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闻何家老太太常年吃斋念佛,是个很有悟性的人。
连住的地方都别有巧思,叫做‘静灵深处’,一路曲径通幽,两边栽植了梧桐和香樟,淡雅又不失庄重。
绕开了照壁之后,别有洞天。
处处花团锦簇,正是杜鹃花盛放的师姐,艳红的颜色俏丽,又与桃花和梨花左右逢源,桃梨两树,骨朵或大或小,含苞待放。
秦嬷嬷来怡宁阁带我的时候,乍一相见,比当时在刑部公堂上要年轻许多,一是岁数倒回去了,二是庄子上要劳作,比不得在老太太跟前伺候体面和舒适。
秦嬷嬷显然是同样听闻了我疯的厉害那些传闻,一见到我,将我上上下下仔细打量,随后面上闪过一丝愧色道:“大小姐,您过的似乎也忒寒......唔,简单了些,要不然奴婢再找几个人过来伺候?”
从职务范围上来说,秦嬷嬷是董事会主席的特助,而海棠还没有进入行政部门的正式编制。所以秦嬷嬷的到来,海棠要接驾。
我含笑撇了一眼我的丫鬟:“谢过嬷嬷好意了,不过人再多,不会做事一样没用。”我低头抽出帕子,捏在手里,莞尔一笑:“现在这样,海棠、丹桂、素秀和茱萸,就挺好。”
秦嬷嬷低头瞧见歪倒的香炉,和一屋子里的凌乱,没法一一收拾,先叹了口气蹲下身子帮我把香炉摆正了,然后瞪了四个丫鬟一眼:“怎么做事的!收拾屋子也不会了吗?手脚都不利索,净顾着耍嘴皮子?”
海棠张口辩驳:“嬷嬷有所不知,我们理了也没用,小姐还会再闹得。”
“那你就不用理了?一日日净往前院跑是吧?”秦嬷嬷拆穿她,一并手指点着她的鼻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心思,想去前院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正经主子都伺候不好,还到处巴结。当心偷鸡不成蚀把米。”
最后一句说的不错,秦嬷嬷是个人才。
海棠不敢再说话了,气的鼓着双颊,埋怨的睨了我一眼。
我看回去,直勾勾的盯着她:“怎么?看什么?你是主子我是主子?你都跟我平起平坐了是吗?不用垂着头答话?要不然我叫你小姐?”
海棠一惊。
我道:“茱萸,你跟着我来。”
其他两个我压根没扫一眼。
秦嬷嬷估计是万分没想到何暖玉经此大病会性情略有转变,一路上,时不时带着审慎的目光看我,她应该庆幸自己没有为虎作伥。
不过虽然她只是顺带的好心提点一把,但哪怕是一万分之一的善心,我也给她记着。
到了老太太屋里的时候,人都差不多齐了。
秦嬷嬷替我打了帘子,引我进去,我踩在又软又平整的地毯上,见到了何暖玉的两个妹妹,一个同父异母的庶妹何暖香,一个小姑姑何秀英的女儿裴湘蕴。
她俩还不似未来那般兴风作浪,尚是娇滴滴软乎乎的萌妹子,但骨子里的东西是从小养成的。
譬如裴湘蕴,自我感觉很好,尖尖的下巴昂着,可见何秀英平时没少宠着。安义伯又有严重‘气管炎’,夫人说什么都对,以至于裴湘蕴小小的年纪,浑身上下穿戴都过分成熟,手腕上一对嵌红宝石的凤纹金镯缠着金铃,过大的悬在那里,叮当作响,恨不得告诉全世界我家有钱,特有钱;我家牛逼,特牛逼。
何暖香是个懂的卖乖的,见人说人话,低调许多,不如裴湘蕴那般处处凸显贵重,但是一身浅浅的月白色湖绉夹衣,紫色丝线和银丝缠在一起绣成一朵朵丁香,整个人看起来温柔又稳重。一看就是大人最喜欢的‘别人家的孩子’。
两个人见着何暖玉一同过来唤道:“大姐姐好。”
只是裴湘蕴喊得敷衍,何暖香看起来真挚又诚恳,还慰问道:“姐姐病了那么久,可有好些了?”
我微笑的朝她们福了福,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和她们是亲姐妹:“两位妹妹好。”
又朝着主坐的方位:“老太太吉祥,爹爹午安,姑母和姑丈也来了,正不负这好春光。”
说着,我又对何暖玉道:“病中我思念妹妹思念的紧,你也不来探一探我......”我也嘟着嘴卖萌,“你来看看我,可不就知道我是否好些了?亏我想你同我玩,你却不来。”
何暖香的笑在脸上僵住。
“噗。”有人在背后忍不住嗤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