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浇完了水,忍不住伸了个懒腰。
千里则收了个场,把净玉瓶里剩下的水倒在了长眠树的根部。
“现在干嘛?”我接过净玉瓶和灵枝,变小了揣身上,问道。
“就寝。”千里挑了下眉,淡淡地道。
就睡?不是吧?这么无聊?
我深深地叹了口气,头耷拉下来,“没有吃的,没有玩的,没有乐子,就只有喝的水,还不清楚哪些能喝。”
“这种堪比凡界尼姑和尚清修的苦逼日子,真是…”我停了一下,顿时想不出形容词,只能苦着脸道,“绝了!”
我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红色的圆润物体。
竟是个红果子。
千里的怀里还有好几个红红绿绿的圆果子。
我顿时双眼放光,一把接过,惊喜溢于言表,“这是哪来的?”
“过些日子昆仑的人要来拜访,既有客人,自然得好生招待。”千里嘴角上扬,眉眼清润,看着我道,“所以我让梵天去了一趟三十三重天,采摘了一些神果。”
“虽比不得凡界那些新奇的花样吃食,但味道也不错。”
我喜滋滋地咬了口所谓的神果,不酸,甜味很淡,但是很鲜嫩,清润。
魂爷有些天没有尝到过味道了,现在心中顿感满足。
“不错不错。”我笑眯了眼,大为赞赏道,“入口甘甜,清润爽口,好吃。”
千里嘴角上扬,眼眸含笑地看着我吃。
他又递了一个果子给我,道,“你若喜欢,这些都给你。”
“其余的,你可以找净英,他负责宴会的招待事项。”
净英,梵天,晨阳,昏月,还有几个魂爷没问过名字,但是脸熟的神侍,以及几个还没见过的神使,诺大的三十重天泽,加上千里,竟然只有不到二十个神,还都隔得挺远。
这人丁够稀薄的。
千里迈了步子往寝殿方向走,我同他并肩而行。
我咬着果子,问,“三十三重天,比这里还多两重,岂不是更冷?”
“并不是。”千里勾起嘴角,笑了,“几重天,只是地域的分配不同。三十三重天是几位德高望重的神上居住之地,他们虽非上古之神,资历却比我还要大,平日里修身养性,养花弄草,精通些花木之道。”
千里看向我,眼角微微翘起,嘴角的笑容越发大了,道,“所以那里的神果最为充裕,且滋味最佳,还曾引来一些胆大包天之徒的垂涎。”
我笑了,“有人敢偷神果?”
千里眉眼弯弯,点头。
我挑了挑眉,不禁腹诽,不就几个果子,有什么好垂涎的。虽说味道还不错,但跑去三十三重天偷几个果子,未免太胆大了。
“贼胆挺大。”我评论道。
千里扬眉,笑道,“可不是。”
“对了!”我吃完最后一个果子,激动地提议道,“不如咱们回去赌牌吧?”
我想着,变幅牌出来还是可以的。
“现在就睡,太无聊了。”
千里嘴角上扬,温柔一笑,然后拒绝了。
“三十重天泽不能有这么不上道的消遣方式。”
我微微眯眼,挑了个眉,“那你说个上道的消遣方式。”
千里勾唇一笑,道,“入定吧。”
“修行是一个提升自我价值,获得心理愉悦的好法子。”
我抽了抽嘴角。
修行,修行,他也不怕把自己修成愣头呆子。
迎着我鄙夷的眼神,千里轻笑一声,他突然用袖子抹了抹我的脸,揶揄道,“十年了,你的灵力并未有什么进步,反倒是性子更为不拘小节了。”
我摸了摸脸蛋,被他擦干净了,光滑得很。
“非也非也。”我挑了挑眉,调笑道,“我就等着你给我擦脸呢。”
“这叫情趣。”
千里失笑,摇了摇头,继续向前走去。
我看着笑容明媚的他,不禁有些恍惚。
十年…是慕生离开的时间。
他居然清楚地记得。
“凡界好还是三十重天泽好?”
走着走着,我突然想问他这个问题。
此刻,三十重天泽的上空像是一块透明的黑水晶,深邃无比,仿佛藏着诸多不可言说的秘密,高高在上,清冷寂寥,像是近在咫尺,触手而去只能碰到一片虚无。
这里虽有白天与黑夜,却看不到太阳与月亮。
日复一日,单调乏味,没有色彩,除去刚开始的新奇之感,才呆了几天的我,已经感觉到了无聊。
我想象不到在这里呆上几千年,甚至上万年会是怎样一番感受。
千里的脚步未停,只是刚刚,他似乎顿了一下。
“好的定义是什么呢?”千里勾唇,笑了笑,“你觉得三十重天泽不好吗?可是,无数修行问道的神仙都想要进入三十重天泽,进入这里,便代表了无上的地位与尊荣。”
“凡界就一定好吗?凡界确是五光十色,花样繁多,热闹不凡,凡人可以随心所欲地做自己想做的事。但没有谁的人生一帆风顺,他们各有各的忧苦。”
我微微皱眉,“可你若在凡界,并不会有凡人的忧苦。”
“谁说的?”千里轻飘飘地反问一句。
他定定地看向我,深邃的眸光深沉如海。
他忽而低头笑了笑,道,“若没有凡人的忧苦,说明我不是凡人。我既不是凡人,一直待在凡界又怎能安心?”
他这是……把魂爷我的幻想给破灭了。
虽是有些痴人说梦,但魂爷我确实想着,也许有一天千里会回凡界,同我与当初一样生活。
“不论是谁,都会需要一种让自己安心的归属感。”
千里垂眸,半昏半暗的侧脸看不清晰。
归属感……
不知为何,我的心头震了一下。
我好像发现了一样新东西。我一直苦苦思索不得其解,深陷迷雾中,心生迷惘,却突然找到了某样东西,顿时拨云见雾,豁然开朗。
但我又不敢亲自揭开这样东西的盖头。
我抿了抿唇,索性不说话了。
“下棋吗?”
千里突然笑着邀请我。
我点了点头。
魂爷我或许是心神有些恍惚……竟然连连输了好几盘,丢盔弃甲那种,输地彻底。
“今日我困了,明日再战!”我拍了下桌子,大声道。
千里勾起嘴角,笑吟吟地睨着我。
“好。我等着。”
说着,他动作优雅地收好棋盘。
我回了自己的寝殿。
沐浴过后,我支着下巴,直勾勾地瞧着窗前那盆娇艳的腊梅。
我以前对这种红色的花没什么感觉,但是绝对算不上讨厌。我曾经在妖尊那里看过开得洋洋洒洒,鲜艳浪漫的满园红梅,着实惊艳了我一把。慕生送了我一树永世不衰的红梅,我甚为珍惜爱护。这里这盆娇艳的红梅,我看着也甚为舒心。
我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魂爷我真挺喜欢梅花的。
只是有点奇怪,自己应该知道的事,竟然要通过他人才能知晓。
就像…我的感情和我的身份。
我喜欢谁,我是谁,这些应该是我自己本身就知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