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泽珩显然是愤怒至极，“裴泽锐你自己摸着良心想一想，你做的这些事情哪一桩哪一件不是靠着我们裴家的势力和财力的？有哪一件是你靠着自己的力量做成的？你根本就没有任何本事！可结果呢？爹你那么喜欢他，他做什么事情你都称赞他，可是现在我们落到了这个地步，不全都是拜他做的那些事所赐吗？！”
“我让你闭嘴！！”裴明裕气得吹胡子瞪眼睛，恨不得能把裴泽珩的那张破嘴给缝上。
“我凭什么要闭嘴？！”裴泽珩几乎已经恨得疯魔，“凭什么每次都是我闭嘴？！裴泽锐弄的赏花节捅出了那么大的篓子，结果想办法给他擦屁股的人不还是我吗？我想尽办法推出去了一个替死鬼，可结果呢？你还是只知道骂我！那采石场塌方是我愿意的吗？是我造成的吗？这种意想不到的事情你也全都怪罪在我的头上！可是你对那个搞砸了一切的裴泽锐却还是和颜悦色，为什么？！我这边出现问题那是因为天灾！哪怕就冲我那一片为了裴家的赤诚之心，难道都不值得你的一个肯定吗？！”
“放屁！你还有脸说？！”裴明裕也被裴泽珩给激出火来了，脱口而出道：“你找的那是替死鬼吗？！你那分明就是催命鬼！”
这时，只听一直都没有打断他们的皇上突然凉飕飕地来了一句：“你不是不知情吗？”
裴明裕顿时整个人都僵住了，他梗着脖子僵硬地扭头向皇上看去，结果只看到了一张似笑非笑的脸。
像极了先皇！
寒酥再一次小声地跟身边之人咬耳朵：“这裴宰相好歹也是权倾朝野了，怎么养出来的儿子一个比一个缺心眼？”
“好问题！”虞祁霖应和道。
“你们看到他们吵架的时候那个负责记录的老头儿了吗？那写字写得都快要飞起来了。”寒酥继续小声八卦。
“那老头儿在朝中德高望重，由他记录的证词是绝对没有人敢质疑的。”靳昊苍道。
“既然话都说到这儿了，那你就说说吧，裴泽珩，把你陷害居源的过程都交待出来！”皇上的手上正漫不经心地摆弄着一支毛笔，眼神却是无比犀利地盯着裴泽珩。
裴泽珩支支吾吾，他虽然被怒火冲昏了头脑，但那也是为了给自己脱罪，他想要把一切罪责都归咎到裴泽锐一个人的身上而已。现在问起他自己的罪名来，他就不肯说了。
不过他不说，总有人逼他说。
守在门外的侍卫再一次进了屋，不过还没等他说话，皇上就是一挥手，“宣！”
“是！”
随着侍卫离开御书房后，有一清瘦的身影快步走了进来，“臣居源，叩见陛下！”
裴泽珩看着跪倒在自己身边的那个人，眼睛都直了，颤抖着手指着居源，“你……你不是逃走了吗？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不是逃走的，我是被救走的。”居源没有看他，口中冷静地答道。
“裴泽珩，就算你说赏花节与你无关，但你诬陷朝廷命官，意图包庇反贼，你该不会还认为自己很无辜吧？”魏宇扶质问道。
可是裴泽珩显然是没有想到居源竟然会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了这里，他已经从极端的愤怒转向了极端的恐惧。裴泽珩仿佛压根儿就没有听见魏宇扶的问话，只是不住地喃喃重复着：“不可能……谁救你……是塌方……”
“哎！往这儿看！”寒酥看不下去了，冲裴泽珩招了招手，吸引了裴泽珩的目光，“那采石场的塌方是你爷爷我制造的……哦当然了，还有你虞爷爷……”寒酥接收到了虞祁霖不满的目光，赶忙又加了一句，然后接着说道：“不然居源得是何等的天选之子才能遇上这种好事啊？采石场发生塌方，所有牢房都没事，偏偏就是他这个刚刚被抓进去的人的牢房被开了个口子呗？那是爷爷们定点炸的，当然就只有他能出来了！现在明白了吗？能振作一点了吗？跟你们这些人问个话可真是费死劲了！”
居源扭头，冲寒酥微微笑了笑。
居源根本就不需要说什么，他只要一出现，就足以击溃裴泽珩的心理防线了--毕竟在裴泽珩的眼里，不管居源去了哪里，至少他应该都不敢这么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大众的面前吧？他可是逃犯啊！
