏贵嫔处于劣势，神色还是很镇静，不慌不忙道：“回皇后娘娘，嫔妾知道，嫔妾不但知道诬陷宫妃罪名重要，嫔妾更知道谋害小王妃，乃是死、罪！”
最后两个字她咬音极重，眼尾淡淡扫过倪嫔和六公主。
太气人了！
六公主被夏贵嫔这招祸水东引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她大叫：“说谎，她说的才是谎话！人是你推下去的，你别想推到我和娘亲身上！你就是杀害小王妃的凶手！我看得清清楚楚！”
夏贵嫔冷笑：“你看见了？方才你和倪嫔的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倪嫔说，你们是听到落水的声音，才赶过来的。怎么又成了亲眼看到我推了小王妃入水？”
“……我就是亲眼看见了！”六公主忍不住看向倪嫔。
倪嫔现在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说得那么含蓄，直接了当地说看见不就好了？
可在宫里呆了十几年，她早就习惯了弯弯绕绕的说话，只有这样才能明哲保身，在宫里少树敌人。
没想到今天吃了大亏。
见众人都看向自己，她忙道：“方才是我说得不够清楚，我和六公主确实是亲眼看见了，我们在岸边赏花的时候，听到亭子里有人吵架，看见是小王妃和夏贵嫔，不等我们赶过去劝架，就看到夏贵嫔忽然拉住小王妃的领口，把她推到湖边，然后用力推下了湖！”
她说得流利，因为实情就是这样，她没说谎，理直气壮。
可众人的表情都不太相信。
如果真是这样，方才怎么不说？而她说的情形，和夏贵嫔的话倒是很像，只是推小王妃的换了个人。
就连何皇后也觉得倪嫔的话不大靠谱了。
倪嫔看到众人表情，悔的肠子都青了。
她扑通跪下，指天立誓自己没说谎。
何皇后也没叫她起来，只是问她：“当时可还有旁人在场？还有谁见到了？”
倪嫔摇头：“只有嫔妾和六公主，六公主可以为嫔妾作证。”
这话说出来更是好笑。
何皇后道：“她是你亲生女儿，如何能为你作证。”
六公主急道：“我能作证，我说的全是真的，我真的亲眼看见的！当时还是我跑出去喊人的呢，如果是我推的沈念儿，我怎么可能还会喊人救她！”
夏贵嫔冷笑一声：“这就是贼喊捉贼了，你推完人再去喊救人，旁人就不会怀疑是你。只是六公主，我想请问一句，你当时往哪个方向喊人的？”
“我往那边……”六公主顺手一指，就发现倪嫔脸色不对。
夏贵嫔接口道：“公主殿下这是不识得御花园的路么？那边是围墙，平时人迹罕至，如果真的有心要救人，应该往人多的地方跑才是，你这分明就是故意拖延时间，你就不想让人来救小王妃！”
“……我、我没有！”
六公主被说中了心事，急忙否认，可是她心虚的表情已经出卖了她。
宫中没有秘密，她前日刚因为和沈念儿起冲突而受罚，对沈念儿自是心怀怨恨，而夏贵嫔和沈念儿虽没见过面，可夏贵嫔之前就起过谋害沈念儿的心思，还因此被罚冷宫三月。
如此一看，两人都有嫌疑。
何皇后头痛不已。
夏贵嫔忽然道：“倒是有一个人可以为嫔妾作证。”
何皇后忙问：“是谁？”
夏贵嫔道：“小王妃。”
“……”
众人懵然。
何皇后差点气极反笑：“你的意思是让小王妃给你作证？”
沈念儿沉湖后就一直没了消息，到现在人还没捞上来，就算捞了上来怕也是个淹死的鬼，她是叫鬼来给她作证么！简直可笑！
倪嫔和六公主更是用像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看着夏贵嫔，觉得她脑子出了问题。
夏贵嫔道：“确实是只有小王妃可以作证，如果她还活着，但吉人自有天佑，嫔妾相信小王妃一定会没事的，她会证明嫔妾的清白，也会说出谁才是推她入水的真凶！”
她说得言之凿凿，好多人本来都拿不到主意，现在也偏向了她这边。
倪嫔城府更深，这时候也被气得不行：“夏贵嫔你好会狡辩，人是你推入水的，如果小王妃在天有灵，一定不会饶了那个害死她的杀人凶手1”
夏贵嫔转头看她，海水蓝的眸光闪动幽幽光泽，忽然勾唇一笑，竟让倪嫔觉得毛骨悚然。
只听她道：“怎么倪嫔很希望小王妃出事么？人还在打捞，你和她什么仇什么怨，就这么迫不及待地咒她死么？”
“我没有，我没有诅咒小王妃！”倪嫔急忙改口。
“呵！公道自在人心。”
夏贵嫔说完就不再开口。
