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仆人永远在这里恭候您的回归。”
那人一遍遍地念着,可真是一个虔诚的信徒,那么盲目地去等待永恒。
在移动的时候唐才发觉自己的脖子有一些僵硬,酸痛的感觉缠住了他。
在被他忽视已久的背后,不是魔鬼,只是焦客。但毫无疑问,他那一头红发总是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地狱。
他双手举着一柄短杖,上面没有任何的魔力波动,木头因为细密的裂口与擦不净的灰尘,呈现出了古旧的颜色。
它一定在某一段时期没有被好好保管,而又没能以伤及外皮的方式来一次彻底的大清洗。
“你……”唐的发声被阻断了,因为干涩的喉咙。随后他很快地忘记了原本想要说的话,他并不是很清醒,大脑一刻没有空闲地在思考着黑暗与黑暗的问题。
他歇了一会儿,但是原本的晕眩感没有消失多少。
“你在做什么?手里拿的是什么?”他问。
“等待大地被灌溉,人们重新获得自我,新的时代可以被歌颂!这是我们一族的荣幸!我们永远不会背叛真神!”
那一连串富有韵律的话语,光以虔诚来形容实在是太不足了……狂热,完全的狂热。唐不确定是自己气力不足而导致声音小,还是焦客陷入的疯狂状态让他没有耐心听到下一句。
唐摇晃着站了起来,他的眼睛有点疼,就像有一层红色的滤镜在眼前。最初勉强着起身的时候,他重新跌回去好几次。焦客并没有什么行动,一直留在原地。唐的双手捂着眼睛,偶尔露出一点缝隙来看路,也会观察情况——那个人的眼睛好亮。
就像燃着火焰一样的,将兴奋、激动与希望全部刻在了眼睛里。
唐看向两边墙壁,一些废弃的壁龛被点燃了,火是从那里来的,在感受不到的微风下展现着活力。
那些壁龛原本是很难被发觉的,突出的部分不知道在圣殿的哪一次装修中便被抹平了,只留下一些小小的尖头。但是如今的启用看上去也并不顺利,有一些地方的墙皮被撕掉了,以便火焰能够成功地挂上去。
唐的腿脚有些发软,走下雕像平台的楼梯时,几乎是摔下去的,所以他最终还是没能走到焦客的面前。但距离比起刚才来说合适一些了,至少能这么觉得。
“这里的人都不见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真神降临,闲杂人等必将退散!”
毫无疑问唐讨厌和这样的人说话,根本就没有意义。
唐又问他:“我能出去吗?”
这一次焦客没有说话,视线依旧聚焦在唐刚才来的位置,也可以望到雕像。
那模样简直像魔怔了,而且目前的情况也很难让人想到他到底在等待什么。圣殿的神职人员,甚至可以说是绝对关键的一位,能够说自己的工作伙伴是闲杂人等,这一句话甚至可能包含了大法师。
永恒……那两位永久不变的色调吗?
唐没有多想,他害怕某些情感再不受他的抑制,但很显然现在不是表露自己观点的好时机。
他现在整个人像是脱水了一样,不过并没有因为可能缺失了某些东西而轻快,反倒是惩罚性的沉重。
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将刚才好不容易停下来的动作继续延续下去。
焦客一直在碎碎念着什么,唐离近一点才看到他嘴唇的活动,但是听不清。到现在,唐在意的仍然是能不能离开的问题,他也想不了多少别的,就像步履蹒跚的老年人只喜欢清净。
“火焰、希望……”没有聊到太出乎意料的东西,也没有关于他是否能够离开的答案。另外还有一些很细碎的东西,是刚才听过的就是最初的开场白,还有“真神”之类的,总之就是搭配着不同的东西把一段话反反复复地念叨,疯癫了一样。
唐回过头去看了一眼雕像,不管是谁,那些高高在上不近人情的家伙如果真的在人前显了灵,这些人又会如何?
不停地磕头,若是从前觉得自己有愧于神明,在某短时间失去过信仰的人一定会颤抖着流下泪水,虔诚者?太难说了,只是目前这样看到大变活人心里有一些触动……唐并不确定焦客有触动。
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高台,让人感受到的生气也不过是火焰带来的假象。这一幕让唐觉得有些熟悉,甚至开始考虑是不是梦一场。
但是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能够怀疑是否真实的梦境,都不会是无法醒来的困局。
——“当黑暗在塔塔西亚弥漫开来的时候,多余的太阳会被刺死。”
这是所有碎碎念中唐听得最清楚的一段了,但是……它这么忽然地就出现了,唐还没有一点点准备。
“当黑暗在塔塔西亚弥漫开来的时候,多余的太阳会被刺死。”
唐满怀惊恐地看了焦客一眼,如果此刻他的力气是足够的,那么脸上的表情必定扭曲得不成人形。但是焦客并没有回看他,只专注于自己的“事业”。
要说之前,焦客在唐心目中绝对是圣殿里最现实的人,与那些遥不可及的存在没多大联系……应该是基于长相的评价,或者至少,唐从来没有听过他与前来许愿的人说什么“光明定与你同在”之类的,也从来没有哼唱过圣殿的歌曲——对于其他人来说当算是基本功。更重要的是,这个人的疯狂是不合已有规矩的。
体内的魔力被急速调动,回光返照般地让唐的双腿可以奔跑起来,一气冲到厅门口,看着远离的背影,本以为可以好好喘一口气,再度发力的时候却发现门打不开。
这个双扇门平时里都是完全开启的,所以难让人注意到不同——门的内测是没有把手的,上下与墙壁合得严实,材料与奠基的地面一样都是大理石的,而想要打开,得从内拉,从外推。也就是说,如果门关上的时候大厅内是有人的,那人就是被关在里面的。
唐拍了拍门,那清脆声音的发生点是在内侧,尽管唐的手在停歇下来后因为用力之大甚至产生了短暂的麻木,也觉得很难说能不能被他人听到。
门外的歌声开始升调,节奏也变快了,具象化来音符都一定是在跳舞的。唐慌张地回了头,中央的神侍高举权杖,开始跪拜,看上去是某种仪式的一部分,可能是开始也可能是结尾。
气氛看上去更加诡异了,唐却冷静下来了。这里是别人的大本营,就算呼来救兵也不会是百分百站在他一边的。再则,他从来没有任红蓝二人摆布的打算,却也不至于在这事上产生怀疑。不管雷蒙德做了什么,要消灭他都是小菜一碟,也不会是乐意玩猫捉老鼠那一套的人,他在这里是安全的。
也是这时,歌声再度变调,成了原本舒缓的旋律,似乎刚才的一节只是为了某种场景下的激励,而与门这一侧所发生的事情无关。这些只是认知新状况的一环,超越这些的是——门被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