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冷怀瑾重重的点了点头,微笑着看着冷怀素依旧出众的容颜,尽管李氏已有衰退的迹像,但冷怀素却是一生之中最好的光景。
既然二房一家是注定不会安份了,那么……她又何必放任他们在外头不安份?
想到这里,冷怀瑾已经引着李氏母女进了府里。
看着这风景秀丽,富丽堂皇的宅子,李氏和冷怀素的双眼里同时迸射出贪婪的精光来,想到往后她们便是住在这样的宅子里,享受着丫环、婆子的精心照料,穿着绫罗绸缎,吃着山珍海味,两人的心里便像是吃了蜜糖一般。
绕过峥嵘的假山,走过九曲回廊,来到府里一间已经命人打扫干净的院子,便见几名端庄、机灵的丫环走了出来,十分知礼的向着众人行礼。
李氏还是头一次享受这样的街遇,不免有些受宠若惊,心里在欣喜之余,却又生出了浓浓的虚荣心,因此,她故意清了清嗓子,装模作样道:“往后,你们便做好自己的本份事,总不会亏待你们的!”
那几外丫头,原本就是府里的旧丫头,平日里看惯了冷昌修夫妇的实在,如今却见到这李氏竟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不禁有些失望,再瞧她身边的冷昌达,明明已经四十开外了,那双眼睛却滴溜溜的在几个小姑娘的身上直转悠,就差没流几滴哈喇子下来。
直看得人心里恶心得很。
冷怀素虽没有作声,表面上也藏得极深,但她立在李氏身后那挺直的小腰板已经说明了,她亦不是个好伺候的主。
“二伯娘,你们好生休息,我先去瞧瞧爹娘和哥哥!”冷怀瑾将三人的神色都尽收眼底,打心底里发出一声冷哼,紧接着,向那几个丫头使了个眼色,便笑着转身离去。
李氏连忙‘哎……’了一声,却丝毫没有相送的意思,一见冷怀瑾走远了,便迫不及待的冲进院子里,将几间屋子一一打开来查看。
里头的摆设虽算不是上奢华,但总归也是雅致的,李氏一样一样的看,却是越看越失望,不禁回头对冷怀素道:“你看看,这里值钱的东西就没几样,还说什么认血源关系,根本就是糊弄咱们!”
冷怀素心里早已觉得不妥,急忙捂住李氏的嘴巴,作了个嘘的动作,轻道:“娘,您说话小声一些,若是被人听见了,告到三叔那里去,咱们还要不要在这府里住下去了?”
李氏一听这话,眼神一慌,立马四处张望了一番,发现周围并没有人在,这才松了一口气,推开冷怀素的手,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床榻之上,道:“娘暂时忍着,娘如今什么都不盼了,就盼着你将来能嫁一户好人家,也好带着娘一块享福去!”
正从外头进来的冷昌达听了这话,不禁摇头笑道:“你们娘俩还真是懂得算计,这还没站稳脚跟,就开始嫌三嫌四了?我劝你们还是安份一些,倘若真得罪了三房,咱们谁也没有好处!”
吃了这么多苦,冷昌达算是通透了,有吃有喝,有人伺候,如今是他最大的安逸,只要冷昌修不赶他出去,让他做什么,他都是愿意的。
倘若,往后再有了些出息,能纳房妾氏,那他就更美了。
就看院子里那几个丫头,便是个个出落的水灵灵的,哪一个都比李氏看着要顺眼得多,他早已是馋得流口水了,只差在这府里站稳了脚,便去冷昌修那里提上一提去。
“爹,您这是被猪油蒙了心了,三叔家始终不是自己家,在这里咱们是寄人篱下,但若三叔能为女儿寻一门好亲事,到时候的荣华富贵可是咱们自己的,却也不需要看人的脸色了!”冷怀素未进冷家宅子的时候,心里就已经打着这个主意。
她表面上顺从着冷怀瑾,其实内心对她是防范有加。
毕竟早前在冷怀瑾的身上吃过那么多亏,她这一身手骨和脚骨,便也是间接因冷怀瑾而废去的,虽说能进行简单的活动,但是这病痛是种下了,但凡天冷下雨就疼痛得厉害。
特别是在逃难的途中,好几回,她都痛得死去活来,就要活不下去了。
好在那时候董家出现,给了冷逸真一笔银子,这才解决了她们的温饱问题,冷怀素的病,也得以及时医治。
如今回想起来,都觉得浑身发颤,压根不想再过那种苦日子了。
“女儿说的一点儿也没错,枉你都过了四十了,却还不及女儿想得通透!”李氏也轻哼了一声,挑了眉撇了冷昌达一眼。
她一向看不起冷昌达,若不是这些年来冷昌达一直待她极好,而李氏又未找到合适的人改嫁,如若不然,她也不会跟着冷昌达走到今天。
“照怀素这么说,却也有道理,我这就去跟三弟说说去”冷昌达说罢,拔腿便迫不及待的要找冷昌修商量这事,却不想,又被李氏和冷怀素给拉了回来。
李氏白了他一眼,心道,自成亲以来,就是个没脑子的,到如今,还是一点儿长进也没有。
早前,家里能过得下去的时候,她却也没嫌弃过冷昌达的愚昧。
却是,经历了逃难过程中的辛酸苦楚之后,她是彻底的害怕了没钱的日子,为了一跃登天,李氏一计上心头。
“昌达,你也别去找三叔了,过几日不是太后的寿辰么?我可是听闻太后是亲点了冷怀瑾进宫的,这若是能带上咱们家怀素,岂不是两全其美了!”
