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里面纠缠过多,最想要一时间做出最正确的判断,只怕是难如登天。
内侍是皇后的人,而陈懿蕴的宫人却曾接触过,但是这二人与任蝶衣存在竞争关系,若是任蝶衣流产乃至身死,则此二人必然有涉案嫌疑。
然而仅仅是如此也就罢了,可偏偏那个内侍还曾与任蝶衣,私下秘密交谈过,这为本就扑朔迷离的事件,再次变得错综复杂。
因为任蝶衣同样可以以伤己,然后坑陈懿蕴和周皙颜二人一把,只要坐实皇后暗害因妒忌,暗害皇嗣,则群臣再也不会庇佑皇后。
届时无论朱厚熜对周皙颜舍得与否,都会就此废掉,因为皇后失德,无疑是天下巨大臭闻,无论臣民都不会让一个失德之人,为天下母。
反之作为生下皇子的任蝶衣,母以子贵稳坐中宫。
即使任蝶衣真的流产,只要皇后被打倒,她就有足够的机会,染指中宫之位。
不过三人之中,任蝶衣的可能性因该最小。
毕竟这种赌博,收益实在不够稳定。
万一流产之后不能再怀,或是因小产,大小一个都没有保住,走到最后也不过是给他人做台阶。
不过这一切,还不能就此肯定,需要细细侦查过后才能下决定。
正在朱厚熜想要再说些什么之时,灰蒙蒙的苍穹,开始逐渐变黑,模糊不清的太阳,也在悄然消逝……
未几!
“咵嚓……”
“嘣……”
“啪……”
天空惊雷大作,无数道紫色闪电,直劈宫城瓦顶,霎时间一路火光四射,伴随着避雷针缓缓散去……
随后狂风大作,腿粗的树木拦腰而断,重重的砸在檐楼,带下无数砖瓦,青翠欲滴的树叶摇头晃脑,跟随着狂风席卷而去,不知终点。
烈风狂袭,掀起地上黄色尘土,铺盖整座巍峨京都,京中内外百姓,无不抬头盖额,避免扑面而来的沙尘。
只待数息,天空迎来一阵泥土芬香,远处传来密密麻麻之声,天际挂上雨帘,倾泻如注而来。
是时,琉璃瓦想起紧促的嘀嗒之声,随后汇聚一起,随着瓦楞滑下屋顶。
天地洗涤一空,四野不复金沙。
雨。
依旧倾盆而下,朱厚熜的心情却没有随着久违的甘霖感到放松,而是与张太后等人也回到廊道静待,望着破碎的天空,朱厚熜面色阴沉的吩咐:“命司礼监拷问清楚来报,若是司礼监无法侦破,附送锦衣卫拷问,问清楚之后,直接报我。”
朱厚熜的话虽然没有带任何感情,但麦福深知皇帝必然动了肝火。
谋害皇嗣,自古以来都是滔天大罪。
别说只是这几个人涉案其中,便是张太后、蒋太后涉案其中,也没人敢救。
国家之重,无外乎继统得人。
只要敢让皇家绝嗣,且证据确凿者,抄家灭族都没有话说,也没有一个人敢求情。
“哇……”
麦福还没来得及答复,只听到一阵惊天之声,刺破苍穹九霄。
天空好似被这道哭声震慑,本来倾泻如注的大雨,在此刻突然停止,为乌云所遮蔽的太阳,也在这一刻投放金色光芒,琉璃屋顶金光闪闪,耀人心神……
蒋太后、张太后、夏皇后也在这一刻一驱先前焦虑之色,脸上布满激动之意。
不大一会儿,一个嬷嬷打开宫门,探着半个脑袋对着众人恭贺:“恭喜太后,恭喜皇上,任嫔已经平安诞下公主。”
听到这个消息陈懿蕴满脸喜悦之色,但很快就被遮掩过去,周皙颜眼神也闪过一下,只有夏皇后、蒋太后、张太后等人除了高兴之余,还有一些不小的失落,至于永福公主、永淳公主两人,不过小孩子一个,听到说生了孩子,自是满心好奇,只有朱厚熜带着满脸踌躇。
倒不是他喜欢女孩,而是因为不知自己早已盘算好的,该如何继续……
不过事情终归还需面对,而且来日方长,有的是时间,根本无须急于一时,想通了的朱厚熜又说:“我可进去看看任嫔?”
