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四个字是天夜心里想的,可不敢说出来,如果被她以为自己是登徒子,第一印象差,以后可不好相处过来。
五十年前,云执来消息说,她是个乖孩子。
当时天夜就想,乖孩子?那还是刘飒飒吗?
他为此伤心过很长一段时间。
后来凌白骂他,“飒飒临走时说了,别没完没了地想她,日子还得过,咱们得往前看。再说,人还是原来那个人,放到凡间,撞了头,溺了水,脑子不好使了忘了以前的事儿的多的是,就活该没人要了?”
天夜想了想,于是又不伤心了。
“还没找到。”天夜对她微微点头,转身离开。
时间多的是,还是别着急。
“你别走,等一下。”文西叫住这个长得极好看的男人,从门口绕出来,站到他面前,“这里的学生我都知道,我有他们的名字,我可以帮你找。”
名字……虽然知道她现在叫文西,但他不敢说。
来的仓促竟然没想好如何应对,真是失策。
“你不会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吧?”
“是在浮玉中偶遇,一起猎了……一只野猪。聊了一夜,分别时只说让我来孔雀城找他,忘了问名字。”
这谎撒的,还算有水准。
文西点头:“明天上课时,我先问问谁猎过野猪,应该就是你找的人了。”
“多谢。”天夜拱了拱手,虽然舍不得走,但也没理由继续站在这里,走了几步,又被叫住。
“你叫什么名字?我找着人了,让他去哪儿找你?”
天夜回身,夕照下小仙娥嘴角弯弯翘着,他心里涌起一波一浪。
“夜摩岛,天夜。”
文西怔住了,“天夜?你是……你就是?”
天夜也怔住了,只是个名字而已,没说什么吓人的话,她怎么就这样了?
眼见她眼中放了光彩,冲到自己面前,天夜退了一步。
“你真的是天夜?夜摩岛的天夜?”
小仙娥的头高高仰起,像个小宠物似的看着他。
“是,我是。”天夜忽然觉得自己嗓子有点哑。
小仙娥退后一步,施了一礼,道:“我是九天上的文西。”
天夜只好再次躬身还礼,却见她眼中闪露狡黠之色,不由地心中一动。
文西站直了道:“我在天上听帝君说过你的故事,今天遇到你,特别开心,你能留下来吗?我想和你说说话,我请你吃晚饭。”
“好。”天夜嫌自己回答的太快,又慢慢道:“今天本来是访友的,就没有安排别的事。”
说的好像他很忙似的,其实这一百六十年他什么都没做,就等这一天了。
“那就太好了。”文西开心地指着院子里的石桌,“我们坐那儿吧,我去给你倒茶。”
“不用客气。”天夜看着她欢快地进了屋子,心里有些放松,又有些喜悦。
看这个情形,事情比他想象的还要好。
文西端着盘子出来,“还温着,不烫,可以吗?”
天夜连忙去接,“天热,温的就行。”
文西坐下,冲着他笑,道:“殿下的故事帝君全都给我讲过,还说殿下性情傲慢,我看一点也不傲慢。”
天夜知道她说的帝君是云执,端起茶盏来慢慢啜了一口,心想云执竟然把之前的事当故事给她讲了,如果自己再多讲点什么,她应该不会感到太突然。
只不过,他傲慢吗?好吧,确实是傲慢过那么一阵子。可就算傲慢,也是多少年前的事了,遇见她,爱上她,再到失去她,他哪里还傲慢的起来。
天天想着只要云执放她回来,就一定好好待她,再也不说气人的话。
“深婪大人好吗?他现在住在哪里?”文西端正地坐着,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天夜收回心神,见她这么快就把话题转到别人身上,无奈道:“很好,住在我家里。”
其实深婪根本不想住在他花野岛上,但因为他可以与云执互通消息,便被天夜执意留下了。
“那太好了,我去你家的时候,也能见到他。”
一口茶星呛到喉咙里,天夜清咳两声,“你去我家?”
