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鲁艰难地抬起头,看到满面怒容的刘福通,故作冷静道:“刘老弟,你我兄弟情深,但我是朝廷命官,必须忠于朝廷。如果你能识时务,交出白鹿,还能保你刘氏一门血脉,要是继续执迷不悟,即使今天杀了我,你也难免祸灭九族。”
刘福通咬牙切齿地喝道:“贾老狗,念你曾治理黄河造福百姓,我才和你结交。没想到,国师的一句妄言,你就来烧我家宅,挖我祖坟。你身为汉人,却甘心做异族走狗,今天,我就杀了你,拿你的首级祭奠我死去的家人,祭奠韩大哥。”
说罢,手一挥,一个手持鬼头大刀的小弟,上前就是一刀。贾鲁的人头咕噜噜滚出老远,鲜血四溅。
贾鲁,因治理黄淮河而留名青史,又因为镇压刘福通而一命呜呼,首级给刘福通拿去祭了旗。
刘福通双眼血红,国仇家恨使这个汉子刚毅起来,举臂高呼:“杀了元鞑子。”
手下的小弟们也振臂高呼:“杀了元鞑子。”
此起彼伏的呼声,仿佛海水一般,一浪高过一浪。刘昱头痛欲裂,一下子醒了过来。摇摇脑袋,举起虎符继续端详。
他发现虎符的尾巴好像能动,就用手拨弄。虎符的尾巴转了一圈,就从虎嘴里吐出一粒紫红色药丸。
刘昱把药丸放在手心,举到眼前细看。这药丸弹珠大小,晶莹透亮,发出一种奇异的香味,使整个房间都充满了奇妙的感觉。刘昱忍不住鼻子凑上去嗅了嗅,却没想到手一滑,药丸直接滚进了他半张的口中。
药丸入口即化,变成流质进入肠胃。刘昱瞬间感到像是置身于火山顶,全身从内到外被烤得炽热,口中呼出的气体,都是白色的。
骨节在咔吧咔吧作响,肌肉酥麻发痒,刘昱终于禁不住灼热,晕倒在地。
他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着变化,从瘦如排骨的少年变成了一个体态健壮的青年。
他现在还不知道,那药丸是前人留下的洗髓丹,如今已经让他脱胎换骨了。
当刘昱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睡在一个小河边,揉了揉惺忪的双眼,他发现,这不是熟悉的河边风景。家乡的河边都是细细的沙子,而这里的河岸边都是黄泥黏土。
一轮红日从东方冉冉升起,万道霞光照射在大地上,芦苇叶上的露珠闪耀着太阳的光芒。
阳光有点刺眼,刘昱举起双手挡在眼前,却惊奇地发现这不是自己的手。
他伸展开手掌,比他原先的手要大了好些,修长有力,骨节分明,再低头一看,他的身体也是成年后的样子,最可怕的是,他竟然是光着的,连摸蛤蜊时穿的小红内内都不见了。
自遇上大甲鱼以来种种诡诞不可思议的事,磨粗了刘昱的神经,即便如此,刘昱还是难以接受自己的大变样。
跑到河边照影,把刘昱吓得不行,“这人是谁?这是我吗?”
河水倒映出一个肤色白皙,五官清秀的男子面容,俊眉修眼,顾盼神飞。刘昱看着迷了,“怎么这么帅?这是米开朗琪罗雕塑的大卫吧?不对呀,这是我的脸?难道是我变帅了?苍天啊,大地啊,我怎么可以变成这么帅的男人?”
误食洗髓丹的他,一扫下河以来的疲累,体内充满了洪荒之力,忍不住仰天大叫了几声,惊得芦苇丛中的水鸟扑棱棱地飞向天空。
刘昱正在自美,猛地听到一声惊呼:“啊,有流氓。”然后就是东西落地的声音。
刘昱赶紧双手捂住要害,偷眼一看,一个妙龄女孩双手捂着脸,丢下洗衣盆和衣物,转身向岸上逃去。
刘昱苦笑了下,就在地上的一堆脏衣服中,翻找自己能穿的,现在最当紧的就是要有件衣服穿,要不然还不被当成流氓打死呀。
扒出一套中年男人的衣裤,顾不得脏不脏,穿在身上,衣服不怎么合身,紧紧巴巴的,但总比没衣服、光着腚强万倍。
穿上了衣服,就把散乱在河边的洗衣盆和衣物收拢起来,衣服堆里露出粉红一角,扯出来发现是一个粉红的罩罩。哇塞,这就是那姑娘用的?蒙到脸上去嗅有没有香味。
“啊,你个流氓,你个小偷,你个变态,大黄,去咬他。”
刘昱手一抖,粉红罩罩掉到地上,抬头一看,刚才跑走的姑娘去而复返,还带来了一只大黄狗。那大黄狗显然听了主人的号令,向刘昱猛扑过来。
刘昱打小就怕狗,看大黄狗恶狠狠地扑来,一弯腰,装出捡砖头的样子。据有经验的人说,狗看人弯腰,就会停止进攻,因为它害怕你拿砖头瓦块砸它。
正在猛扑的大黄果然一个紧急刹车,两只前爪把河岸的沙土划出几道深沟。看刘昱手里并没东西,又继续猛扑过来。
刘昱看这招没效果,转身就要跑,但大黄速度迅猛,哪里能跑得脱?大黄张开大嘴,露出獠牙,就去撕咬刘昱。
刘昱在河滩上避无可避,看大黄满嘴带着沫子撕咬上来,顺手就往大黄的额头上拍去。
他心里也知道这一招是胡乱使的,不过是下意识的举动。但他不知道,他已经伐骨洗髓,不再是以前的刘昱了,
这一掌拍下去。大黄立即“昂唧”一声,七窍流血,四肢一阵痉挛,死在了地上。
“啊,你打死了我的大黄,你个流氓、小偷、变态、凶手,我跟你拼了。”姑娘眼含泪花,手举棒槌,冲刘昱扑了过来。
刘昱也没想到这一掌能把大黄狗拍死,傻傻地看着自己的手掌,心说,这是怎么了?怎么忽然这么大的力气?猛然觉得头部一阵巨痛,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这姑娘叫燕子,她也没想到这一棒槌那么容易就得手了,那个流氓一声不吭地倒在了地上,可把她吓坏了。
打死人是要偿命的。娘已经死了,哥哥当兵去了,家里就剩下父女二人。父亲患了中风,走路尚且困难,家里的几亩薄田,全靠自己辍学在家打理。这次把人打死了,肯定要进监狱,到时候父亲谁来照管?