又不用求冷昌修夫妇,又可以为冷怀素制造机会。
对于冷怀素的长相,李氏还是极为自信的,自小,冷怀素便被她当作宝贝疙瘩似的养着,吃穿用度比村子里的村姑们不知道好到哪里去了,再说了,那十指茐茐还从未干过庄稼地里的粗活,细皮嫩肉的,绝不比富贵人家的小姐差。
但如今唯一让他们遗憾的便是冷怀素那不灵便的双手和双脚。
“这……你可有办法?”听了李氏的话,冷昌达不禁皱起眉头来,在他心里,要对付一个冷昌修那可谓是小菜一碟。
可冷怀瑾这丫头却偏偏不似她父母一般憨厚,小心思深沉的很,又生了张伶俐的嘴,但凡她占了理的事,别人就休想翻身去。
因此,要说服冷怀瑾,比要说服冷昌修,是难上许多的。
“便试试!”冷怀素抢先一步答了冷昌达的话。
虽然她也疑惑冷怀瑾怎的突然变善良了,但是……毕竟机会就在眼前,若是就这么放弃了,只怕日后就错失了,因此,冷怀素还是决心一试。
……
回到府里,冷昌修夫妇也没有心思去管冷怀瑾为何要收留二房,便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
冷逸琛的情绪一直不好,打从宫里回来之后,就一言不发,肖三容的死因基本出来的,便是因为董婉玉从中作耿,唆使冷逸真毁她名声,之后才羞愤自尽的。
“逸琛,人死不能复生,娘相信三容在九泉之下也希望你能好好的活着!”肖梅姑不忍儿子一直消沉下去,因此,上前劝说道。
冷昌修亦一直陪着他,但他一向嘴拙,因此,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人。
听了这话,冷逸琛的眼中明显闪过一丝伤痛,良久,他叹了一口气,抬头望向肖梅姑,苦涩道:“娘,我知道三容她是不想连累我,她知道即使被人笑话,我仍旧会娶她,所以……她才会选择这条路,其实真正害死三容的人是我……”
说到这里,冷逸琛终于流下泪来。
他若是能早一日回到京城,他若是能在离家之时,给她许下两两相依的誓言,他若是能告诉她,这一切他都不在乎,他在乎的只是她这个人而已……
或许今日的一切,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冷怀瑾刚巧进来,将冷逸琛的话一字不漏的听进了耳中,看向这个一年多未见的哥哥,发现他不仅身体高大了,心灵却也较之前更为灵通了。
便是别人读不懂的东西,他一眼就明白了。
三容没有白死,她的用心良苦,冷逸琛都是知道的。
“哥,你既然知道,就不能再自暴自弃了,你必须好好的活着,活着为三容姐报仇,活着让自己更加的壮大起来!”
上前一步,握起哥哥冷冰的手,冷怀瑾的心里也难受得厉害,她知道自己再也输不起,家里的人受到一分伤害,便等同于她受到十分伤害,因此,唯有将董婉玉打入地狱,她才能获得安生。
这个想法很快就得到了冷逸琛的认同,他重重的点了点头,原本灰暗的眼中也渐渐萌生出了几丝坚韧之色,握着妹妹的手紧了紧:“你说的对,我一定要为三容报仇!”
“仇要报,但能报了仇还功成身退的人,才是智者,哥,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的!”冷怀瑾笑了笑,提醒着冷逸琛不能冲动。
若是这么举刀杀进董府,只怕仇人还没死,自己倒先送了命。
要制一个人于死地,并不是只有将她杀死的方法。
这世上,还有一种死活,叫‘生不如死’,她上一世遭了八年的罪,怎能容忍董婉玉在一瞬间内死去呢?
