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尾瞳孔紧缩,声线微低,“魂爷何意?”
我扔了粒花生进嘴里,嚼了几下,点点头,“花生不错。”
红尾握紧了拳头,“魂爷?”
“你说魂爷何意?”
我噙着笑容,饶有兴趣地瞧着红尾。
红尾低下了头。
“说什么怕自己的气息害了病美人,不过是为了驱散病美人身上的魔气。”
“病美人身山沾了邪遂,你也敢去招惹。”我抱拳,自认不如,“佩服佩服。果然是色令智昏。”
红尾脸色黯然,耳尖却仍是萦绕着一抹红晕。
“七七自小抱病,身体孱弱,多年孤苦,老天仍不肯放过她,竟让邪魔上了她的身。”红尾沉沉地道,“我只是希望她能完完整整地拥有自己的一生。相夫教子,儿孙满堂。”
“若让天上那些神仙发现了邪魔的存在,天罚必不可少,你也会连坐。”
“我知道。”红尾咬紧了牙关,“这才是最不公平的地方。七七什么都没做,为何要承担邪魔的下场,她只是个普通的凡人。”
谁知道呢。不把附身的人灭了,被附身的迟早会入魔,天下又要多一个邪遂。
魂爷本来都懒得管这当子事,偏偏又怕邪魔一事连累自己,让麻烦事上身。
我嗤笑一声,“你还想要抗天不成。”
红尾噤声了,眼神黯淡。
“魂爷的秘法,虽说能驱赶她身上的邪遂一些日子,却也未必能长久。”
我看了病美人一眼,她正亲切地跟一个妇人交谈。她偶然抬起头,秀眉舒展,温婉一笑。
“到时该怎么办?”红尾声音带上了急切,语气沉重道,“我实在不知该怎么救她。”
这么大的难题,上万年都无法解决的事情,魂爷怎么知道。
“魂爷是否能阻止她入魔?”红尾以哀求的目光看向我,看起来还挺可怜。
“你看魂爷像九天圣母娘娘吗?”
红尾一愣,“不像。”
“那魂爷为啥要做些圣母的事?”
红尾梗住。
“魂爷没把你送给天界的仙君,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红尾急急道,“若魂爷能够帮助七七永远除去魔气,我愿意现在就把魂魄给你。”
我挑眉,睨了他一眼,笑,“你太高看魂爷了。”
“或者说,你小瞧了魔物了。凡人一旦沾染上,就只有死路一条。病美人在你全力的帮助下,也只能堪堪减少附身的次数。”
“看起来,附身的邪灵挺弱的,所以你还能对付两招。”
红尾低下头,声音喑哑,“我知道。我以为……也许有可能。”
我站起来,靠在雕花的木栏上,看着与人交谈甚是愉快,低眉浅笑的病美人,轻叹口气。
我聚神,掌心慢慢凝出一个透明幽亮的灵珠。
“魂爷要做什么?”
红尾急急地抓住我的手臂,猛地被弹开。
“做什么?”我翻个白眼,“自然是遮盖住她身上的气息。”
“她身上仍残有魔物的气息,故之前的邪灵能够多次找到他。”
我掌心暗暗使劲,挥出。
红尾喜出望外,抱拳,“多谢魂爷!”
魔物不是小事,魂爷又不想放过任何一个魂魄,自然得把事情做得滴水不漏。
“接下来,魔不魔化,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我给红尾倒了杯酒,打断垂眸沉静的他,“喝杯酒?”
“多谢魂爷。”红尾抱拳,道,“我就不用了,先走了。”
“红尾,你可真是狠心,果真男子多薄情,向来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我捂脸,作伤感状。
红尾停住动作,站在原地愣了半晌,磕磕巴巴地道,“魂爷你别吓小妖。我怎么就……就狠心了?”
“当年,你可是愿意为了魂爷赴汤蹈火的。”我长叹口气。
“我那时候,第一次出山,性子浮躁了些。”红尾的喉结动了动,明显紧张了,“第一次见到在树上睡觉的魂爷,美得像一幅画,便不由动了些心思。”
“但是我,想不到魂爷……”红尾抬眼悄悄瞥我一眼,“是那般的豪放。小妖……招架不住。”
不就烧你个房子,烧你个尾巴,让你表演了个火舞麽……
我哼了一声,“魂爷自是你这种小妖无法匹敌的。”
“况且,”红尾轻轻一笑,“魂爷身边的那位郎君,对您极好。您二人都是极其厉害的人物,不是我能招惹的。”
哪位郎君?千里吗?
“你是说千里?”我皱皱眉,“他怎么对我好了?”
