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整理下褶皱的衣裳,忽视疼痛的肩膀,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想了想,问,“最近都是你在跟着我?”
眼前的少年看起来十七八岁,芝兰玉树,身姿挺拔。
他面无表情,直直地瞧着我,点头。
我皱了皱眉,“妖尊叫你跟着我的?”
少年摇头。
“那为什么?”
少年凭空变出一条金鞭子,双手呈上,开口,声音嘶哑,“百魂鞭。”
长鞭的鞭身条条纹壑相互缠结,在阳光下泛着璀璨的金色光芒,看着像是宝物。
我接过。
长鞭到我手上那一瞬间,我能感觉到自己筋脉里的血液在颤动,这条长鞭竟与我产生了共鸣。
“我的?”
少年没有回答,一双黑亮的眸子平静无波,只是直直地看着我。
“大黑,我都不知道你是学的妖尊,还是妖尊学的你。你这张面瘫脸,比起妖尊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我笑着调侃。
大黑仿若无闻,问,“你需要左右手吗?”
我瞧了瞧自己的两只手,伸直双手给他看,“我不是有吗?”
大黑沉默。
我笑,“大黑,你不会要跳槽到魂爷这里吧?我倒是无所谓,你就不怕妖尊追杀你?”
大黑摇头。
“你被妖尊欺负了?”我思索着可能性。
大黑摇头。
“为什么要跟着魂爷?”
“等人。”
“等谁?”
大黑垂下头,低低的声音传来,“以后,才知道。”
又是一个奇奇怪怪的小子。
前些日子英娘一直跟我抱怨,自从烟琅走了后,凤栖阁就没有人来管那群女妖精了。
那群女妖精平日里吃喝玩乐,懒散得很,偶尔来了兴致,才肯出来玩几把。
“你刚刚的法术使得精妙。”我的目光上下扫了他一圈,“你可打得过妖尊?”
大黑迟疑了一下,点头。
“你可愿听我的话,受我差遣?”
大黑毫不迟疑地点头。
这算是送上门的肥肉吗?
我眯眼一笑,“好。”
————
十号雅舍。
纱幔低垂,床上之景欲盖弥彰,四周石壁全用锦缎遮住,室顶也用绣花毛毡隔起,精美又奢侈。陈设之物也极尽奢华,精雕细琢的镶玉牙床,锦被绣衾,帘钩上还挂着各色的香囊,散着淡淡的幽香。
我直接一掀纱幔,一张几米长的精致大床上躺着几个衣衫不整的曼妙美人。
“魂爷!”数声娇嗔,“魂爷这是做什么?”
我踹了一下那条露出来的美腿,“这太阳都快挪到西边了,你们还不起?”
“又没有人来这十号雅舍。”
“就是,之前来到那批,裤裆都输没了,短期内是没有人敢来了。”
我一掀衣摆,坐到了旁边的凳子上,寻苏便起身为我倒酒。
“哟,这位年轻公子是谁啊?”挽月一跃而起,莲步轻移,娇媚一笑。
她玉指勾起,未待她挑起大黑的下巴,大黑已经退后数步,速度之快,令人乍舌。
我忍俊不禁,“大黑,别那么拘束。”
大黑始终面无表情,看着挽月这个大美人也丝毫不为所动。
挽月揽了揽衣襟,笑,“魂爷说的是,小公子怕什么。”
挽月那双纤纤玉手搭上了魂爷的肩膀,给我按背,说起来,并没有美人神尊按得舒服。
“魂爷,这小公子是谁?”
我掂了掂酒杯,“他啊,魂爷刚收的。”
“啊?”寻苏惊讶,“魂爷对这么嫩的也能下手?”
我笑,魂爷对这么稚嫩的还真不感兴趣。
“收的跟班。”
“从今以后,他就是你们的老大了。”
我将酒一饮而尽,起身离开。
寻苏惊呼,“魂爷?不会吧?这不过个十几岁的孩子,能管我们?”
“就是,烟琅平日里虽刻板了些,好歹细心周全,万事都为我们考虑。这一个小子能为我们做什么?”
“魂爷也不知道。以后就知道了。”我努努嘴,“能治你们这根懒筋就行。”
我转身出门,想着去二号雅舍睡一觉,被大黑拽住肩膀。
“怎么了?”
大黑少见地皱了皱眉,“管什么?”
“你知道她们是做什么的吗?”
“卖。”
……靠,这么直接的吗?怎么现在一个个少年都懂的这么多,哪偷听到的?
我挤挤眼,一脸贼笑,“大黑懂得挺多啊。看过?”
大黑点头。
啧啧啧,少年猛如虎啊。
我笑,“不过你错了。”
“除去一些爱玩乐的女妖精,凤栖阁以色侍人的姑娘少。就算有,那也是在三号雅舍。”
“十号雅舍,专门是用来赌博的地方。”
“赌博?”
