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产子,天下官员自然欣喜不已,群臣放下眼前争斗,将贺表全部发往内廷,朱厚熜一一阅览之后,也酌情嘉赏百官。
朱厚熜准备再加杨廷和太师衔,梁储加太保、谢迁加太傅、费宏加太保,赏蒋冕、毛纪少傅、少师、少保……其余人各赏赐有差,至于任嫔因生子有功,晋位为妃。
正在伦以训替朱厚熜起草诏书之时,周包荒径直走入文华殿谒见。
朱厚熜知道事情有了眉目,于是想都没想,直接让内官传唤。
“传锦衣卫指挥同知,周包荒觐见!”
“传锦衣卫指挥同知,周包荒觐见!”
“传锦衣卫指挥同知,周包荒觐见!”
经内侍传唤,金瓜卫士再三传达,周包荒趋步进入内殿,行礼参拜:“臣……周包荒,拜见陛下!”
朱厚熜放下手中贺表,然后抬头笑道:“国丈平身!”
“谢圣人!”周包荒应声而起,内侍也及时递上锦墩,放在一旁等待周包荒坐下。
自从朱厚熜执意群臣谒见,皆有赐座之后,宫中锦墩已经是必备之物,无论外朝官员尊卑何如,但凡入宫,皆有赐座,以彰天下爱臣之心。
周包荒看了看正在奋笔疾书的伦以训,一副欲言又止模样,朱厚熜就已经知道意思,当即喊话:“彦式你且退下!”
伦以训字彦式,别号白山,南海人,身长五尺四寸,方额长脸,面有稀髯,只是肤色较黑,显得有些异于常人
他是书香门第,正德十二年榜眼,其兄长伦以谅是去年二甲第194名进士,父亲是弘治十二年状元伦文叙,也算是南海县有名的书香门第,自小过目不忘,精通经史百家。
听到皇帝命令之后,他也没有过多拖延,起身行礼之后与内侍一同匆匆而去,只留下殿内负责起居的严嵩,奏事的周包荒和皇帝。
见到伦以训走后,朱厚熜喝了一口茶,对着周包荒点点头:“说吧!”
严嵩急忙润好笔墨,等待着周包荒将事情奏来。
他是起居官,在制度之上,无论朱厚熜说什么话,与何人交谈,他都必须如实记录,以备后世之君参考。
这也是为何起居官,会被称作是皇帝心腹之一。
因为皇帝对于起居官,没有半点隐私可言,除非如内阁上传的密揭这般,他没办法过目之事,其余的他都必须如实记录,甚至强硬的起居官,还敢要求看密揭。
因为从制度而言,天子不可有私,因为天子无小事,更无私事,只不过在制度形式当中有所变化罢了。
周包荒也没有任何迟疑,将一本卷宗递上,然后奏报:“臣为此前焚烧驿站事,上报陛下,经北镇抚司将犯案一干人等全部缉拿,如今罪犯业已画供,称受毛、蒋两位大学士指使!”
准备奋笔疾书的严嵩,听到此处额头冷汗直冒,心中咯噔一响:“大事来了!”
这能不是大事?
堂堂内阁大学士,指使人刺杀朝廷命官,这简直就是开国以来笑问。
什么时候堂堂读书人居然如此卑鄙,以道理说不过,就暗中找人刺杀?
虽然严嵩不知道事情真假如何,但无风不起浪。
更何况即使不是,但在周包荒口中说出,显然是皇帝决定收网了。
而收网的代价,便是两位大学士。
朱厚熜接过奏本,细细览看之后,眼见着脸色愈发难看,半晌之后一拍桌案:“呼呼呼!”
“啪……”
一阵重重的呼吸声之后,朱厚熜将龙案一把掀翻,桌上奏本散落一地,茶盅被巨大的震动弹到地上,摔成四分五裂,内侍闻声急忙跑进殿内,朱厚熜怒斥:“滚出去!”
然后再次怒吼:“毛纪、蒋冕这是要干什么?要造反吗?”
严嵩、周包荒二人见龙颜震怒,当即静若寒蝉,匍匐于地。
朱厚熜越想越气,在殿内横冲直撞,拿着什么就砸什么,不一会儿殿内乒铃乓啷响个不停,边响边骂,殿外得内侍听到动静,一个个屏气凝神,跪在地上不敢发出任何动静。
半天之后,累了的朱厚熜瘫在地上,问严嵩:“惟中,你以为此事该如何处置?”
起居官本就有备咨工作,当朱厚熜问及,严嵩看了一眼之后,试探说道:“内阁大学士本职乃是天子心腹,且为天下人瞩目,臣窃以为此事暂时不可声张,先传毛纪、蒋冕二人过问,然后再行定夺为好。”
“严侍读这番话我不敢苟同,此案是北镇抚司所审讯,人证物证俱在,何必有劳圣人亲鞫?”
周包荒虽然出身于读书人,但如今是锦衣卫亲军,翰林的神圣感,虽然在他心中谈不上消失殆尽,但也明显减轻不少,更何况严嵩这番话,分明是在质疑锦衣卫办案,这让他如何接受?
朱厚熜眉头一皱,打断周包荒的话:“好了!”接着又道:“国丈将人证物证全部带到宫中,命内侍传毛纪、蒋冕来!”
周包荒心里虽然不服,但皇帝已经决定,他也没好执意下去,而是嗡声回答:“遵命!”说完起身飞步离开宫殿,走到殿外对着韩雍说道:“圣人命韩太监传内阁大学士蒋冕、毛纪觐见。”
得到消息的韩雍从地上爬起,拱手对着周包荒行礼,然后再对着文华殿内行礼:“臣遵旨!”
一切礼毕,韩雍带着复杂的心思,往文渊阁而去。
文渊阁距离文华殿不愿,不过半柱香时间不到,便以抵达门口,官吏见韩雍皆不敢阻拦,大开阁门放行。
虽然朱厚熜严惩宦官之下,阉人当初气势早已不见,但重来没人小觑过这些阉人。
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比起居官、内阁大学士与皇帝更加贴心的,那就只有阉人,哪怕朱厚熜再不喜,在潜移默化之中,也会收到影响。
起居官虽然一天到晚陪在皇帝身旁,但是终归有下班之时,而阉人连晚上都与皇帝可以共处一室,如此日复一日之下,效果可想而知。
内阁大学士毛纪虽然不知事情败露,但依旧忧心忡忡,两人遂秘密商议:“那件事过去这么久,怎么还没有消息?该不会是被官府抓了吧?”
蒋冕捻捻胡须,随后摇头:“我也不知道,按理说被抓,早就有奏表上达,可是这么久,也没消息,因该没事。”
因为朱厚熜及时命周包荒封锁消息,所以除了驿站被走水,地方官员上奏以外,其余消息再也没有。
至于张璁和钦差,到现在一直都被周包荒暗藏在家,所以毛纪、蒋冕是不可能知道,张璁现在情况到底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