倪嫔恨死夏贵嫔了。
她真是瞎了眼，没看出夏贵嫔的口才这么厉害，反咬一口的本事更了得，之前还以为她是个好拿捏的软柿子，没想到是个披了羊皮的大灰狼。
何皇后见夏贵嫔振振有辞，唇如枪舌如箭让倪嫔百口莫辩，头更觉得痛了。
她揉着额角吩咐道：“你们三个，跟我去见皇上，这件事情复杂，还是由皇上圣断吧。”
皇帝此时还在湖边，看着众人下水打捞救人，始终没人发现沈念儿，心急如焚。
“人呢？怎么还没救上来！都下去都下去！”
他急的声音都变了。
就连张公公都准备挽着裤腿捏着鼻子往湖里跳了。
没法子啊，他不会水，可看到皇上急成那个模样，他得为皇上分忧呀！
就在这时，湖水“波”的一声，有人从湖里上来了。
“父皇！”
小傻子湿淋淋地上了岸，看到皇帝顿时就哭了，哭得特别大声，特别伤心。
“父皇，救救我媳妇儿……我媳妇儿落水了，我到处找找不到……我……我……”
他哭着哭着突然就晕了过去。
皇帝吓得心脏都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了。
“小九！小九！”他抱着小傻子连唤，又叫张公公：“太医！快去传太医！快快快！”
湖边再次乱成一锅粥。
张公公正咬牙闭眼准备往湖里跳呢，看到这情形吓得也不跳了，急忙让人跑去传太医了。
他则回到皇帝身边，见小傻子昏迷不醒，皇帝六神无主，忙劝道：“皇上急别，九殿下这是急火攻心才晕厥的，应该无大碍。这里湿寒，还是让人把九殿下送到寝殿休息，再让太医过去诊治为好。”
皇帝定定神：“嗯，你说得有道理，是朕心神乱了，来人，把小九送到朕的寝殿去。”
张公公忙找了四名侍卫来把小傻子抬走，心想皇上还真心疼九殿下，皇上的寝殿，就连皇后娘娘都没怎么去过。
这边情况还乱着呢，那边何皇后就带着三人来了。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禀报当时的情形，因为双方各执一辞，还各说各有理。
皇帝心情正烦躁，问她：“念儿是怎么落的水？可查清楚了？”
何皇后索性一推二六五，简短道：“倪嫔说是夏贵嫔推的，夏贵嫔一口咬定是倪嫔和六公主两人动的手，当时在场的并无旁人，臣妾无法做出判断，故而来请皇上圣裁。”
什么请圣上圣裁云云。
这种话皇帝早在二十年前就听腻歪了，他一听就烦。
朝会时大臣们经常为了一件事吵翻了天，各成一派，吵完了之后没有结果，又跑来请他做决定，然后一口一个：
“请皇上圣裁。”
他圣裁个屁！
皇帝肚子里破口大骂，这些个拿着朝廷俸禄光吃饭不拉屎的废物，为了这么点小事就吵架，最后还把锅甩老子身上让老子背，简直是浪费老子时间。
可表面上还得安抚两派大臣。
现在后宫的事也来让他圣裁！
皇帝目光扫过跪在地上的夏贵嫔、倪嫔和六公主，目光幽深。
众人只觉得威压加重，都透不过气来。
倪嫔本来就见了皇帝如同小鸡见鹰，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连头也不敢抬。
六公主是刚被父皇罚了禁足，更是不敢开口说话。
只有夏贵嫔不慌不忙，对皇帝磕了个头后，抬起头来道：“皇上，请您为嫔妾做主，倪嫔和六公主一口咬定是嫔妾推的小王妃入水，可嫔妾实在是冤枉啊，嫔妾和小王妃无怨无仇，又没见过，怎么会想要谋害小王妃，明明是她们动的手，却要冤枉嫔妾，求皇上明察。”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
皇帝听着没毛病。
倪嫔气得脸都变形了。
她嘴皮子直哆嗦：“冤、冤枉！嫔妾才是冤枉的。皇上，夏贵嫔她反咬一口，人是她推的，和嫔妾还有六公主没有半点关系，而且她推人入水的时候，我和六公主还在岸边，亲眼见到的！嫔妾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加害小王妃，可嫔妾和六公主可以作证，她就是杀人凶手！”
皇帝揉着眉头，他也觉得头痛。
人还没救起来，凶手倒开始互咬了。
他现在没心思处理这些，便道：“先把三人暂时收押，待救上人来再做定夺。”
六公主一听就急了，叫道：“父皇，女儿和娘亲是冤枉的，我们没有推沈念儿，明明就是夏贵嫔，女儿亲眼所见！您快把她抓起来，重重用刑！只要一用刑，不怕她不招！”
