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怎么样,体温多少度了?”
“比之前好一点,体温本来在测的,不小心睡着了,再起来的时候把温度计忘掉了,就.......”
“没事啦,只要你能好些就好啦。”
伊依笑着点头,能看出江小松状态是比中午的时候好了一点,中午他脸色蜡黄蜡黄的,这会虽然也差不多,但说话好歹有精神了些。
只是明显他的情绪有点低沉。
“还有体温计吗?”她问。
“有,在药箱子里。”
江小松低头,摸摸腿上的月月,神情低落。
药箱子就在桌上放着,帘布取下放在一边。
桌上很干净,没有看到水杯或者药。
“你中午没有乖乖吃药哦。”
“回来太困了,躺床上就睡着了。”
“能睡就好,你能好好睡着就让人放心一点了。”
从药箱子里找到温度计,伊依又拿出来退烧药,还有一种清热的感冒药。
到厨房,他空空的水杯就放在烧水壶边上,而水壶空空如也,放在那亮着红灯保温,都快烧干了。
给烧水壶接满水,放到底座上烧。
伊依走出来,坐到江小松旁边,摸摸月月的小脑瓜。
“中午肯定没吃饭吧,想吃什么不。”
“喵~”
她这一说,江小松才想起来月月中午都还没吃东西,就吃了一顿早饭,还因为他走的匆忙,喂的可怜吧唧的一点点。
“说话呀,想吃什么。”
伊依抚摸月月修长柔顺的猫腰,歪着脑袋从下往上看江小松。
“啊,啊,我吗?”
“你中午就没吃饭,回去之后肯定也没吃,再不吃东西病毒都得被你饿死了,到时候月月就得披麻戴孝,哭唧唧得喵喵叫。”
“噗。”
江小松被她逗乐了,笑了出来,同时月月也不满地用小爪子试图抓伊依垂落下来的秀发,却被她抓住了它的小坏手。
“那要不喝点稀饭吧,现熬。”
“嗯!”
江小松重重点头答应,情绪都恢复了很多。
然后他又想到了件事情,有点犹豫,最后还是开口:“这会我好一些,我自己也能熬,你回去就行了,没事的。”
“这个家已经没有我的位置了吗?”伊依疑惑地左歪歪头。
“不是,就半天假,作业肯定又布置了很多,你.......”
“对啊,有半天假期,所以我明天也可以来看你呀,怎么了?”伊依又朝右歪歪头。
“.......”
江小松平常就说不过她,现在处于物理上的红温状态,那就更讲不过了,只得无言摸猫。
看他默认了,伊依笑着把月月抱到一边,再把温度计给他。
“量一下,看看降了多少,躺下量。”
“知道了。”
温度计夹到腋窝里,这一次江小松往后靠倒,闭上眼睛休息。
这次他夹得很紧,生怕再打掉。
被抱走的月月有些不情愿,踢腾着小腿还想回去。
伊依抱走它,一手托着它软乎乎的肚子,一手横着撑着它的后背,像抱婴儿一样抱着它。
小爪爪耷拉着,月月也不折腾了,被这样抱着很舒服,跟躺在摇篮里差不多。
它不闹腾了,少女抱着它走到一边,低下头,在它耳边轻语。
“爸爸不舒服,不可以打扰他休息哦。”
月月抬头望着她,它大大的眼睛圆溜溜的。
“喵~”它张嘴,很小声地回应。
低头蹭蹭猫猫粉嘟嘟的鼻子,伊依笑着把它放下来。
“妈妈去熬稀饭,等会就给你喂好吃的。”
“喵哇呜。”
伊依在厨房舀米洗米,江小松在客厅沙发靠着沙发背休息,月月就坐在他们相隔之间。
说是能比之前强一些,但江小松还是睡不着,脑袋里一阵一阵的“热浪”还在,弄得人没法睡觉,还有听不到却又确实存在的嘈杂声音。
闭着眼睛,他静下心。
耳边有舀米倒米的声响,还有轻轻的水流声,以及热水壶烧水的声音。
听着这样的声音,江小松反而能更舒服些,难受的感觉还在,可是让他能好受得多的人也在。
睡不着是没办法的,休息不好也是正常的,发高烧就是这样,哪怕吃了退烧药,也有可能没法退下去。
现实不是动漫不是,不吃药的话并不会因为某人就自己好了,至多就是像他这样,于嘈杂烦乏中获得一丝安宁的平静。
