扈成和西门庆都是城府极深之人,见面之后都把心中情绪掩饰的很好,不但没有让气氛僵住,两个情敌还推杯换盏,相谈甚欢。
西门庆喝了几杯酒,叹道:“两月未见扈成兄弟,没想到你已经当了巡检,还创下偌大的家业。我长你十岁,还在为生计奔忙,着实惭愧啊。”
扈成笑道:“西门兄若为生计犯愁,郓州的其他人怕都已经饿死了。哈哈哈,你是阳谷县数一数二的富豪,这样说话未免太自谦了。”
西门庆摇头道:“我在城里商人之中或许有些势力,但和你们祝扈李三家豪强相比,算不上什么。”
扈成不想和他争执这个,转过话题道:“西门兄这趟东京城之行,耗时近两月,究竟是什么生意,要花费这么多的时间?”
西门庆一下来了精神,提高声音说道:“我在东京城的确谈了一个大生意,因为牵涉太广,上上下下各个衙门都要打点,好不容易才谈妥,所以耗时甚久。”
扈成对他的生意有些好奇,道:“西门兄方便的话,能问一下是何生意吗?”
“我们兄弟有什么不能说的。”
西门庆摇了摇折扇,略显得意道:“还是贩卖布帛的买卖,不过卖得不是普通布帛,而是给北辽国的岁币绢。”
扈成不解道:“什么岁币绢?”
西门庆解释了一番。
原来大宋国每年都要给契丹人纳贡银四十万两,绢四十万匹,称作岁币!
这笔财物也是从民间加税收上来的,征税的官僚们一般都会超额两三成征收,多出来的都是自己的。
另外他们还会耍些手段,把付给契丹的银子重新冶炼,加入铅锡,降低纯度,布匹也用劣质品代替,折的银子和优良布匹也落到了他们的口袋。
这些替换下来的布匹,就是岁币绢,每年数量高达几十万匹,都由专门的商人替大人们售卖。
因为岁币绢成本低廉,是一条利润丰厚的财路,所以很多商人都争抢着揽这门生意。
西门庆原先也开了几个丝绸铺子,做些贩卖丝绸的勾当,虽然规模不大,却也做的顺风顺水,结识了许多商人和官府中人。
两个月前,他偶然听说太师府中的岁币绢生意要重新招标,负责此事的管事正好也是个祖籍郓州的,便动了心思,急忙赶到东京城走门路。
不得不说这厮真的厉害,竟然在诸多竞争者之中脱颖而出,最终成功中标,成了太师府岁币绢生意的独家代理人!
“我出发之前,先去了那管事家中,和他家人热络了,便假装带信,顺利联系上了他。”
西门庆越说越得意,滔滔不绝道:“然后我使尽手段讨他欢心,让他信任于我,熬了两个月,总算把这笔生意拿到手了!”
“那管事引我去见了蔡三公子,蔡公子勉励了我一番,让我用心做事,做的好了,以后给边军输粮草的生意也交给我。”
“之后又带我去见了杨戬杨太傅门下管事。那边手上也有一些岁币绢,打算观望一阵,如果我做的好了,就把太傅府的岁币绢也给我做!”
扈成很是吃惊,心疑道:“真的假的?这西门庆一个县城小商人,竟然勾搭上了大宋国最有权势的两个奸臣!这厮是在吹牛吧?”
他仔细瞅了瞅西门庆,见对方意气风发,显然不是在说谎,不禁感叹:“西门庆虽是个烂人,但能力和运气都没的说,是个人物!”
西门庆说完,兴奋的满面红光,又装模作样的愁躇道:“唉,我如今身负重任,就怕做不好,或是出个意外,辜负了蔡太师和杨太傅,被两位大人追究下来,重罪难逃!”
扈成见他盯着自己,眼中精光闪动,便知晓他的意思了,暗笑道:“呵呵,这厮在威胁我,告诉我他现在有了两个大靠山,让我不要动他!”
便敬了他一杯酒,道:“恭喜西门兄揽到好生意,祝西门兄生意兴隆!”
“多谢扈成兄弟。”
西门庆饮了一杯,感觉到扈成并无敌意,自己的目的达到了,也放松了下来。
二人又闲谈了一会,场面话说完了,气氛渐渐尴尬起来,该说的话还没说到,都不能走。
冷场了片刻,还是西门庆先亮了牌,装醉笑道:“扈成兄弟有所不知,我在东京城,还见到了名闻天下的名伎李师师,果然是绝色,看得我涎水流了一襟。”
“哈哈哈,听说宫里的官家都是那表子的恩客,隔三差五就来睡一回,但她还是对外接客,官家也不在意。许多客人都抢着睡官家睡过的女人,听说许多大人都在其中,此事在东京城也是一桩奇谈!”
扈成大笑道:“西门兄你睡上了没有,滋味如何?”
西门庆啧啧惋惜道:“东京城里的大人物一掷千金都排不上号,哪里轮得上我?”