何皇后的脸顿时黑了黑。
真是蠢货！
这种时候，皇帝心乱如麻，岂能信你一面之辞！
你以为自己比夏贵嫔脸大不成！
果然，倪嫔上不得台面，养出来的女儿也上不得台面，平时只知道花心思讨好太后那老太婆，关键时刻一点屁用也没有！
皇帝盯着六公主：“除了你，还有旁人可以作证吗？”
六公主怔了怔：“父皇，当时湖边只有女儿和娘亲，没有旁人，可是我们亲眼看到了啊！”
“既然你们亲眼见到夏贵嫔推了念儿入水，你为何差人禀报的时候只说是有人落水，还说好像是念儿，你当真看清楚了？还是你推了人之后，又贼喊捉贼？”
皇帝语气森严。
倪嫔的心登时就凉了。
皇上偏心！居然不相自己和六公主的话，而相信夏贵嫔那个狐媚子！
她努力辩解：“皇上，和婉说的句句实话，嫔妾见夏贵嫔推人，便马上让六公主前去喊人来搭救小王妃……”
夏贵嫔冷冷打断她：“既然你们亲眼所见我推了小王妃入水，为何六公主跑去喊人的方向是根本不会有人去的围墙那边，与正路背道而驰？是有心救人，还是故意拖延？而倪嫔姐姐你面对我这个杀人凶手，还有脸不红心不跳的和我说闲话？当时皇后娘娘问你事发经过，你口口声声说听到落水声才赶到亭子里的，还说只见到我一人，为何你不对皇后娘娘明言，揭发我就是杀人凶手？反而是我说明你害人的经过真相，你才反咬我一口？”
她对周围扫视一眼，看着众嫔妃：“几位姐姐当时也在亭子里，你们可以为我作证，我说的是不是真话。”
皇帝看过去，只见众嫔妃都默默点头，就连何皇后也默认了。
他登时大怒。
一脚踹过去，将倪嫔踢倒在地。
“贱人！念儿与你何怨何仇，你要害她性命！”
他又反手一掌，给了六公主重重一个耳光：“逆女！”
倪嫔差点喷出一口血来。
她伏在地上，眼泪直迸，胸口剧痛，但却远及不上她的心痛。
“皇上，皇上，嫔妾是冤枉的，嫔妾敢发誓绝对没有加害小王妃，要是嫔妾说半句谎话，就让嫔妾天打五雷轰！万劫不得超生！”
六公主先被打懵了，回过神来哭着抱住皇帝的腿，伤心欲绝。
“父皇，女儿没有害沈念儿，女儿虽然恨她讨厌她，但真的没想过要她死，女儿只是想看她狠狠地出个丑……”
她的话戛然而止。
周围人都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看着她。
六公主是不是被打傻了，连这种话也敢说出口，还当着皇上的面前？
她不知道现在的沈念儿是皇上眼里的红人，心头肉？
倪嫔更是恨不能把这个蠢货女儿塞回自己肚子里，她没脸见人了，自己教导了十几年，就教出这么个没脑子的蠢货来……
皇帝低头，看着六公主。
“你说，你恨念儿讨厌念儿，想看她出丑，但没想要她死，是么？”
“……”
六公主真想咬掉自己的舌头，瞎说什么大实话。
她不敢承认，也不敢否认，只好求助地看向倪嫔，希望娘亲能帮她说句话。
可倪嫔把脑袋几乎埋进了土里，根本不抬头，也不看她。
六公主只好自己想办法，委屈地点了点头：“是的，父皇，女儿没想过要害沈念儿。”
她觉得自己这么说很聪明。
行吧。
皇帝觉得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水落石出了，没啥可审的了。
他对张公公道：“还不将人押下去，先打入冷宫，待找到念儿之后，朕再惩治杀人凶手。”
张公公跟了皇帝这么多年，非常明白皇帝的心思。
他对着几名侍卫一努嘴：“把人带走！”
几名侍卫走过来，将跪在地上的倪嫔和抱着皇帝大腿的六公主拖了起来，拿出绳子就捆。
六公主被吓呆了，叫道：“别绑我，我没杀人，我没杀人！别绑我！我是冤枉的！”
倪嫔却死死瞪着夏贵嫔，目光如要喷出火来，嘴唇更是被她咬出了血。
她嘶声叫道：“夏贵嫔，你为什么要冤枉我！杀人凶手明明就是你！皇上，你为什么不把她打入冷宫，她才是真凶啊！”
看到侍卫只捆了自己和六公主，夏贵嫔还好端端的，倪嫔觉得这世道简直太不公平了，杀人真凶竟然逍遥法外，而自己和六公主明明没杀人，连沈念儿的半根头发也没碰到，却被扣了口黑锅，百口莫辩，简直冤死了！
她又哭又叫，像个疯子一样，嘴里说出来的话已经完全没了理智，除了骂夏贵嫔就是尖叫喊冤，刺耳之极。
而骂出来的脏话极为难听，不堪入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