她便也要她尝一尝那刻骨铭心的痛意,尝一尝痛彻心扉的感觉,再慢慢的死去……
说罢,冷怀瑾的嘴角勾起了一个浅浅的微笑,可那双清澈的杏眼中,却冰冷如霜,看得人浑身发颤。
眼看着太后的宴寿将至,京城中的大小官员都紧锣密鼓的张罗准备着。
冷府却是一派优闲,所有人都各司已见,并没有任何要参加太后宴寿的迹像。
特别是冷怀瑾,连套新衣裳也没有准备,一时之间,也让人难以捉摸,她到底进不进宫。
但按理说来,太后亲点了她,她若是不去的话,便是欺君之罪了。
因此,按捺了数日的二房总算是等不下去了。
院子里积雪已化,这日暖阳高照,万里元云,连风都静止了,冷怀瑾难得的坐在院子里煮起茶来,赵楠在一旁伺候着,张全递上冷记酒楼新送来的帐薄给她过目。
近来,墨殇经营的越发的好了,因此,提出在京城的城东再开一间连锁酒楼,这词倒是新鲜,冷怀瑾看着新奇,自然就将他的计划给仔仔细细的看了好几遍。
原先的果脯铺子也由着墨殇重新开了起来,很快就受到了京城中的夫人和小姐们的追捧,听闻就连太子妃也喜欢上了冷记的果脯。
只是冷记的果酒,为了安全起见,还是保密着,卖出来的都是上等的烈酒,以及一些养生的药酒。
墨殇一向懂她的心思,冷怀瑾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一丝笑意,轻道:“墨殇做的不错,过几日便让他将今年的葡萄酒送一些过来,我倒是嘴馋了!”
这般说着,冷怀瑾已经放下了帐薄,重新放到张全的手里,眼角的余光却瞧见已经走到院子门口的冷怀素。
心道,这丫头如今是越发的沉得住气了,明明有事要求她,却还想让她率先开口。
故意装作没瞧见的样子,端起赵楠新煮好的茶,待张全转身扣,调笑道:“开了年便是好日子,到时候,便让爹爹作主,许你和壮子的婚事吧,我这里,你若是想呆,就呆下去,若是不想呆了,我便赏你些嫁妆,到时候与壮子好好过日子!”
说到这事,冷怀瑾总归是有些舍不得的,赵楠已经清楚了她的性子,也是她身边唯一一个信得过的人,因此,心里多多少少有些感概。
一听这话,赵楠立即就红了眼眶:“小姐,就算和壮子成亲了,奴婢也会尽心尽力的伺候小姐,小姐对奴婢的恩德,奴婢这一世都不会忘!”
冷怀瑾的意思,她又怎会不知?
她这是不忍心赵楠跟着她风里来雨里去了,想给她一个安安静静过日子的机会,只是……赵楠又怎么舍得抛下她呢?
“顺其自然吧!”冷怀瑾微微一笑,握着赵楠的手抬起头来,往后会发生什么事,谁又会意料得到呢?
她的重生已经改变了太多人的命运,将来的走向,已经不是她能控制得了的。
却在这时,新来的丫头新月上前报了声:“小姐,堂小姐来了!”在府里,没有人敢认冷怀素为大小姐,这是冷昌修的府邸,他们都是借住,因此,下人们都是通透的,很快就给冷家二房安了称呼。
一听便知,谁是主,谁是客了。
“哦?”冷怀瑾这才半眯了双眼瞧向冷怀素,看着她手捧着一块十分漂亮的新料子,正笑意盈盈的立在院子门口,在寒冬里,一张小脸冻得发红,却丝毫不敢逾越了半分。
是个有长进的人。
冷怀瑾点了点头,起身,热络的迎了上去,道:“三姐怎的站在门口,快些进来,这外头风大,到前头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吧!”
说罢,赵楠已经机灵的为她沏好了茶,端到冷怀素的面前恭敬道:“堂小姐,请用茶!”
冷怀素原想接过来,但无奈手里捧着布料子,因此只得尴尬的笑了笑,道:“我今儿个是特意来给四妹送料子的,听闻四妹过几日就要去太后的寿宴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合适的衣裳,你可别小瞧了这块布料子,这可是上好的锦州缎子,绝不会失了脸面的!”
说罢,冷怀素便将料子往冷怀瑾的怀里送去,就好似一个真正操心妹妹前景的好姐姐。
冷怀瑾瞧了一眼,摸在手上丝滑得很,看起来确实是块好料子,她不动声色的准备要接过来,嘴里却喃喃道:“这料子是上哪儿买的,看起来怎的有些眼熟呢?”
一听这话,冷怀素立即解释道:“四妹,这可是袁记从锦州进货来的好料子,只不过,这几日袁记无源无故的关了门,里头的东西都便宜的卖了出去,你也知道姐姐窘迫,便抢了这么一块料子,想着也算是答谢妹妹的不计前嫌!”
袁记已经关了门了?赵楠的眼皮挑了挑,却是没等冷怀瑾开口,便冷然道:“堂小姐可知道袁记是如何关的门么?”
冷怀素不解,疑惑的转头看向赵楠。
她继续说道:“袁记新来的师傅曾给表小姐做过衣裳,却不想那扣子竟在表小姐穿上的当日全都散了去,教小姐出了那么大的丑,料想着,这样的铺子也开不长久……倒了倒是好事了!”
她这话说的不咸不淡,没有半丝的可惜之色,但却听得冷怀素的心里一阵发紧。
下意识的便去看冷怀瑾的面色,只见她尖细的指尖轻抚着那布料,秀丽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而那双眼睛却深沉得摸不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