摸摸脑袋,手揉揉太阳穴,江小松都忘掉了她是怎么来的了。
大脑昏乱晕困,思绪都没法组织到一块,简单地想一件事情都变得困难起来。
‘好点了不?\"
江小松皱着眉头努力回想,想到了伊依刚才说的一句话。
当然是没有好多少,他还是很难受。
但起码,只要能看到她的人,听到她在厨房给他熬稀粥的声音,江小松觉得难受也无所谓了,如果难受就可以见到她,那他难受一辈子也没问题的。
“呼。”
手掌放在嘴前呼出口气,灼热的气流就撞到了手心。
温度计还在夹着,不用看他也知道自己的体温还是高。
但是高烧带来的痛苦和难过,可能不及老妈那通电话一半让他难受。
老妈干工地,不看今天是周几周几的,所以不知道明天他们放假,让他带病上课,明天也坚持一下。
这个没什么,要不是伊依,他自己也忘了明天周天了,有半天假。
高三了,可以说是人生的最关键时刻,李淑让他坚持一下他也觉得还好,之前他有次在学校里烧到三十九度也愣是上完了一天课,回来才发现高烧了,那时候也就感觉头晕。
这次没烧那么高,可格外让人难受和痛苦,就算如此江小松也只是回应她一个‘嗯\"。
按照老妈的话说,在家也是吃药休息,不如吃完药在学校上课,都差不多的,从小到大每次生病想请假,除非确实很
重,不然老妈都是告诉他这句话。
能上课就尽量上课,不能上课坚持一下上课。有困难克服一下,克服不了坚持一下。
总之,无论怎样,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江小松一直觉得,他其实是个“小孩。”
因为这一套理论不止是李淑用,还有很多“大人”用,而他始终不能理解,也不赞同,但从始至终他也只能默默听话,“小孩”就只能听“大人”的话,哪怕这个“小孩”都工作了。
这些都还好,因为江小松是过来人,也懂也理解,所以默不作声,打算量完体温就还是上课去吧,虽然当时他并不知道已经放假了。
而当那支温度计打碎的那一刻,莫大的委屈不知道从哪些个角落里将他淹没。
成年人的崩溃总是在一瞬间的,但这个一瞬间却又有很多的积压。
“我来咯~”
灶台开着小火煮稀饭,伊依给江小松的水杯倒了半杯刚烧开的水,晾到厨房她就出来了。
她明明是一个很文静的人,有时候却又很有活力,手反撑着举的高高的举过头顶,哼着轻松的小曲。
“到时间啦,温度计取下来我看看。”
“给你。”他取下腋窝里的温度计。
伊依接过温度计,眼睛睁得大大的,分别捏着两边转着圈的对焦。
“三十八度整,降了一点点,这个退烧药貌似不适合你,那别的也暂时别吃了,这个吃多了不太好,但是你这烧好像又不太好退下来。”
少女思索着待会还要不要给他吃退烧药。
心有所感,一转头她就看到江小松正在望着她。
他望她,有些入神,眼神没有涣散,说明没有走神,江小松就是单纯地在看伊依。
只是他看的过于入神了,或者发烧让大脑反应迟钝,好一会他才反应过来。
少女笑嘻嘻地,手撑着沙发,探身到他跟前。
“你肚子饿了吧?”
“什么?”
“你这样直愣愣地盯着我,我只能理解为你肚子饿了,在尝试秀色可餐。”
“.......”
江小松扭捏地转过头。
在伊依来之前,他就像一个沉闷的火炉子,不断地被扔进黑乎乎的碳。
没有人问他难受不难受,他说难受了别人也只会让他再努把力,再烧几块就好了。
火炉沉默,默默烧火,因为这是他的工作,只是裂缝越来越多。
而她来了之后,熄灭了炭火,像一个瓦匠一样填补裂缝,火炉会情不自禁地去望着这个治疗他的人。
江小松偏头,伊依就凑到他偏过去的那一边,跟他对视。
午后煦阳的一缕光洒落,少女眸若秋水,澄澈的水中清辉潋滟,灵动清明,好像能看透一切。
江小松注视着她,四目相对,他好像从那里面看到了整个世界。
“你不开心。”她轻声。
“你怎么知道?”
