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3章 骄兵必败
“骑兵速度太慢,赵骑冲入阵中,他们还没迂回过去。”
“慢一点,只要迂回过去,也还有机会,但他们发现赵骑冲入阵中,居然不是按照命令,加速前进,而是想要掉头回来。”
“赵国骑兵名动天下,他们在人数和骑术上全都不占优势,害怕被赵骑撕碎,也是人之常情,说到底,千不该万不该,他们不该违背将军的命令,擅自掉头。”
“人都死了,还说这些有什么用?”
“本来就快成功了,顶住压力绕过来,赵军人数太多,不好回头,他们就可以追着赵骑跑,一回头,反倒把屁股交给赵军,不死才怪呢。”
“他们就算不掉头,成功的概率也不大,赵军训练有素,发现他们以后,就立刻分出兵力围堵截杀,就他们这些人,遇到截杀同样是惨死的结局。”
“可惜了,没了骑兵的袭扰,齐军的压力就更大了。”
“少说两句,下一场就是我们,趁战斗还没结束,认真学习,汲取经验教训。”
“没错,齐军要是输的越惨,我们的压力也会越大。”
几个人齐刷刷回头,同时看向一直关注战场形势,没有留意他们的王贲。
众人齐齐松了口气,重新凝神看向远处战场。
在赵国骑兵的冲击下,齐军的阵营,已经出现不同程度的溃散。
正面的战车,成为阻碍骑兵前进的有效障碍物,再加上盾兵的防御,一时半会他们既冲不进来,箭矢也射不进来。
左翼兵力充足,赵军在丢下几具尸体后,便拉开一段距离,奔向远处。
宛如放风筝一般,始终有一条线,握在赵军手里,牵着齐军的行动。
赵军冲出去一段距离,等齐军的阵型一有变化,长矛兵后退,盾兵上前,他们便会趁换阵的间隙,放出几轮齐射,杀伤来不及后退的长矛兵以及举盾太慢的盾兵。
造成齐军短暂的慌乱以后,赵军以飞雷之势,快速冲向尚未成功集结的阵型,猛然一撞,在齐军左翼撕开一个小口子。
由于全员骑兵的缘故,撕开一个小口子,却无法把口子变得更大。
赵军会果断放弃这个小小的战果,给齐军留出一些整理阵型的时间,也会在后撤的过程中,为下一次冲击积蓄力量。
一来一往间,左翼竟然险之又险地挡住了赵军三次冲击。
反观,兵力有些薄弱,王贲一开始便下令支援的右翼,早就不存在所谓的阵型。
赵军一次冲锋,直接撞开一半的齐军。在长长的人墙上,切开一个足够骑兵横冲直撞的口子。
其他方向的齐军,自顾不暇,根本无力支援,唯一的骑兵,早就躺在了赵军身后,陷入沉寂。
“第二场,齐军守阵,我军在两翼游走。”
“诺!”
早就快按捺不住的秦军将领,在听到王贲的命令后,虽然只是出动一部分,他们一个个目光带火。
唯独看向动身的两人,露出羡慕,嫉妒,怨恨的目光。
“早打早享受,晚打啃骨头。”
王贲没有回头,却一句话把所有人的心,再次凝在一起。
应该说,这些秦军将领的心,一直都在一起,王贲的话只是让他们暂时放下羡慕嫉妒,并透露出对他们这些晚上将领的看重。
毕竟,硬骨头不是谁都能啃的。
齐军败局已定,王贲镇定地收回千里眼,与身后还没轮到的几人,聊道:“庞煖在我父亲手上大败而归,心中早就憋着一口气,想要报复回来。”
“我的身份,他可能查不到,但我这张脸,他会猜到一些东西。”
“当然了,这些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庞煖的战场表现很重要,只要庞煖想复仇,想赢,那第一场就送给他。”
“或许他作为老将,能认识到齐军不是秦军,可他手下的那些士卒,并不一定能够清晰认识到这些,他们只知道第一场大获全胜,只会觉得赵军依旧独步天下,秦军也不过如此。”
“第一场大胜,赵军第二场士气高涨,对我军不利啊!”
