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紫像个知道做了坏事的孩子,不敢抬头,坐在恩荼床边,紧紧抓着他的手。
恩荼反握住酒紫的手,面露哀伤,“是我的错,都是因为我……”
是,都是因为自己,从小到大,好像所有的坏事错事都是因他自己而起的。
窝囊废、孬种、笨蛋、蠢货、狗屎……因为他是小王子,在夜摩岛的时候没有人敢这样说他,但到了中陆,他从形形色色的人口中,终于知道了自己的模样。
他只想苟且偷生而已,但即便如此卑微的念头上天都不允许。
全身的血液都随着他的思绪跑到脑袋上,他瞬间觉得头痛欲裂,滚烫的液体从鼻子里流出来,他茫然地去擦,满手是血。
“阿盼,阿盼……”酒紫紧张地站起来,声音颤抖。她不想管任何人的生死,她只想要阿盼没事。尽管她知道自己做错了,但如果让她再重新选择,她一样会把刘飒飒带到雾泽面前。
凌白迅速地从怀中掏出一只小瓶,倒出两粒红色的药丸塞入恩荼口中,“不要再胡思乱想,自己默念清心咒。”
天夜看着恩荼痛苦地紧闭双眼,向前迈了一步,对凌白道:“怎么回事?玄晶神器呢?”
“我回家问了才知道,上个月有人花天价预定了一只玄晶壶,制壶的工匠把玄晶全用了。”凌白见天夜神色凛然,没等他继续问,便咬了咬牙,“买主是捉妖师的大长老。”
天夜面露一丝狰狞,沉思了一下,转向涯初问道:“进入天厦的秘钥是谁透露给你的?”
涯初不出声地看着他,神色凝重。
天夜冷笑,走近涯初,“这是个陷阱,雾泽等着我们进到天厦里对付你!”
涯初点头,意味深长地说道:“他这是逼着我走他设计好的路。”
凌白紧皱眉头,“雾泽可是刚从自在岛出来,怎么这么快就和捉妖师搭上了?”
“我指的是杳篁,雾泽不过是一颗棋子而已。”涯初高高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愤然,“是杳篁,他要改天换地。”
天夜像是听了什么笑话,冷笑着对凌白摆手道:“改天换地这种事,你们中陆各族的祭司不都确定是由我来做的吗?”
凌白沮丧地看着他,神色焦灼,“现在神器和飒飒都在他们手里……”
他话没说完,恩荼那边已经哇的喷了一口血在床上。
“阿盼!”酒紫大叫一声,抱住恩荼,用手抹去他嘴角的血,但是紧接着,恩荼又喷了一口。
酒紫转头对众人哭道:“你们救救他,快点救救他!我不要他死,他不能死,不能死……”
凌白焦急地过去拉她,“阿紫,你先放开他,我们看看。”
酒紫松开恩荼,退后了两步,不知为何,她忽然想起南方那个潮湿的小森林,那时阿盼是一个像阳光一样温暖的少年。
她想起她对他无礼而幼稚地欺骗,她想起他对她没有原则的宽容,她想起他为自己做的水晶瓶子,她想起周围种满鲜花的木头房子……多么美好,多么甜蜜的往事。
“不要死……不要死……”
身体失去了支撑的力量,看着三个最有力量的男人在阿盼面前束手无策,酒紫跪倒在地上,双手颤抖着按在地板上,眼泪落下,“为什么?为什么我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为什么,为什么……”
原以为日子会一成不变的美好,却没想到会有今日,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她愿意去看那些复杂难懂的法术书,她愿意去学,愿意吃苦,可是现在,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天夜站在床前,看着自己的弟弟,能找到恩荼,他心里是欢喜的,但却没有表现出对他的原谅,此时此刻,若说没有一点后悔,那是假的。
凌白接连对恩荼施了几个压制的法术,却都没有起到作用,他转头看着天夜,眼中露出恐惧,“他身上穿着伏魔衣,本应该爆发而出的魔血被压制,找不到出路的力量很可能从他体内……”
“大哥……”恩荼一口血喷完,趁着喘息的空档,抓住天夜的手,“这,是上苍对我的惩罚……”他忍着痛苦,眼中流出的泪也变成了血,“我本该在四百年前就死……”
“闭嘴!”天夜恶狠狠地骂了他一句,“你这个笨蛋,到现在还是这么懦弱,我受了那么多苦就是为了眼睁睁看着你今天死在我面前吗?”
恩荼心中升起不可遏制的哀痛,他刚要说什么,却又喷了一口血出来。
天夜退了一步,做了一个起手的姿势,像是要施展什么法术,眼看着他手上升起一团月白色的光晕。
“渡魂术!”凌白大吃一惊。
涯初却当机立断猛地向天夜攻击,将他的法术打断,两人打了几下,四只手拧在一起,涯初厉色道:“你就是把自己的精魄渡给他也一样压制不住魔血的力量!”
“不试试怎么知道?”天夜想要挣脱涯初的纠缠,再次施法,却听涯初急道:“天一亮,捉妖师一族的下元节法会就开始了,你现在抽自己精魄进他体内,必然大伤,不禁救不了恩荼,明日天厦我们都不一定进得去,杳篁手中的玄晶壶夺不回来恩荼必死无疑。”
“他现在已经要死了!”天夜大吼一声,震得整个天井华宅都要塌了似的。
“等等!”凌白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我记得雪巴会一种法术,我们出去游历的时候都见过,”他看着涯初和天夜,“就是在焰火沼泽里,她把一只沼泽蜥蜴冻住了的那个法术,你开玩笑说要学会了冻我和涯初……”
“是冻魂术。”天夜瞬间冷静了下来,与涯初一起撤手,“我确实向雪巴学过,但此法术是雪妖灵一族的秘术,我不知道解封之法。”
“先将他血脉魂魄冻住再说,”涯初道:“解封之法我们可以再寻,大不了咱们与你一同走一趟羿芒冰川。”
“我母亲与雪族大公主之仇不共戴天,雪巴又因我而死,他们怎么可能会帮我?”
“现在最重要的是保住恩荼的性命,以他现在的状况坚持不到明天了!”
天夜转头看向恩荼,少年的七窍已经开始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