少女眼角促狭,唇角弯弯,撅着可人的小嘴,在他脸蛋亲了一口。
“因为我是你老婆。”
“.......”
屋内安静无声。
锅中的稀粥小火慢熬,蒸汽从锅盖细孔钻出,有轻微的鸣声。
月月伸出小爪爪舔舔上边的肉球。
望着在羞羞的爸爸妈妈,它猫猫祟祟地溜达到卧室去了,小猫不能看这些,会长针眼。
被她偷袭了一口,江小松本就发懵的头脑更懵了,傻傻地不动。
“怎么一点预兆都没有.......”
伊依左歪歪头,右歪歪头,手指放在下巴上,若有所思,最后下了一个结论。
“哦~~原来你喜欢前戏。”
“......我不是这个意思。”
“真变态啊~”
“不是!”
“没事,我喜欢。”
江小松仰头,闭上眼睛往后一倒,装死完事,再解释下去他的xp就要被摸出来了。
伊依倒是没事人一样,笑嘻嘻地到厨房看了一眼锅里的粥,见没熬干就又回来。
“快说,之前谁欺负你了,我给你报仇去。”
“有啥好说的。”
“嗯——?”
见伊依又气势汹汹地长嗯着凑过脑袋,江小松缩缩脖子,叹了口气。
“我妈知道我请假了,给我打电话说让我坚持一下,高三了关键时刻。”
“你都烧成这样你妈还你坚持?”
“家长你又不是不懂。”
伊依有些不开心,嘴都瘪了。
捏捏江小松的脸,她愤愤地开口。
“你妈不想要你这个好儿子,我还想要你呢!”
“......”
江小松望着愤愤的伊依,睁大了眼睛,心中起了一阵涟漪。
他不喜欢她捏他脸,总是会反抗的,这时候江小松却一动不动,任由她捏。
“怎么能这样,真可恶啊!”伊依手放了下去,捶了捶胸口,还在给他打抱不平。
“也没有,她是不知道我们放假了。”
少女侧目,见他现在情绪尚可,于是顺着他的话往下说:“也是哦,说不定她是不知道你烧的特别厉害。”
“应该是,要不然也不会这样说。”
“但这样也不行!”伊依愤慨地拿出手机:“我这就和你妈理论。”
“欸,别。”
看着她拿出手机都已经开始打电话了,江小松吓得烧都要退了。
侧身躲过扑过来想夺手机的江小松,电话接通,伊依朝他比了个嘘。
“喂,阿姨。”
“伊依吗,怎么了?”
“是我,江小松中午烧特别厉害,都快三十九度了。
“多少?三十九度吗!”
“对啊!他也不吃饭,吃完药非得自己回去,我们刚放假我这会才到家,他现在怎么样了?莪给他打电话都打不通。”
“你等一下.......”
江小松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只见刚才还义愤填膺的少女一下又变成了
邻家女孩,关切地跟他母亲问他的情况。
伊依这边的电话挂断了,然后卧室忽然响起手机铃声。
江小松下意识想站起来去接电话,却被她按住,拉下来。
“我去看看稀饭,你躺着好好休息。”
等到电话铃声没了一会,伊依回来坐下,看向有些懵了的江小松。
“我记得妈就在隔壁县干工程,来回车程也就一个小时。”
“你这,你这......”
“我估计都用不了一个小时,她就回来了。”
江小松懵了好一会,才望向又恢复平静,若无其事的伊依,他心情有些复杂。
伊依看了眼时间,站起身走到门口。
“水晾了记得喝,再把药吃了,先别吃退烧药了,吃我放的那个感冒药。稀饭再有五分钟就差不多好了,记得.......我到点给你打电话吧,这个电话可记得要接。”
她交代完,换鞋准备走了。
江小松闭上眼睛,又睁开,眼中多了些精神。
“你要不留下吧,我怕我又睡过去。”
伊依停下了换鞋的动作,笑着看向他。
“那妈万一提早回来,把我们抓包了怎么办呢。”
“反正,又没什么关系。”江小松小声。
“行。”
伊依笑得更开心了,眉毛都弯了。
拖鞋也不穿了,她穿着小白袜布灵布灵地过来。
她踩在沙发上走,到江小松跟前她又慵懒地趴下。
“反正我是交给你了。”
“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