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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八的上午,乡试终于结束,贡院紧闭的大门缓缓打开,应考的生员们三五成群地从门内蜂拥走出,相互间谈论着三场考试的考题,乡试的经历可是士人们最为重要的谈资。
贡院的大门外已经聚集了大量看热闹的百姓以及考生的亲戚朋友,亲友们见状纷纷迎了上去嘘寒问暖。
值得一提的是,乡试与童试时不同,乡试的考卷要经过专门的人员誊抄一遍,然后把誊抄的卷子交给批卷官,批卷官无法接触到考生的考卷,这样做的目的是防止考生在考卷上作弊。
不得不说,大明科举在确保乡试公平一事上做的非常到位,不仅对考生的考卷进行糊名,而且还要由专门的人员进行誊抄。
尤为重要的是,考生的考卷并不是由一位批卷官批阅的,而是由一房的批卷官共同批阅,好坏由众人来裁定,这样最大限度地保持了考试的公平,也防止了徇私舞弊的行为。
由于乡试的考卷甚多,所以批卷官们要分为十几组来批阅考卷,由于每一组待在一个大房间里,所以又叫一房。
先前提到,根据“五经”冷不同,湖广乡试诗经有五房批卷官,易经和尚书各四房批卷官,春秋和礼记各二房批卷官,一共十七房批卷官。
乡试的“五经魁”先要由这十七房批卷官选出本房“五经”文章的第一名,然后同经的文章相互间进行比拼,进而选出本次乡试“五经”各经的第一名,成为本科乡试的“五经魁”。
当然了,乡试举子以及解元的选定最终由皇帝钦派的主考来决定,副考官以及批卷官从中辅佐。
正是由于批阅考卷流程比较复杂,故而乡试的成绩要在下个月十五,也就是九月十五张榜公布,这个榜称为“乙榜”,由于这个时间是桂花飘香的季节,故而又称“桂榜”。
这意味着考生们要在武昌城里等待一个月,期间通常都会寝食难安,这无疑是一种痛苦的煎熬。
“少爷!”秦月、柔儿和李宏庆等人在贡院门口的人群中等待着,见与赵欣、方云谈笑风生的李宏宇夹杂在生员中从贡院走出,柔儿立刻欣喜地迎了上去,这些天她可是无比担心李宏宇。
秦月见状不由得面露羡慕的神色,虽然她是李宏宇的未婚妻但与李宏宇之间的关系还非常陌生,远远没有达到李宏宇与柔儿之间的那种亲密关系。
“方兄,改天小弟设宴,方兄可要赏脸呀。”李宏宇望见了秦月和李宏庆等人,于是笑着向方云说道。
“在下荣幸之至,届时一定前去赴约。”方云闻言笑了笑,向李宏宇一拱手后跟着几名长沙府的生员离开了。
“父亲!”李宏宇也想方云拱了拱手,刚准备走向秦月和李宏庆,冷不防身旁的赵欣惊喜地喊了一声,快步向一旁的人群走去,只见赵德义立在那里含笑望着她。
“赵叔叔。”李宏宇见状连忙走了上去,微笑着向赵德义一躬身后喊道,虽然他跟赵德义只见过寥寥数面,但由于赵欣的关系自然要上前来打招呼。
“贤侄,这些日子来欣儿都住在你那里,多谢你的照顾了。”赵德义打量了李宏宇一眼,笑着说道,笑容里透露出一丝复杂的意味,既欣赏又惋惜。
说实话,赵德义现在对李宏宇着实是刮目相看,很显然李宏宇并不是先前他所认为的那个胆怯的书呆子,毕竟能打伤张泉这种小侯爷又能全身而退的人岂是等闲之辈!
他可不认为李宏宇这次能脱身是运气好,毕竟当天临江楼里的那种压倒性的气势可不是任何人都能拥有的。
况且,赵德义已经打探了李宏宇的案子,不仅知道了临江楼生的事情,同时也知道了楚王府介入案子的事情,这令他倍感震惊,无论怎么看李宏宇都跟楚王府没有瓜葛,但是却能惊动朱盛昌这个郡王,实在是不可思议。
赵德义越是打听李宏宇的事情就越是觉得李宏宇的身上笼罩了一层他所看不透的神秘,包括襄阳城里生的事情。
看似李宏宇在襄阳城又挨打又入狱好像吃了亏,实际上在白河学院表现不如李宏宜的他却出人意料地考中了童试小三元,而陷害他的牛丰也落得一个丢官罢职判处了死刑的下场,说到底他才是最后的赢家。
因此,社会阅历丰富的赵德义隐隐约约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他和其余的人以前好像都被李宏宇懦弱的表象所蒙骗,实际上李宏宇是一个深藏不露的人,竟然连他都被蒙骗了过去。
赵德义相信,李宏宇在解元赔率的盘口中高居第三并不是空穴来风,如果李宏宇真的考中了解元,就算李宏宇考不上解元而考上“五经魁”,乃至只是中举都会让心中懊悔自己当初的选择。
况且,赵欣与李宏宇之间的关系令赵德义倍感尴尬和担忧,他先前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赵欣会跟李宏宇走得如此之近,竟然不惜陪着李宏宇进大牢以及联合湖广生员到衙门生员李宏宇,着实让他吃了一惊。
如果赵欣真的对李宏宇一往情深的话,那么赵德义毫无疑问将陷入两难之中,现在李宏宇极有可能中举,因此他根本就没办法开口告诉外界赵欣曾经与李宏宇订亲的事情,这样的话肯定会受到外界的嘲讽,说他趋炎附势,届时他的颜面何存?