“是呀,但现在不去,现在我们去吃饭吧,我去仙师那里报备一声,你带我去妖市,我掏钱,我有仙珠。”
……
接下来的三个月,天夜每晚上床时都觉得自己这一百六十年没有白等。
文西每天都早早把差事办完,然后去花野岛找他玩儿。
最初几天还拉着凌白,粘着深婪。后来就甩了那两个人,剩下她和天夜,天南海北的玩儿,把月城、夜摩岛、临炎城甚至是自在岛都逛了个遍。
天夜有时候还想把真相告诉她,但看到她那么开心,就觉得也没那个必要了。
她性情是比刘飒飒柔和点,但有时候也很顽皮不讲理。
天夜都让着她,连话头上都不在欺负她。
有时候她大笑,他就晃了神儿,他觉得她就是刘飒飒,只不过失忆了而已。
他和她过的这些日子,都是他梦寐以求的。
……
恩荼和酒紫的婚礼震动了整个妖界。只是二殿下雾泽没有在婚礼上露面,听说这一百多年来一直守在欢喜城外,不敢离开。
流水席办了一个月,缈织这个承办者狠狠地赚了一大笔。
文西问天夜:“缈织仙姑和乌雅殿下不是闹翻了吗?”
“早就哄回来了。不知道乌雅用了什么招数。”
离开灯火辉煌的离宫,两人漫步在皎洁月光下的森林中。
六月的夏夜,林中并不闷热。
小虫唧唧鸣叫,夜风细细吹透人的薄衫。
两人走着走着,不知道怎么回事,就都不说话了。
像是各怀什么心事。
又有了一段路,文西道:“涯初大人要是还不带晚漾回来,我就见不着他了。”
天夜站住,道:“为什么?”
文西道:“讲学一百日,还有七日就结束。”
她向前面走,听不到天夜的动静,回头一看,吓了一跳。
月光下的男人面色苍白,若不是略急促的呼吸声,还以为他石化了。
“你怎么了?”文西往回走了两步,忽然笑起来,“是因为我要走了所以这样吗?你是不想让我走吧?”
尽管眼前的女孩笑意盈盈,天夜还是觉得苦涩难忍,“什么时候还能回来?”
若是以前,他死也不会放手。
问出这句话,他忽然看见文西眼中又闪露出一丝狡黠的光。
“这个嘛,得问你了。”
“问我?”
问我一定不让你走,何谈回不回来。
文西晃了晃脑袋,抬头看着他,“你还要救雪巴出来吗?”
天夜皱眉,不假思索道:“救她做什么?她已经变成冰川的一部分了。”说到这里,他心里忽然升起一种莫名的预感,连忙又加了一句:“就算没有也不救。”
文西拍手道:“好极了,那我再问你,你还想着刘姑娘吗?”
“……”天夜额上青筋突突地跳。
这问题绝对是个坑。
“你觉得我性格好,还是刘姑娘性格好?”
文西又补了一刀。
天夜额上沁出冷汗。
“我其实有件事,没告诉你,而我没告诉你,是有原因的。”
文西像是有些害羞,揪着自己的一缕头发,转身背对着天夜。
“我想看看,我们在一起相处的好不好,若是我告诉你了,可我不喜欢你,或者你不喜欢我,就是平添烦恼,不如不说。”
听不到天夜的回答我文西转回身来,见他面无表情,心里反倒没了底。
这三个月,她越来越喜欢这个男人。越喜欢就越纠结,做喜欢就越不敢说。
“帝君说,我和以前的那位刘姑娘,性子有点不大一样,我怕你不喜欢我这样的……”
天夜上前两步,一把抱住她,吻上她的唇,盖上她的眼。
夏林山静,夜光迷离。
流年旧事不可追,几世执念与君回。
风吹了谁的眼,相思泪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