“魂爷似乎不太懂自个儿的灵力有多厉害。”红尾扬起嘴角,笑,“当时不止我的松鼠洞,大片领域的妖精洞府都受到殃及。魂爷当时醉醺醺地一路高歌,扬长而去,没看到背后追你的一群妖精。”
“是你那位郎君帮你解决的。”
“托魂爷的福,我也是第一次见到他那般厉害的人物。且不说如何瞬间制服了一众妖精,法术高强到竟可以山石平地起,化死为生,化无为有。”
红尾眼眸晶亮,露出几分惊羡之色。
这事魂爷我还真不知道。那时我也不算太醉,只是有几分昏昏沉沉。醒来时已经在千狐洞,千里在一旁下棋。他是说了我几句,说我烧了人家的洞府,然后随手丢了本秘笈给我,叫我去练好火系法术。
他竟然还帮魂爷收拾了烂摊子。
说实话,千里这个朋友,对魂爷是真不错。
怎么就能突然之间,完全变了个性子,还要杀魂爷?
想到这,我心里不禁堵得慌。
我瞅着红尾,想到什么,朝他挤眼笑,“听说你修过女身,真的假的?”
红尾按了按额头,无奈道,“这都是我几个兄弟开的玩笑,魂爷莫要听信。我先喜欢上的女子,便不可能修女身了。”
我惊讶,“想不到你对魂爷爱得竟如此之深,深到直接定了性别。”
“不是!”
靠,否认这么干脆做什么。
红尾纠结几下,低声道,“是她。”
难怪~病美人前世原来是红尾的小情人。
“我等了五百多年,才等来她这一次转世。”
“这一次,无论如何,我一定要让她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平安喜乐一生。”
“等下。”我打断他,“病美人前世,是不是特别温柔,善解人意,蕙质兰心,就是温婉美人那一派?”
红尾略微沉吟,浅笑,露出几分怀念的神色,“她以前是个侠者,侠义心肠,心向善道,英姿飒爽。但性子确实温婉,外柔内刚,很会讲道理。”
“所以……”我微微眯眼,露出危险的气势,“你被魂爷这般强势的吓到了,所以转而移情别恋到那种温柔的女子。”
“怎么是移情别恋……”收到魂爷危险的目光,红尾连忙闭嘴,“魂爷这般倾城绝色,法术又高强,小妖实在没资格攀搭。”
我对着他翻了个白眼。
红尾轻笑,“魂爷身边已有良人,还望珍惜。”
“瞧瞧你这薄心鼠,说的这是人话吗?”
红尾不知作何回答,忙道,“魂爷,小妖告退。”
我连忙摆手,“走走走。”
“你觉得这事怎样?”我问一直在旁剥花生的大黑。
“不必珍惜。”
“要变强。”
我敲了下他的头,“我是指病美人入魔这事。”
大黑将视线投向楼下的病美人,半晌,开口,“魔根已种,无解。”
我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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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长鞭一甩,甩来诸多酒。
我喜滋滋地打开,美人神尊送的酒,果然不同凡响。
大黑在一旁,直直地看了许久,半晌才开口,“百魂鞭,你用来捆酒?”
“对啊。”我仰头豪饮,想了想又道,“有时候也用来捆洞里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书啊,毯子什么的。”
“你还别说,这鞭子,真结实,而且可以无限伸长。可惜魂爷东西没那么多。”
大黑沉默了许久,眼皮动了动,道,“百魂鞭,六界至宝,威力巨大,可诛妖魔,灭仙神,断生魂,不留痕迹。”
“这么厉害。”我睁大眼睛,咋舌。
我疑惑道,“那你给魂爷干嘛?”
大黑没说话了。
“嗯?”我拍他的头。
“你要,留;不要,弃。”大黑直直地盯着我,“随你。”
大黑话是这么说……可他这直勾勾的眼神,魂爷怎么觉得,魂爷只要说个不字,他就能一怒冲冠,暴走,然后边跑边掉泪珠子。
我干干地笑了笑,“留着,自然要留着。”
“毕竟是你巴结我的证据。”
我仰头倒在了床上,“对了,你若有事要回去妖尊殿,帮魂爷问个人。”
“何人?”
“我那小跟班,一朵铃兰花。看看她如何了。”
魂爷这几个月过得浑浑噩噩,竟快忘了兰兰那朵花了。不过想来妖尊也不会对她做什么。
“好。”
我腾地坐起,扭了扭肩膀,决定还是回千狐洞睡觉,毕竟有些天没回去了。
“去何处?”
“回魂爷洞府。”
大黑皱眉,“不管阁里?”
我挑了挑眉,笑得灿烂,“你们管阁里,魂爷管你们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