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风微凉,曦光带暖。
我仰着头伸了个懒腰,余光瞥到旁边无人。
荒这家伙走得倒是悄无声息的。
我喝了口酒,拍了拍混乱的脑袋。
真是奇了怪了,明明与荒这样的美男共眠,魂爷梦不到颠龙倒凤的旖旎之景也就罢了,反倒梦到些血漫九天的可怖之景。
幸好,魂爷记不得具体场景。
我飞身下了阁顶,想着不如回凤栖阁去听听戏曲。
走了几步,被人重重地拍了下肩膀。
“狐狸!”
我转身一看,原是白赤那小子和一位锦衣金冠的年轻公子。
我挑了下眉,面色淡淡的,“叫谁呢?”
白赤没好气道,“当然叫你啊。”
“魂爷没名字吗?”
“你叫什么?”
“魂爷。”
白赤头一扭,哼笑一声,“我偏不叫你爷!”
我无所谓地耸耸肩,就要离开。
“敢问姑娘可是索魂仙魂爷?”白赤身边那位年轻公子好奇地问。
声音清脆,面相俊朗,虽不甚高,但身材比例良好,尤其是说话时眉眼弯弯,霎是可人。
“正是魂爷。”我一下子扬起了笑容,往前走了几步,“不知道这位俏公子,是谁啊?”
“在下西海龙王长瑞。”俏公子长瑞彬彬有礼地作了个揖。
我的眼睛微微放亮,惊奇道,“你们龙王都这么年轻的吗?”
我挑起了俏公子的下巴,勾起唇角,“还长得这般俏。”
只见俏公子唰地脸红了,攥紧了手中的玉骨扇,急急地退后两步,“姑娘…”
白赤挡在了俏公子身前,斥道,“喂!色狐狸,放尊重些!”
“人家是前东海龙王地坤的兄弟,又不是你的,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白赤挺起胸膛,大义凛然道,“如今我接了这个东海龙王的位子,自然就是四海之首,我师兄的兄弟当然也是我的兄弟。”
我嗤笑一声。瞧把他能耐的。
“你们来凡界做什么?”
俏公子先回答了,“正值我九千岁生辰,赤兄提议带我来凡界游玩几日。”
九千岁?如此高龄?竟比魂爷还大。俏公子这张青涩的脸,说是凡界弱冠之年的小公子也是令人信服的。
我挑挑眉,一脸不可置信,“九千岁?真的假的?”
白赤似乎很是认同我的想法,点点头,“当时我也觉得不可能。想着八千多年前就与我师兄拜了把子,成了龙王,怎么说也有一万岁了。结果他居然才九千岁。也就是说几百岁就成了龙王,真是厉害。”
俏公子不好意思地笑了,“我当时一直跟在大哥身边,其他几位哥哥也视我为亲弟弟,为了给我的前程铺路,他们拜把子时,便把我这条小龙给算进去了。”
“说来惭愧,西海一直地窄人疏,我也没什么用武之地。”
“别谦虚了。在你的治理下,这些年西海不论领地还是势力都变大了许多。长瑞你很厉害。”
白赤毫不吝惜他的夸赞。让魂爷不由想起之前白赤听说自己要当东海龙王时,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
我也就笑了笑。
魂爷不太懂他们龙计算年龄的方式。
我看向白赤,打量了他一下,问,“小白龙你多大?”
“我比师兄小些年岁,今年一万两千岁。”
我继续挑眉,不禁感叹,“感情你们龙才是真的驻颜有术啊。”
我的眼珠子转了转,他们既然是来凡界游玩的,身为龙王,珍稀宝物自是带了不少。
于是,我挂上了灿烂的笑容,朝着他们眨了眨眼,“你们来凡界游玩,那有一个地方,定是不能错过的。”
两人皆看向我,眼中带着好奇,“何处?”
我嘴角的笑容越发大了,“凤栖阁。”
凤栖阁三号雅舍。
魂爷将他们带到了极具视觉冲击力的三号雅舍。此处庸尘满座,觥筹交错,珠玑红帘,舞榭歌台,清歌浅舞,夜夜笙歌。
凡界最为荒唐,又最为梦幻的温柔乡,英雄冢。
当年魂爷本不想要这三号雅舍,纯粹干那档子勾当太跌档次。但耐不住凡界太多原本便出身于这种烟花之地的女子,她们啥都干不了,甘愿做这门生意,魂爷没道理给她们白吃白住,既然这样,又有什么道理阻挠呢。
不过这些年,这里倒是有模有样了。虽比不得最有名的天香楼,倒也不差。主要是三号雅舍虽美人少,但待遇好。况且,美人不在多,在于精。
跳舞的女子腰肢纤细,雪肤凝脂,轻歌曼舞,眼波流转间,魅惑之态毕现,只看一眼,人都要酥了。
果不其然,刚一进门,两条龙的眼睛便直了。
我朝着英娘勾了下手指,她会意一笑,便唤了两个女子过来。
红儿,橙儿可是三号雅舍的两个招牌人物。
“红儿,橙儿快过来陪陪两位公子。”
我对着两个姑娘粲然一笑。
两人唇角上扬,袅袅香气盈满怀,轻纱翩舞间,便贴近了两条龙。
白赤和长瑞的身子皆是一僵。
“姑娘…”长瑞涨了脸,局促地推着橙儿的手臂,待碰到那一腕银白,又像被烫到一般拿开了手,“姑娘,莫要再靠近了。”
白赤也好不到哪去,耳垂粉红,直接站了起来,离了红儿几米远,警惕地看着她,“别过来。”
我哈哈大笑起来,摆摆手,“你俩只管倒酒就行。”
红儿与橙儿倒也不恼,嫣然一笑,便规矩地守候一旁,倒酒。
白赤咳了咳,“这里有什么好玩的?”