毕竟任蝶衣生子辛苦,在这个时间点,给予足够的关心,更何况朱厚熜对于这个有着点小机灵的御姐,还是较为喜欢,虽然对方让他的筹谋落空,但生儿生女,此时并非人力所能决定,与他人无尤。
嬷嬷脸色有些怪异,唯唯回复:“任嫔腹中还有一个没生出来……”
蒋太后、张太后脸色当场一变,但却又没说什么,但朱厚熜却是眉宇间带着忧郁之色:“那嬷嬷赶紧前去照顾任嫔……”
“遵命!”嬷嬷听到旨意之后,瞬速退回坤宁宫内殿。
嬷嬷走后,朱厚熜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一刻不能停歇,站在廊道外边原地盘桓不止,一个时辰过后,嬷嬷再次走出来笑着恭喜:“恭喜太后,恭喜陛下,任嫔母子平安!”
这下子所有人满脸喜悦之色无法自抑,哪怕陈懿蕴、周皙颜也不得不跟着欢颜鹊喜,毕竟平安生下皇子,纵使心中再多不舒服此刻也不得有所发作。
蒋太后因为自己儿子有后,也算给了老公一个交代,张太后则是因为皇帝有子,不用担心其他宗室觊觎,至于夏皇后可能是因为朱厚熜跟她提议之事,而朱厚熜则是因为事情可以大定,其余两个就是跟着欢喜罢了……
欣喜若狂的张太后、蒋太后,连声叫好:“好呀!好呀!好呀!这是祖宗庇佑!宫内上下通通有赏!”
既然生的是皇子,那么理当庆祝,而且还要大势庆祝,因为有了皇子,足以安定人心,所以朱厚熜也在此时附言:“太后所言甚是,宫中上下通通有赏!”
哪怕国库不丰,但遇到这种事,还是不得不赏。
便是平民生孩子,家中大人都会有所打赏,到了满月之时,还会宴请全村老少吃席,何况天家?
朱厚熜眉开眼笑,心中暗道:“居然是个龙凤胎,还真是活久见!”然后也不管不顾,拔步就往殿内而去。
朱厚熜跑进殿内,永淳、永福二人也飞速跟着步入,其余人见了之后,为随着缓步走进。
此时嬷嬷抱着被黄色锦棉所包,两个眼睛还没睁开,脸上通红通红,身长不过一肘,放声大哭的小孩走到朱厚熜面前:“恭喜陛下。”
永福、永淳显得异常高兴,对着朱厚熜道:“皇兄(陛下)我能看看小皇侄,皇侄女吗?”
朱厚熜看着姐姐和妹妹高兴的样子,也没有阻拦,而是缓缓点头,嬷嬷得到首肯,这才抱着孩子半蹲给两位公主看。
永淳、永福瞅了瞅两个小萝卜头,然后皱着眉头说道:“怎么这么丑?”
蒋太后这时恰好赶到,听到两个女儿这么说,当即怒斥:“瞎说什么!”
永福、永淳被蒋太后威慑不敢说话,只能怯生生立在一旁搭着脑袋,也没有理会,而是往内殿走去。
只见精疲力尽的任蝶衣,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太医隔着帘布替她诊脉。
见到朱厚熜进来,众人大惊失色,盖古来产房被视为污秽之地,男子重来不轻易涉足,他们如何料到皇帝会跑了进来,于是慌慌张张准备起身行礼,朱厚熜压了压手,轻声问道:“任嫔身体如何?”
太医及时回答:“任嫔经历产子,如今身体虚弱,日后恐再难产子,至于其他问题,慢慢调养数年,应该无恙!”
朱厚熜一脸无所谓,只要身体没有大问题,那一切都不是问题,随后点头对着宫女说道:“照顾好任嫔!”
“臣等遵命!”
别说皇帝亲自交代,就算是没有交代,这些人也得尽心尽力。
任嫔产子,以后最差也是一国王太后,众人地位自然水涨船高,而且只要皇后生不出来儿子,那么皇长子说不定还能成为皇帝,也犹未可知,如何敢不尽心?
“嗯,告诉任嫔,待朕接受群臣恭贺之后再来看她!”
虽然朱厚熜对于什么,污秽不污秽的没什么好顾忌,但毕竟古代传统,他也不好太过标新立异,来看了一眼就已经算是破例了,没必要让二人全部陷入风波当中。
“臣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