“况且也贵的要死,光预约的花酒钱就三百两银子,睡不睡的上还要看那表子的心情,要会琴棋书画讨她欢心才行,真是扫兴。”
“我一向都是单刀直入的,哪里忍得了这种花招。唉,干看着咽口水却睡不上,可把我憋坏了。”
扈成笑得肚子疼,笑完之后,便进入正题:“西门兄身边不是带着一个丽春院的李娇儿吗,还能憋坏?”
西门庆摇头道:“女人嘛,刚睡的时候很新鲜,睡的多了也就腻了,没了胃口。”
“我对女人就是喜新厌旧的性子,再多女人也挡不住我追求其他女人。我这辈子,最少也要纳十个女人,睡几百上千个女人才甘心。”
“擦!这厮在骂我吃他的残羹剩饭吗?
扈成听得郁闷,忍着气问道:“你腻了那李娇儿,不是想把她赶回丽春院吧?”
西门庆道:“我西门大官人虽然喜新厌旧,但从不绝情,跟了我的女人,即使腻了,我也会对她负责的。”
说到这里,他转过头去,缓缓道:“如果哪个女人不想跟我了,便随她去,我不会拦着,一个女人而已,我才不在乎呢。当然,得先把手尾处理干净了,这个比较麻烦,可能需要花些时间。”
他这算是表态了,扈成喝了一杯酒,说道:“我对你的财产没兴趣,一文钱也不要,你们尽快处理手尾吧。就像你说的,一个女人而已,我们还可以一起吃酒。”
西门庆放荡不羁之色消失了,面色铁青道:“我不在乎女人,但我还要脸面。”
扈成道:“我会补偿你,需要什么你尽管说。”
西门庆沉默了一会,说道:“扈成,我从杨太傅府中听到一个消息,朝廷准备把梁山水泊收为皇家产业,你们三家在湖上收过路税的勾当,很快就完蛋了。”
他起身走到门口,冷笑道:“你的家业看着大,其实根基不稳,收税的产业倒了,其他产业也会连锁倒台。哼哼,我会等着那天,看你跪在我面前求我救你!”
说完便推开门,洒然而去。
“梁山水泊也能收走?”
扈成看着他的背影,思忖着他带来的消息,眉头紧皱,神情越来越凝重。
……
在商栈里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曹正便出发往兖州去,扈成还没有收到吴月娘的消息,只能在商栈里继续等着。
郓哥很快也来了,还带来了狮子楼的酒食,在后院里摆了一桌,二人坐在树下吃喝。
“庄主,那武大还要小人看着吗?”
郓哥问了一句。
扈成事务太多,已经把这事忘到脑后了,随口问道:“武大最近如何了?还怀疑我抢他的婆娘吗?”
郓哥说道:“庄主一直都没有再见他,武大倒是松懈了一些,不再紧张了。”
他又低声说道:“庄主若真想要武大的婆娘,何必如此麻烦?你发一句话,小人给你办的妥妥贴贴,包准一点麻烦都没有就把那婆娘送到你屋里去。”
“去你娘的!”
扈成怒了,一把掌把他扇翻在地,斥道:“大爷我被人诬蔑想占武大的女人,好不容易快要洗脱污名了,你这厮又要坏大爷的名声,你不长眼吗?”
郓哥急忙磕头认错,连声说道:“小人错了,小人心肝都是黑的,也把庄主看得和小人一样黑,小人再也不敢了。”
“起来,鬼东西!”
扈成骂了一句,心里又惦记起武松来,估计武松也快回家了,必须要采取行动了,便道:“你把武大叫来,我要和他说清楚。”
郓哥急忙跑出门去,不一会就和两个打手把武大郎强拽到巷子里。
武大看到门里的扈成,吓得腿都软了,一把抱住门口的枣树,怎么都不放手,同时放声大嚎:
“扈小官人,你放过小人的浑家吧!你这么有钱,想找什么女人都找得到,为甚偏要抢小人的浑家啊!”
他粗着嗓门哭嚎,一下把路上的人都引过来围观。
扈成想要解释,武大郎看到这么多人,胆子也大了,大声哭嚎:“众街坊为我评个理,扈小官人要抢我的浑家,当街抓我过来,想逼我把浑家给他。哇啊啊,他欺人太甚啊!”
围观之人听了此言,都议论起来,对扈成指指点点,满脸鄙夷。
武大郎见身边之人都支持自己,更加来劲了,指着扈成叫道:“扈大郎,你抢我浑家,就是要我的命!”
“我这就到县衙、到州里去告官,你就算打死我,我也让所有人都知道,是你害死了我!”
扈成肺都气炸了,似乎看到了武松杀气腾腾来找自己拼命的场景,对这愚蠢的武大郎顿时憎厌不已。
他神情冷酷,招手叫郓哥过来,命人关上大门,对郓哥说道:“你去给我办一件事,不要让人看出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