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声回头。
就见到一个尤其华贵的妇人在众人的簇拥中缓缓走过来,一边道:“刚陪哥儿去接他妹妹,也带来给老太太瞧瞧。老太太是个有福气的,膝下儿女成群,您说好的,我这个女儿才算是没白生。”
她的声音四平八稳,带着一股热络,但又有些客气,其实就是不远不近。
这应该就是长公主了吧......
我顺势望去,可没想到下一秒呆住——呃,长公主为什么和世子在一起?还牵着他的手?
真没有想到,我朝思暮想的世子啊,还在青春期。
可是......难道说......?
下一刻,就见到长公主身后探出一个小机灵鬼,白里透红的肌肤,头上梳着两个小鬏,是苏映雪。
不过这时候的世子最多十五,苏映雪比她哥小三岁,我掐指一算,现在才十二啊。
所以说世子和翁主的妈就是长公主?
我被雷到了!
这意味着皇帝把亲妹妹嫁给了南安王,自己又娶了前朝的公主,封为皇后。
端敬皇后的弟弟死里逃生,就是后来的画柳,画柳在姐姐大出血难产而死之后,让师姐凤梧桐抱走了小公主,他自己则改名换姓,等到小公主在叶家堡养到了七岁,由他带回梨花宫,取名艳姝,是为圣女。
我正沉思的时候,就听到裴湘蕴和何暖香跑过去喊:“世子哥哥。”
“世子哥哥。”
一口一个‘世子哥哥’,热络地很。
我倒是不知道,他们几个居然从小就认识,比我想的关系还要近。
我敛了敛神色,郑重道:“见过长公主,公主千岁。世子邸下。”
又看了眼苏映雪:“翁主。”
苏映雪眨了眨眼睛,‘嘻’的咧嘴一笑:“我还不是翁主。”
我‘啊’了一下,不是吗?
苏映雪双手叉腰,拦在世子跟前道:“这是我哥哥,什么时候轮到你们一口一个哥哥了,还是这位妹妹懂礼数。”
“叫邸下,懂吗?尊卑懂不懂?”
裴湘蕴‘哼’的一声。
何暖香拉了拉她的袖子,两人心不甘情不愿的退开两步,与世子拉开一点距离,小声道:“邸下。”
裴湘蕴白了我一眼:“马屁精。”
长公主仿佛是第一次见我,惊诧的搂着我左看右看:“好孩子,不愧是林氏的孩子,长的真标致。”
她提到林氏,就是何暖玉的亲娘,老太太和和何其正都有些尴尬,柳氏也低着头。
长公主一个眼神都不给她,只叹道:“唉,妾事都登堂入室了,世风日下啊。”
何秀英赔笑道:“嗐,谁有殿下您的好福气呢。南安王与您鹣鲽情深,您儿女双全。瞧瞧世子,将来得是多少姑娘的春闺梦里人,还有映雪,也是个古灵精怪的丫头,只怕提亲的人把门槛踩破了吧。”
“呵。”长公主端起一碗茶,轻轻抿了一口,同样奉承回去:“安义伯夫人一样好命,安义伯处处听你的,京里还有人不知道他宠妻如命吗?”
安义伯难为情的笑笑,裴湘蕴得意的钻进她母亲的怀里咯咯直笑。
“来——坐我身边。”长公主冲我招手。
“啊?这......”我为难道,怕是不合适啊,大姐。
捧杀要人命。
何老太太一直没出声,此时终于开口,她身着藏蓝色的湖缎褙子,手里一直捏着一串檀香佛珠,佛头处是一颗水滴型的蜜蜡。
老太太对我道:“玉儿还是来祖母身边坐吧。”
“是。”我应声,慢慢走了过去,正襟危坐。
“明明应该是你坐到外祖母那里。”裴湘蕴替何暖香鸣不平,“她这个人,就是处处都爱争先。”
何暖香一脸愁苦的样子,凄凄惨惨戚戚的望着她爹,也就是何暖玉的亲爹,我现在的爹何其正,呵呵,果不期然,渣爹对老太太道:“母亲,您看,玉儿大病初愈,坐您身边,怕把病气过给了您,那就不好了。”
我赶忙诚惶诚恐的站起来:“父亲说的是,女儿欠考虑了。”
老太太脸色一沉:“孩子刚刚好,瞧把她给吓得......”说完慈祥的看着我:“玉儿坐着乖,咱们祖孙不拘这些。”
“可是百善孝为先,玉儿得体谅着祖母您的身体,就让玉儿坐到姨娘身边去吧。”我垂头捏着双手,细细声道。
何老太太干笑一声:“那行吧,与妹妹们一起玩开心些。”接着不忘补了一句,“就是别伤了和气。”
“怎么会呢。”我强压着笑意。
何老太太这只老狐狸是做给长公主看的,毕竟长公主好不容易屈尊降贵一次莅临何府,门面功夫必须到位。
然而当我径直插入到柳氏与何暖香这对亲母女之间,对面的长公主忍不住蹙眉。
裴湘蕴得意洋洋的晃动着她的手环,柳氏今日也是着重打扮,梳的垂云髻,燕尾上点缀着鸳鸯蝴蝶白玉压发,金镶玉垂的步摇簪着,红珊瑚的流苏刚好垂下,在鬓边一荡一荡,很有几分艳色。
身上穿着胭脂红的织锦上衣,领口是手工做的葫芦扣,配以米珠,下身是绯色如意纹百褶裙,鞋子都做工精巧。
她还不觉有异,因为何秀英的衣着更奢华,每次回娘家都是敲锣打鼓,恨不得把宫里的汉白玉都凿成首饰挂在身上,当然,前提是她hold的住的话。
裴湘蕴于是道:“我们来接词吧。”
“好啊。”何暖香附和,拉着我的手,“姐姐一起。”
我抿唇笑笑。
何暖香先行,指着裴湘蕴的金手镯道:“这个,可真是‘相得益彰’。”
裴湘蕴嗤嗤的笑,指着我一身不和尺寸的衣裳道:“可不是‘相形见拙’嘛。”
我装作听不懂:“‘相敬如宾’妹妹们以为如何?”
裴湘蕴:“只怕是‘相生相克’。”
何暖香不负众望地接茬,貌似自卑道:“岂可‘相提并论’。”
又装可怜!!!
呵呵。
我更卑微,几乎要哭出来:“相煎何急呢。”
何暖香一愣,话锋一转:“相辅相成。”
裴湘蕴推她:“该我!相顾无言好吧。”
何暖香说不出来了,憋了很久,憋出一个‘相由心生’。
我歪着脑袋:“相亲相爱。”
裴湘蕴:“相夫教子。”
何暖香放弃了,我扭捏作态了一会儿,拉着裴湘蕴的手:“好妹妹饶了我吧,真想不出来了。”
“不行。”裴湘蕴不依不饶,“大姐姐一向爱读书,怎么今日就词穷了呢。”
我低头不语,裴湘蕴挥了挥手道:“好吧好吧,没有头,尾巴也行。”她故意道:“大姐姐就接在‘相形见拙’后面吧。”
她是铁了心要我难堪。
我藏住嘴角的笑意,再抬头时,眼里蓄着水光,下意识地扯着袖子道:“拙......捉襟见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