我随手拿了杯酒,一口灌下,笑,“本来是有好玩的,但你们不稀罕。不过,摸到了窍门,你们自会发现其中乐趣。”
“这些姑娘的舞蹈,很美。”
长瑞总算讲了句良心话。“乐曲,也动听。”
白赤对这个倒没有反驳,“确实不错。”
这时,又换了一批女子。这次是异域风情的外疆之舞,雅致中不掩风情,豪放中不失气度,鼓声阵阵,如雷鸣,如风暴,笛声伴随,悠扬欢悦。
白赤和长瑞的目光皆被吸引。
魂爷靠着椅背,也欣赏了一番。
一缕清风送来一线金光,我勾了勾嘴角,起身。
“你去哪?”
白赤立马察觉到了。
“魂爷有事,待会让大黑带你俩去五号雅舍和十号雅舍逛逛,最后弄个晚宴给你俩。”我摆了摆手,“你们好好玩。”
说完,我走向帘子后面的大黑,拍了拍他的肩,语重心长道,“大黑啊,跟着妖尊这么多年,你应该知道什么叫宝贝。给的不是宝贝,不结账。”
然后,我转头对着白赤和俏公子温柔一笑。
红儿和橙儿的出场费,加起来一万两,晚宴五千两,每个雅舍的入场费五百两,再加上其他吃喝玩乐的费用,没有上百个深海夜明珠,是抵不了的。
今日你俩可得好好享受。
我很快赶到了竹屋。
竹屋周围笼罩着一层又一层强厚的结界,应该是荒为了不打扰其他凡人所施。
荒负着手,长身玉立,墨色的黑色衬得白衣更为素雅,冷风中,他颀长的身影竟有几分寂寥之色。
荒站在竹屋前,看着门扉,不动分毫。
我从空中飞身而下,走到荒身旁,用琉璃葫芦拍了拍他的背,“做什么不进去?”
荒微微偏头,看向我,俊美的眉眼闪过一丝为难,“里面不太对劲。”
我微微眯眼,警觉起来,“怎么了?”
荒转过头,说,“你听。”
我便跟着侧耳,极强的耳力让魂爷对里面的声音听得丝毫不差。
庭院里传来七七姑娘粗声喘气的声音,还有红尾沉重的呼吸声。
魂爷的这口气不由提了起来。
然后是“啪啪”,好几巴掌,声音清脆尖锐,绝对下了狠手。
啧啧,打得这么猛烈?
“当日若非你重伤我姐姐,她怎么可能被轻易夺取生魂?你身为妖怪,就能为所欲为吗?”
是七七嘶哑,怒吼的声音。
“若再来一次,我依旧会这么做。莫说你姐姐,纵然是我自己,若能护住你,我也会杀。”
是红尾喑哑,沉重的声音。
“住口。我与你没有任何关系,要你的保护做什么?”
“你害了我的爱人,却说自己爱我,你不觉得恶心吗?”
“你是个妖!你有什么资格说爱!”
红尾没有再讲话。
荒看向了我,眸子微眯,眼神中带着点疑惑,“我听到了爱这个字,是吗?”
我笑眯眯地点头,“是啊。人间有真情,人间有真爱,你运气好,一来就碰上了。”
我加了一句,“不过凡间的情意最是害人,还是少沾惹的好。”
魂爷真的怕这俩最终都搞个魂飞魄散的下场,那魂爷又是白忙活一场。
荒的眼睛微微眯起,薄薄的唇抿成了一条线,“人妖如何能相恋?”
“他们置天道于何地?”
这四周弥漫的低气压,是荒带来的吧。
我抱着双臂,翻了个白眼,“你好好的降你的魔,管你的六界,管他们的感情做什么。”
荒看向我,眼神越发凝重起来,“当初划分六界,众神花费诸多心血才设定了各界结界,各界共存,互不打扰。其中凡界受其余几界保护,最为特殊,凡人没有灵力,如何能承受妖类之气?况且人和妖完全不同源,根本不能孕育后代,这也违反了生灵传承之道。”
“打住打住!”我瞥了他一眼,“这又你何干?”
“他们相爱,碍着你吃还是碍着你喝?碍着你救人还是碍着你杀人?”
荒抿着唇,说,“于我个人自是无碍。但长此以往……”
“那也是你们现在这些神仙的问题。不把结界弄稳固,让妖混进了凡界,弄出一堆问题。”
荒莫名一梗。
“况且,事情都已经这样了,本来都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还不能选择自己身旁的人,这什么天道,也忒膈应人了吧。”
“你…”荒一时找不着反驳的话,只能与魂爷对视,试图以那凌厉又高高在上的眼神,让魂爷退缩。
但魂爷,向来是欺软不怕硬,于是笑眯眯地回望过去。
“不好。”
荒的瞳孔微微缩起,身如疾风一般冲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