“士气高涨是好处,也是坏处,他们赢了心心念念的‘秦军’,士气高涨是一方面,轻敌之念、无敌之心也会在每个士兵心头滋生。”
“将军的意思是,骄兵必败?”
“好了,第二场是关键,就看他们的表现了。”
王贲中止闲聊。
战场之上,形势多变。
别说是他,就算是武安君和他父亲在这里,也不可能把所有的情况都算进去。
骄兵必败,这个道理没有错。
然而,骄兵要达到什么程度,才能必败?
王贲经验不足,尚没有准确的料定。
而他可以确定的一点,那就是第一场赢得轻松,赵军一定会自大起来,面对第二场的时候,就会失去第一场的谨慎与认真。
第二场与秦军协同作战的齐军,也是为了让赵军放松警惕。
只要赵军试探的过程中,发现第二场的齐军,与第一场没有任何分别,他们就会复刻第一场的战斗经验,并用自以为更加完美的战术,堵死齐军的反击之路。
最多注意到游走在战场边缘的秦军骑兵,分出一部分兵力,盯住他们。
为主力吞下齐军争取时间。
所以,第二场的险,就险在齐军能不能撑到秦军支援过来。
同样,秦军入场的时机,也很重要。
秦军太早,赵军有所应对,秦军太晚,齐军全军覆没,第二场失败。
正因如此,王贲不敢在属下面前,百分百确定“骄兵必败”,骄兵之外,还有众多其他的因素。
“赵军这是做什么?”
听到属下的疑声,王贲收回思绪,定睛看去,一边拉开“千里眼”。
赵军兵分两路,主力直奔战场边缘的秦军,偏师不过千余骑兵,他们散发着昂扬的斗志,马蹄声阵阵,坚定地冲向摆好的齐军步兵队列。
人数不占优势,气势则远胜齐军。
“将军,怎么办?”
“赵军的主将,似乎看穿了我军意图,他们的主力放弃了容易攻打的齐军,集中力量要与我军决一死战。”
“敌军冲过来还需要时间,合兵一处,逼迫赵军不敢分兵,或许还有机会。”
…
耳边是属下,关于战场态势的发言,其中有不少可用的建言。
王贲通过“千里眼”,一直望着战场,镜头里面仿佛看到赵军的战马,呼啸着迎面撞来。
这一刻,王贲站在最前面,没有人看到他的额头,挂着几滴晶莹的汗珠,更不会有人知道,他所面临的压力。
“传令!”
“骑兵迎上,与赵军主动交战,快速穿插,不可陷入赵军阵型逗留。”
命令下达,战场上的第一个变故,算是有了应对之策,至于是否能够安然化解,王贲只有一半的把握,另一半交给骁勇的将士。
王贲舒缓地合了一下眼睛,抬头擦掉来到眼角的汗水,战斗打响以来,这是首次觉得燥热。
随着后背处汗水蒸发,丝丝入骨的凉意,使得他重新夺回久违的清醒。
一瞬的从容随着清醒出现,王贲再度凝起精神,关注着战场上双方的一举一动。
其身后,那些总是忍不住发表意见的属下,也保持着安静,或是为了关注战场的态势,期待王贲的命令,起到改变现状的效果。
又或者是,他们感受到了王贲的压力,一个个保持安静,生怕随便开口,会打断王贲的思路,打扰到他做出准确的判断,为王贲提供一个适合的环境,把握战局,思索战术,安排兵将。
……
“果如将军所言,秦军迎上来了。”
“秦军主将还是太年轻了,沉不住气。”
“沉得住气又能怎样?他沉得住气要输,沉不住气也要输,结局都一样,要怪就怪他自以为是。”
庞煖回眸一个眼神,旁边议论纷纷的将领,一个个缩着脖子,闭紧嘴巴,不敢继续废话。
“传令,全力踏平齐军,然后以绝对优势兵力,围困秦军。”
庞煖与王贲一样,时刻关注着战场态势,不敢有一瞬的分神,唯恐造成难以估量的损失。
与王翦极度相似的那张脸,庞煖就不可能轻敌。
吃一堑,长一智。
庞煖在王翦手上吃了亏,现在就用来对付王贲,声东击西。
偏师冲击齐军,主力迎战秦军。
庞煖赌的就是,王贲不是草包,不会坐等赵军打到眼前,那么主动出击就是他唯一的出路。
只要秦军冲出来,再想要掉头回去,可就难多了。
数千骑兵,可不是想掉头就掉头的。
更何况,对面还有一支快速飞驰而来的骑兵,这个时候秦军要么微调方向,偏离战场,要么直冲过去,回头是不可能回头了。
远远看着,由数千赵军将士组成的“飞箭”,箭头已出现轻微的偏移,与前进的方向有了错位。
庞煖会心一笑,只待尘埃落定,赵军便立于不败之地。
第三场战斗,也就没有值得期待的了。
若胜,赵军通吃,九座城池若败,赢六输三,依旧有收获。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
庞煖的算盘,打不出他无法计入的变量。
……
“传令!”