燕子越想越怕,摇晃着刘昱:“你个流氓快醒醒啊,你个小偷、变态,快醒醒。我不是故意要打死你的。”
刘昱根本没事,只不过是暂时眩晕,此时已经醒了过来,他不想睁眼的原因有二。第一是,自己的出场方式太过了,任谁都会把他当成流氓;第二是想装昏迷掩饰一下尴尬,也趁机听听这小姑娘说些什么。
“阎王爷,你别收这人,你要是收了他,我就死定了,你快让他回来吧。这位大哥,你快醒过来吧,我已经帮你向阎王爷求过情了。”燕子继续带着哭腔道:“你醒了发后,我也不追究你偷穿我爹衣服的事了,也不追究你打死大黄了,更不追究你翻我的罩罩了……”
刘昱看这姑娘着实可爱,更主要是长的漂亮,忍不住带着笑意,睁开了眼,问道:“你说话可要算数哦。”
“肯定算数。啊,你醒过来了?你个流氓、小偷、变态、凶手……”燕子边说边后退,和刘昱拉开了距离。
刘昱索性坐在地上,笑道:“刚才好像有人说不追究这不追究那的,怎么转眼间又变了?唉,还是老夫子说的对,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燕子话锋一转,问道:“我问你,一个大男人,光着身子乱跑,是不是流氓?”
“是。”刘昱苦笑。
“我再问你,偷人家衣服穿,是不是小偷?”燕子步步紧逼。
“当然是。”刘昱觉得没办法抵赖。
“你打死我的大黄,是不是凶手?”燕子如果当律师,绝对是牛掰的,提问题都不给人留思考时间。
“大黄狗是我打死的,我就是凶手,这似乎抵赖不掉。”刘昱索性认罪了。
“还有,你刚才拿……拿女孩的罩罩捂脸,是不是变态?”燕子说到这里,脸哧啦一红,显得有点色厉内荏。
“我是变态。”刘昱想也没想,直接回答,又觉得好像哪里不对,接着辩解道:“我不是变态。我是看你要洗的衣物丢了一地,乱糟糟的,帮你整理下,我这是学雷峰做好事,知道不?”
“你还雷峰呢,有你这样光着屁股做好事的吗?行了,你别恶心我们学习的榜样了,说,你是谁?你是哪里人?怎么会来到我们这里?”
刘昱张嘴就想说自己是哪里人,但他突然觉得脑子空了,“我是哪里人?我是谁?我怎么会在这里?”大脑如被千万个针刺一般,疼得他龇牙咧嘴,双手捶着头,大喊:“我是哪里人?我是哪里人啊?”
如果刘昱能有以前的记忆,能记起自己的家乡,肯定是要回家,和家人团聚的。只是他不知道,地下洞府一日,人间倏忽十年。
在刘昱失踪三年之后,柳素芝就因为悲伤过度逝去了。柳豫州为了保护刘昱,眼睁睁地看着女儿去世,始终没有告诉她真相。又三年后,刘如东在车祸中丧生。至此,刘家一门家破人亡。
修道之人逆天而行,皆有五弊三缺,比如纪天荣虽吃公门饭,不愁衣食,却无儿无女,应了五弊“鳏、寡、孤、独、残”中的“鳏、独”;柳豫州倒是儿女双全,却一生困顿,“钱、命、权”三缺皆应。
刘昱于刘福通洞府得以传承《御寇天书》,是普通修道之人做梦都想不到的机缘,凡事皆有因果,刘昱由此得道失亲。
为了保护刘昱,刘福通的残魂一直跟着刘昱,此时出手封了刘昱的记忆。要想找回这些记忆,就要在几年以后了。
看刘昱痛苦的表情,燕子的母性心理开始泛滥了,她觉得刘昱肯定是患了失忆症,先前对刘昱的各种不满,在这一瞬间也烟消云散了。
燕子想不到的是,自己的命运因此而彻底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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