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标只觉得匪夷所思,大明官场讲究的是清官难断家务事,像这样的家庭纠纷,根本就没有几个官员会去管,更不会这样喝骂。
江小鱼却不知道朱标怎么想,只是皱着眉头看向贾富贵。
“你就只是骂几句?”
贾富贵赶紧说道:“那怎么会,下官已经将这个情况通报给了治安大队,徐虎已经带着人去捣毁这个赌博窝点,我江浦县岂是藏污纳垢之所在!”
江小鱼点点头:“你如此处置却也不错,只是这人的工钱以后不要发给他的,每月发工钱的时候,让他婆娘来领。”
贾富贵赶紧应下,转头对那工人说道:“听见县尊的话了吗?日后你的工钱就让你婆娘来领,若是回家之后,你敢因为这事对你婆娘施暴,小心你的皮!”
那工人虽然被骂得灰头土脸,却还是从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县丞放心,小的一定不会。”
贾富贵末了又说一句,差点没让这工人哭出来。
“想来你家里这个月也过不去了,回头让你婆娘从码头柜上先支取两百文,先把这个月度过去,这钱就从你以后的工钱里扣,你可明白?”
“县丞体恤小的,小的无以为报,日后一定拼命干活,绝对不辜负诸位大人的善心。”
贾富贵却偷偷看了一眼江小鱼,对那工人说道:“这是县尊的仁政,你要谢,就谢县尊。”
“小的谢大老爷!”
江小鱼挥挥手,让那工人先走,转头看向贾富贵。
“这几日是县里美食节召开的时间,码头来往人多,切莫出乱子!”
贾富贵赶紧说道:“县尊您放心,下官一定盯住码头货栈,绝对不会出问题,若是出了问题,县尊您唯下官试问!”
江小鱼微微一笑:“行了,有这个心就好,去办你的差事吧!”
待贾富贵走后,朱标好奇的问道。
“江兄,刚才这位是贵县的县丞?”
“是啊!”
“刚才那工人是县丞的亲戚?”
“不是啊,就是一个普通工人而已!”
“那贵县县丞竟然能为一个普通工人操心到这种地步?”
朱标只觉得好像如天方夜谭一般,县丞是县里的二把手,除去知县就是他最大,能够不在县里作威作福就已经算是一个好官了,更不用说还能如此善待百姓。
江小鱼却不以为然:“这有什奇怪的,江浦的码头货栈都是靠工人生活,若是工人出了问题,那就相当于在挖码头货栈的根!贾县丞刚好就负责码头货栈的事务,他不这么做,人心早就散了!”
朱标这时候又想起一个问题。
“江兄,刚才我听那县丞说先借给那工人两百文,然后从他每月的工钱里面扣,这得扣到什么时候去?”
江小鱼想了想:“朱兄你这倒是提醒我了,这不得扣个三五个月?不行,待会儿我跟贾县丞说说,每个月少扣一点。”
“三五个月就能扣完?!”
朱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工人每月的工钱有多少?”
“那就不好说了。”
江小鱼斟酌了一下才说道:“反正按县里发的最低工钱的标准,他每月最少能拿到一百五十文的基本工钱,若是活干的好,每个月还另外有赏钱,在江浦,最高工人有拿过一贯五的!”
朱标人都听傻了,就感觉江浦好像不是大明的地界。
他不是养在深宫的太子,从小就被朱元璋带着领会民间疾苦。
对于工钱这种事情,一点都不陌生,在他的印象中,这种码头工人的工钱顶了天也就是一百来文,就这还得没日没夜的辛苦劳作,才能有这个收入。
可一个码头工人能有一贯五的收入,这属实有点像天方夜谭了!
一个县令一个月才八石不到的俸禄,一贯五已经够买六石大米,这已经差不多跟一个县令的俸禄差不多了!
朱标此时已经不知道该说是码头工人的工钱高还是知县的俸禄低了。
朱标还在想着这工人收入的问题,却已经跟着江小鱼走到了码头外面,一条宽敞的大路出现在朱标眼前,足够三辆马车并排通过。
看着这平整的路面,朱标有些惊讶,走上去踩了踩,感觉硬邦邦的,伸手摸了摸,凉凉的,也不太像是石头的样子,这莫非就是用水泥修出来的路?
“江兄,这莫非就是水泥路?”
江小鱼有些骄傲:“正是,这就是用水泥铺成的路,坚硬堪比青石,而且不怕风吹日晒,即便碰上大雨,也不会像黄土地一样一片泥泞。”
朱标啧啧称奇。却不见江小鱼安排车马。
据他所知,从码头到江浦县城最少还有三里多路,总不能走着去县城吧?
正想询问江小鱼。却有一辆马车停在了朱标和江小鱼面前,马脖子上还挂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一路”的字样。
朱标指着那块一路的牌子问道。
“江兄,这是何意?”
江小鱼笑着答道:“这是县里的公交马车,由县里组织成立的,县里每一条大路都有这样的公交马车,只需要两文钱,就能乘车到达你想到达的目的地,从码头到县里,是开通的第一条公交马车线路,所以写了一路。”
两文钱到是也不贵,只是这样的交通方式自己还从来没有见过。
“江兄,像这样的马车,一天能有几趟?”
“一路车多些,因为距离近,毕竟只有三里多远,大概没半个时辰一趟吧!”
江小鱼说的轻描淡写,招呼着朱标上车。
这马车的车厢也是特别制作的,比普通的马车还要长些宽些,朱标目测最最少能坐七八个人,这还是比较舒服的坐法,若是坐得挤些,坐个十一二个人也不是不可以。
车厢里已经有了一个乘客,大概六十岁上下的一个老头,看穿着打扮应该是个农户。
只是这农户见到江小鱼和朱标上车,却没有其他地方的百姓见到官员的紧张恐惧,反倒是笑眯眯的跟江小鱼打起了招呼。
“大老爷这是回县城啊?”
江小鱼也是笑着回应:“是啊,怎么这么早你的甜水就卖完了?”
那老头笑的特别灿烂:“那还不是多亏了大老爷的福,教了小老儿如何制作甜水,这才让小老儿衣食无忧,小老儿在家里给大老爷立了牌位,早晚供奉,盼着老天爷保佑大老爷。”
江小鱼却皱起了眉头:“老王头,不是本官说你,县里不是已经发了通告,不许给生人立牌吗?你怎么还敢顶风作案呢?重点是你还真不把本官当成官啊?还敢说给本官听,信不信本官让人去你家砸了你立下的牌位,再罚你的钱?”
老头却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大老爷若是砸了,小老儿再立就是,反正也花不了几个钱!”
江小鱼指着老头笑了起来:“老王头,你是越老越无赖啊!”
两人哈哈大笑。
朱标却一点也笑不出来,他只感觉自己原来对于官民的认知已经彻底崩塌,原来官员能与百姓亲密到这种程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