这也正是裴泽珩在被京兆尹当朝指责了之后，就没有再继续搜捕居源的原因。一是因为他自己已经被裴宰相给狠狠地责骂了，二则是他相信居源一时半会儿也翻不出什么大浪来。
他哪里知道居源的逃走不是因为他走了天大的狗屎运，而是因为有人奉旨劫狱呢？
想要的结果已经达到了，于是皇上也给居源赐了座，一边听着裴泽珩的交待。
裴宰相的身体不太好了。
裴泽珩开头的第一句话，就让众人有些疑惑，不禁纷纷瞄向了裴明裕--看着身子骨还挺硬朗的啊，毕竟正值壮年呢！
当然了，接着往下听就知道，所谓的裴宰相的身体不太好了，其实也没有那么不好。毕竟宫中的好几个御医都已经悄悄帮他诊断过了，所有人都说他最多还有十年好活。
十年啊，也不算太短了。众人想着。
不过皇上的关注点显然更不一样，“怎么？请了御医给你看病，却没人跟朕禀报一声。看来裴宰相的势力果然是权倾朝野，竟然就连太医院里也有不少你们的人啊！”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是神色一凛--要说收买人心之中最不可原谅的是什么，那应该就是收买御医了。太医院直接负责皇上的健康，同样的，他们想要药死皇上自然也是易如反掌的。如果说有一个御医出了问题，其他的御医还有可能能够补救。但是听裴泽珩的那意思，显然被裴明裕收买了的御医并不止一个人。
裴宰相低着头，一句话都不敢说。
他算是彻底被这两个儿子给坑怕了。
不过裴泽珩自从见到居源之后就知道大势已去了，现在的他只能努力求一个好死了，因此交待得倒也算顺畅。
不管裴明裕有多想登上皇位，反正他是肯定没有办法做到万寿无疆了。因为他的寿命已经能够看到头了，所以对于篡位之事，自然是要比以前更上心一些的，否则他有生之年恐怕都难以实现自己的野心了。
而裴泽锐向来都是个会察言观色的，自从他知道了裴明裕的身体状况之后，就开始打算着要为裴明裕做些什么了。
只要裴明裕篡位成功，那么他最喜欢的儿子不就是太子、不就是下一任的皇帝了吗？
所以裴泽锐之所以这么着急地要在裴明裕的面前立功，其实最主要的还是为了他自己。
裴家在朝堂之上盘亘多年，裴明裕的势力究竟有多大，裴泽珩和裴泽锐其实都不太清楚。但是裴家没有军权这一点，他们倒是都心知肚明的。于是裴泽锐左思右想，决定从军权这方面下手。皇上不是把握军权把握得很死吗？那他去策反一个现成的将军不就行了吗？
其实裴泽珩不知道的是，护州军这个目标还是裴明裕暗中选中之后，有意无意地透露给裴泽锐的。因为裴泽锐此举可谓是正中裴明裕的下怀，可是就凭裴泽锐又怎么可能知道哪个军将更易于被策反呢？因此裴明裕就悄悄地帮了他一把，但又让他放手去做，颇有一种培养继承人的意思。
窦敬杰能做到主帅这个位置上，全靠家族的庇荫，他自己没有什么本事不说，还特别的贪图享乐。位高权重却一无所长，喜好明确且没什么脑子，正是裴泽锐拉拢的最佳人选。
于是窦敬杰喜欢穷奢极侈，裴家反正这些年来有的是钱，由裴泽锐拿去贿赂一个军队，裴明裕认为这钱花得值得；窦敬杰喜欢美人，这一点裴家虽然没有，但是裴家有人手，裴泽锐有的是办法让那些高手暗中掳走一些长相美貌的落单女子，裴明裕知道之后还暗自认为自己的这个儿子头脑活泛很有办法。
在这三年之中，裴泽锐无论做什么事裴明裕都喜欢，这让裴泽珩又怎么可能受得了呢？
只要裴明裕篡位成功，自己这个嫡长子就有机会成为太子了，这一点裴泽珩又怎么可能不清楚呢？可是眼看着斜楞里又冒出来了一个更受裴明裕喜爱的裴泽锐，而且他所做的事情一旦成功了，那就是对裴明裕的篡位有了大功！到时候，自己这个嫡长子就是再得民心，也绝对是没有用了。
几个月前，裴明裕在家宴上暗示了裴泽锐，说他自己身体不好没有几年了之类的。裴泽锐都不用深思熟虑就能明白，裴明裕这是在说自己的进度太慢了。确实，这三年里送给窦敬杰和护州军的钱财美人虽然也已经不少了，但是想要买通一整支大军来帮他们造反，那些东西还远远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