“对啊,像什么牌九,骰子,石器,只要具有押宝的资本,就能赌。”
“她们是?”
提到这几个给魂爷带来不少钱财的女妖精,魂爷也甚是得意,“她们可是赌方面的大师。别看她们懒了些,在赌上面,几乎无差错。”
“若有法术,赌有什么难?”
大黑难得说那么多话,看来对这个还是有点兴趣。
“和凡人赌博时,有明令禁止使用法术。和妖精赌博时,可以使用,也可以不使用。不拼法术,只拼技巧。说白了,哪怕是使用法术,也没有万无一失之时。”
“这赌,学问可多的呢。”我打了个哈欠,“好了,你就负责用你这张人畜无害,清秀可人的小脸,督促她们早点去做事就行。”
“能否用法术?”
我想了想,说,“能,不弄死就行。”
我揉揉疼痛的肩膀,直接去了二号雅舍睡大觉。
————
阁顶。
“看。”我拍了拍正剥花生的大黑。
“什么?”
“你看那个病美人,长得文文弱弱那个。”我仰躺在睡椅上,指着楼下一个正在卖丝帕的静娴雅致的女子。
“一样。”
魂爷我倒是听懂了他的‘一样’,他是说楼下这群人长得都一样。
“你这眼光,”我摇摇头,“你看她旁边那些歪瓜裂枣,能跟这个病美人比。”
“相貌不重要。”大黑硬邦邦道。
“你就是仗着自己长得人模狗样,才敢这样肆无忌惮地说。”
大黑迟疑半晌,点头。
我笑了。
“那个病美人,是一个跟魂爷签订契约的松鼠精的情人。”
“又怎样?”
“她身上的病,好了很多。”
我眉梢一扬,饶有兴趣道,“而且,她身上实在诡异得很,似乎并没有松鼠精的气息。”
“松鼠精骗你?”
我淡定地摇摇头,“骗魂爷,对我有什么好处,到头来损失魂魄的是他。”
“为什么在意?”
“因为……”我立马瘪了嘴,抱着大黑一顿大哭,“这小姑娘抢了魂爷的桃花!”
“就是她!都说红颜祸水,古人诚不欺我。不过一个普通的凡人,竟然把魂爷的桃花招走了,简直是魂爷的耻辱啊!”
我越说,还真有几分愤愤不平。
大黑好一阵无话。
我抬头一看,这小子依旧面无表情,似乎不太懂魂爷的话。
无趣无趣。
哪怕是像千里那般翻个白眼,也不亏魂爷这一番做作表演。
我侧头饮酒,“这个病美人不错,长得漂亮,温文尔雅,聊起天来不卑不亢,有条有理。你看她旁边那些妇女,对她甚是赞赏。”
忽然,只见病美人起身,对着另一位红衣公子,笑颜舒展。
待看清那位红衣公子的模样,我微微挑眉。
松鼠精似有所感,不经意抬头,与我对上了视线。
只见他花容失色,惊愕地愣住了。
病美人关切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回过神去。
我拍了拍大黑的肩。
“什么?”
“去请那只松鼠精过来,就说,魂爷想与他叙叙旧。”
————
我正抿着酒,耳朵里猛不丁传来大黑的声音,“松鼠精,上去叙旧。”
我直接笑出了声。
“魂爷,”红尾给我作了个揖,声音颇有磁性,还挺好听,“好久不见,魂爷可安好?”
我晃了晃酒杯,忍不住笑,“红尾,几百年没见,你怎么装不认识呢?”
红尾面色微微一变,轻轻地牵起嘴角,“小妖并未装不认识,只是见魂爷不认识小妖,小妖也就不多说了。”
当初明明是他否认认识魂爷。
“你真是……”我豪迈地摆摆手,“魂爷向来海纳百川,宰相肚里能撑船。难不成还会吃你小情人的醋吗?”
红尾似是红了脸,局促道,“魂爷,我与七七,其实并非你所想。”
“我们……我们是兄妹。”
“懂懂懂。”我眨巴眨巴眼,“情哥哥情妹妹嘛。”
红尾更加窘迫了,脸色通红,“真不是。”
我笑,“先不管是不是吧。你先说说,她那病,是怎么好的?”
“言七的姐姐请了数位名医,老天有眼,终得良医,修养了几个月,病便好了许多。”
我挑了挑眉,“是吗?”
“真是位极厉害的良医啊。”
红尾微笑,“是。”
“你最近是不是又修了些,”我顿了一下,微微眯眼,“邪魔歪道什么的。”
红尾连忙否认,“魂爷怎么会如此想?我早已洗心革面,不敢再做此等冒险之事。”
我翘起二郎腿,仰头喝了酒,“那你说说,她身上那若有若无的魔气是哪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