“放弃赵军主力,冲垮齐军正对面的赵军,与齐军合兵一处,迎战赵军主力。”
“右翼小股骑兵,等齐军正对面赵军溃败后,立刻追上去,避开主战场,逐杀赵军残兵。”
王贲拇指弹开靠近眼角的汗水,举着“千里眼”观望着战场变化,担心庞煖还有后手,无法放心收回注意力。
“将军,为何下如此冒险的命令?”
一名副将压不住心中疑惑,引来其他人同时望向王贲,等候一个合理的答案。
显然,他们虽然没有开口,这也是他们的疑问。
王贲没有多余的精力应付他们,背影不动道:“赵军变方向了,他们的目标是步兵,冲向骑兵,只是个幌子。”
“幌子?”
“没变化啊。”
“赵军依旧是…”
“不对,赵军的头排,好像出现了倾斜。”
“斜了!斜了!他们朝着齐军去了。”
还有几个人,没有开口,他们屏气凝神,把眼睛挤压到几乎要合上的地步,也还没有发现赵军的方向倾斜。
但那么多人都说了,他们也只有继续努力观察,恨不得多长两双眼睛,看得更清楚一些。
“不过…”
“将军,是如何看出的?”
“对呀,将军是怎么看出来的?要不是他说赵军斜了,我不会这么快就发现。”
“我也一样。”
王贲听着他们多彩多样的议论,无心回答,战场之上指挥员一个小小的失误,就有可能造成全军覆没,让无数将士白白牺牲。
庞煖的虚晃一招,险些让他酿成大错。
若不是成蟜送他的“千里眼”,他不可能两次及早发现赵军的具体动向,避免一次次可怕的结局。
实话实说,要不是“千里眼”可以提升人的视野,还可以看的更加清晰准确。
王贲正是借助这一利器,及早发现赵军意图,接连做出应对。
若没有“千里眼”,等王贲发现赵军意图,也来不及做出调整了。
众人没有得到王贲的解惑,便不约而同地把注意力重新放回到战场上去。
这个时候,还待在王贲身边,没有下场的人,基本都是最后一场的将领。
若是在下场之前,亲眼观看一场战友与赵军的对冲,对他们接下来的纯骑兵作战,至少可以提升两成胜算。
每场五千人,赵军场场满员,而秦军一直还没有满员出战过,最后一场满员出战,人数翻倍,再加上汲取前面的经验教训,对付提升有限的赵军,他们不能输,更不敢输。
第二场赢了,他们不能输,第二场输了,他们更不能输。
想明白这一点的时候,他们每个人都感受到了压力,虽说不如王贲这个主将的压力山大,却也压的每个人不再随心开口。
“快!快!快!”
迎着主力的秦军,落后赵军少时转方向,战场形势陡然变得紧张起来。
虽未见白刃,却胜过白刃。
双方争分夺秒,胜负在此一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