寒暄了几句后赵欣就跟着赵德义离开了,毕竟父女俩这么长时间没见肯定有很多话要说。
李宏宇跟一些认识的生员闲聊了几句后也走了,准备回家美美地吃上一顿,这几天在贡院里一直吃面条,现在一闻到面条的味儿就想吐。
“打探出来了,李案五经选的是春秋。”就在李宏宇走后不久,一名生员急匆匆赶到了与几名武昌府生员谈笑的沈伯诚身旁,笑着回答。
听闻此言,沈伯诚不由得暗中松了一口气,他可不希望李宏宇也选诗经来答题,毕竟李宏宇能考中襄阳府童试小三元意味着有很强的实力,万一李宏宇来跟他竞争的话那么他入选“五经魁”的概率就减少了许多。
“这李案还真怪,听说他以前在白河镇选易经作为他的本经,可院试的时候却选诗经的题目答题,而这次更怪,竟然选了春秋。”
边上的一名生员闻言不由得有些诧异地说道,要知道通常考生们会选一门“五经”作为自己的本经,最多学两门,精通三门者可谓寥寥无几,毕竟一门“五经”就已经足够学一辈子了,更何况三门!
“诗经有沈兄,易经有方案,我看李案是自知实力不济故而避开了沈兄和方案。”这时,又有一名生员笑着说道。
沈伯诚闻言笑了笑没有言语,眉头却不由自主地微微一皱,他并不觉得李宏宇是为了避开了他和方云,否则可以选“五经”中另外一个尚书来答题。
要知道襄阳士林在“五经”中最精尚书,易经其次,否则杨仁孝也不会选尚书作为其本经。
故而,李红云既然不考易经的话那么应该选尚书的题目,毕竟这可是乡试,容不得丝毫的马虎,当然要选第二熟悉的“五经”科目来考。
“难道他是胸有成竹所以有意避开了我们,算是还我们到武昌卫衙门声援他的人情?”经过最初的疑惑后,沈伯诚的双目不由得浮现出了震惊的神色,他想到了一个看似疯狂的可能。
“襄阳府的那个赵鑫选了哪门经的题目?”沈伯诚不相信这个世上有人能精通三门“五经”,更不相信李宏宇在乡试这种重要科举考试的时刻会拿自己的前程开玩笑,因此沉吟了一下后问道。
“我跟他在同一个号舍区考的第三场,出来的时候问了他,他跟李案一样选的是一个冷门,不过不是春秋而是礼记。”一名与人谈笑的生员闻言笑着回答。
实际上,赵欣的本经就是礼记,不过她又学了诗经和易经,有着非常高的天赋。
山西地处边陲,教育资源自然比不上中原和江南等地,因此在的诗经、易经和尚书上的成就远不如中原和江南,故而唯有专精冷门的春秋和礼记。
沈伯诚的双目顿时闪过一丝愕然的神色,如此一来他先前的推测极可能就是事实,李宏宇和赵欣为了报答他们的人情故而避开了的“五经”科目,进而选择了春秋和礼记这两个冷门。
可湖广也有地区专门研究春秋和礼记,李宏宇和赵欣跟那些地区的考子相比没有丝毫的优势可言。
“简直是疯了!”
良久,沈伯诚的喉结不由得蠕动了一下,忍不住吞下了一口口水,心中暗自想到,如果不是疯了的话谁会那自己的前程开玩笑,要知道考上“五经魁”不仅是莫大的荣誉,同时也意味着可以直通京城参加会试。
乡试里最重要的就是前六名,因为前六名都有着属于自己的名称:第一名为“解元”,第二名是“亚元”,第三名、第四名和第五名是“经魁”,第六名是“亚魁”。
以后与人交往的时候,乡试前六名可以报出他们的名号来显示地位和身份,例如两名举人相遇,先比考中举人的时间,先考中者为尊。
但如果后考中者是乡试的前六名,而先考中者不是前六名,则后考中者为尊。
而且,举人在与人交往的时候,乡试前六名可以在名帖上写上“某科经魁”或者“某科亚魁”,而其余人则只能在名帖上写上“某科举人”,这样一来就有了身份和地位上的差别,自然受到对方的重视程度不一样。
因此,沈伯诚完全无法理解李宏宇和赵欣这样做的动机,在他看来为了偿还人情而这么大的险实在是愚蠢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