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母亲失魂落魄地坐在沙发上，仿佛骨头都散架了，整个人都没了形，松松散散地歪在那里。
楚云谏确认这个女人暂时没有发疯的迹象，这才转过身去，弯下腰，轻声询问沈霄：“你没事吧？”
“打在你身上，我能有什么事？”
“打在我身，竟然没有痛在你心。”楚云谏捂住自己被打的地方，委屈兮兮：“我受伤了。”
沈霄：“……”
她发誓，等她好起来，她一定要让这个混蛋好好品尝一下什么叫“绝望的滋味”。
唐媛媛的母亲幽幽地望着橙色的柔光下，那一对宛如天使降临人间的绝色男女，忽然冷冷地笑了起来。
她一边笑，一边掉泪，那表情看起来既悲伤又轻蔑，非常古怪。
“你有青春，你有美貌，你也有喜欢你、愿意舍身保护你的男人，而且这个男人还那么优秀……你当然无所畏惧，你当然所向披靡，你当然觉得整个世界都应该为你让道……可如果你是我呢？如果你是我这样的女人，如果你摊上的是我丈夫这样的男人，你还能活得那么恣意，那么潇洒吗？”
唐媛媛的母亲低声说着，冰凉的泪水沿着鼻梁滴落，滴答滴答地落在她布满青筋的手背上。
沈霄静静地看着她。
“怎么称呼你呢，媛媛的妈妈？”
沈霄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倒过来问了她一个问题。
唐媛媛的母亲有些讶异，但她还是没好气地回答：“我姓麦。”
“麦女士。”
沈霄唤了她一声。
她没有回应。
沈霄轻声说道：“麦女士，我承认这个世界上能跟我条件相当的女人，没有几个。如果你非要拿自己跟我比，那我只能跟你说，你实在太会钻牛角尖了。”
麦女士抬起头，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真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自恋狂！
麦女士眼里写满了这句话。
但气人的是，面对沈霄的自恋，她还无法反驳！
站在一旁看戏的楚云谏努力将自己的两片薄唇抿起来，抿得死死的，以防止自己忍不住笑出来。
沈霄没有理会麦女士的神情，继续说道：
“我不说别的，但说样貌。我的样貌，就算你去整容，也不可能整得有我好看。我们根本没有可比性，你又为何非得要把拿我来当做你人生的标尺？难道必须要年轻、漂亮、有优秀的男人喜欢，女人才能够获得自信，才能够活出属于自己的精彩人生吗？”
“……难道不是吗？”麦女士露出了匪夷所思的冷笑：“难道又老又丑又没有人喜欢，这样的女人能被称为成功的女人吗？”
“你看你，又跑极端了不是？”沈霄发出了“啧啧啧”的声音：“难道世上只有两种女人？一种是年轻漂亮的，另一种就是又老又丑的？那些年轻但长得普通的，那些不年轻但也不难看的，这中间占绝大多数的普通女人，就这样被你忽视了？”
麦女士：“……”
沈霄语重心长地说道：“麦女士，你也是普通女人中的一员。诚然，你已不再是花样年华，但你也并不老，你还有很漫长的人生。你也并非美得宛如人间富贵花，但你也长得清秀可人，和‘长得丑’还是有很远一段距离的。”
麦女士听得一愣一愣。
她不明白沈霄这是什么路数。
刚才一个劲儿地诋毁她，谴责她，怪罪她，怎么现在突然画风一转，又变成夸赞她的优点了？
沈霄到底想干什么？
只听沈霄语气平缓地说道：“你遇人不淑，这是很值得同情的。但既然你的婚姻已经是一个泥沼了，你的女儿在里面快要溺死了，你是不是应该想办法带着媛媛从这个泥沼中脱身出来？”
“我……我……”
“就算不为了媛媛，为了你自己，你也应该这么做。”
沈霄叹了一声，幽幽说道：“麦女士，你还有几十年的人生，往后，你是打算每天都活得像一个从坟墓里爬出来的活死人，还是甩掉你那个花心的丈夫，活得像一个自由人？”
说着，沈霄看向墙壁上的方框镜子，道：“麦女士，你去镜子里好好看一看，看看自己现在像个什么样子。”
麦女士望了望沈霄，又望了望远处的镜子。
她犹豫了片刻，像个腿脚不便的老太婆一样，撑着沙发扶手颤巍巍地站起来，一点一点，拖着沉重的步子，把自己挪到了镜子前。
镜子里，赫然出现了一个形容憔悴、脸色蜡黄、眼角布满了皱纹的脸庞。
麦女士忍不住想挪开眼睛。
她已经好久好久没有仔细从镜子里看过自己了。
每天早上洗脸刷牙，她都是匆匆忙忙一瞥而过，从来不敢细看。
她不敢去看自己的容貌，被摧残得惨不忍睹的样子。
“你仔细看看，麦女士，你的每一份丑陋，都是你丈夫赋予给你的。”
“……什么？”
麦女士惊讶地扶着镜子，她瞪着镜中的自己，喘息道：“你在胡说什么……”
“一个人如果得到了足够多的爱，她的精神面貌必然是积极向上，充满活力的。就算不化妆，不保养，她眼中必然也是有光的。但你呢，麦女士，你眼中有光吗？”
麦女士不由自主地抚摸起镜中人的眼睛。
没有。
没有光。
死水一潭。
她恍惚中听见一个好听的声音在她耳边回荡：“你丈夫出轨，对你造成了极大的伤害。你压抑着这种痛苦，不敢宣之于口。久而久之，这些痛苦就化作了浓雾，遮盖了你的眼睛。这就是为什么，你的眼睛里再也没有光了。”
是这样吗？
好像是的……
她不想承认，但不得不承认……那个人说得对。
她真的很痛苦……
已经忘了自己有多久没有真心开怀地欢笑过了。
沈霄的声音继续响起：“你再看看你的肤色，你没发现你的皮肤黄得很不正常吗？这是你的肝出现了问题。为何你的肝会有问题，因为你总是熬夜。为何你总是熬夜呢？因为你每天晚上都在等待你的丈夫回家。他一点不回家，你就等到凌晨一点。他两点不回家，你就等到凌晨两点。他彻夜不归，你就睁眼到天亮。你还记得自己有多少次，早上是从客厅的沙发上醒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