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一度死寂。
清冷矜贵的身形缓步上前,霍靳礼余光瞥向容鹤,慢条斯理的一句适时驱散了叶锦歌徒脚抠出一栋城堡的尴尬:“他就是先前绑架歌儿的人。”
紧绷的神经松懈,叶锦歌连忙冲着叶曦眨眼示意。
没错,是这煞笔绑架她在先!
不能怪她动手!
叶曦面色骤变,怒意在眼中升腾,“立刻将他抓起来!”
数名守卫目标一致,朝容鹤围堵过去。
以一敌多不是上策。
此情此景,凡是个稍微有那么一丁点儿想活着的念头的人,都知道硬碰硬,绝不会有好下场。
“等等!”
容鹤牙关紧咬,刀刃划伤的部位血越流越多,鲜红色映染着他的眸,诡谲莫测,他掏出腰间别着的枪支,与叶锦歌对视,“我向你保证,不会再管你的事,以后也不会有人打扰你平静的生活。”
“这一枪……”
顿了顿,他将枪口对准腿部。
“嘭——”的一声震响,霎时间,鲜血喷涌。
子弹射击的位置,算不上特别致命的要害处,疼却是真的疼,五脏六腑仿佛在这一刻生生撕裂。
容鹤撑不住的一条腿伏跪在地,额上落满了隐忍的汗,他以枪口抵向地面起身,身形晃了晃找回声音,艰难往外补充完后半句:“算我欠你的。”
叶锦歌敛眸,犹如旁观者般冷冷睇着眼前一幕。
兴许是被她漠不关心的姿态刺到,容鹤紧攥着枪支的手筋骨凸起,语气阴冷几分:“我知道你在为三年前的事恨我,只是,你难道以为没有我对外放出消息,你就能全身而退?即使不是我,你也逃不走,那些人不会轻易放过你。”
这点叶锦歌承认。
她没天真到,认为没有容鹤,她能安然无恙离开。
但对于那一年的她来说,她将容鹤当半个兄长看待,对比其他人,他始终有那么一丁点特殊。
是他,就不行。
做都做了,还说个屁。
叶锦歌不耐烦掀着眼皮,“说够了吗?说够了滚。”
短短八个字,裹挟着不加掩饰的厌恶。
容鹤忽的笑出声。
抛开这件事论本质,她才是最无情、最看得开的一个。
容鹤抿起唇,深深望了眼叶锦歌,神情掺杂了些许落寞,自嘲道:“我不后悔我做出的所有决定,我唯一后悔的事,是三年前去晚了一步。”
话落。
不再留念,他转身,受了伤的身体一步一步走动得极慢,名贵绸缎地毯上皆是自他身上滴落的血迹。
叶锦歌不爽皱眉,等容鹤离开,立马招手让菲佣速速换掉。
打不过就打不过,怕死直说。
卖个锤子惨。
她正无声嘲讽容鹤怂逼,掌心间冷不丁覆盖上一抹温热。
叶锦歌偏头,直直撞入霍靳礼深邃染笑的眼眸里。
容鹤那番话的意思,除了有卖惨博同情的嫌疑,还有另外一层意思,他原本以为女孩听了后,内心多少受到波动。
没想到……
霍靳礼勾勾唇,忍不住用指腹亲昵蹭了蹭她手背。
管旁人后不后悔,他的就是他的。
叶锦歌:???
没事笑那么好看,还搞这一套……
她亲妈还在呢,就明目张胆蛊惑她,不合适叭?
留意到两人牵手小动作的叶曦,默默避开视线。
对霍靳礼,她谈不上喜不喜欢,她只无奈刚与宝贝女儿相认,没来得及好好温情,就得接受她有男朋友的事实,不舍是无法避免的。
半晌。
叶曦挥手屏退两侧守卫,问叶锦歌:“囡囡,这是怎么回事?”
瞬间,警戒线又一次拉到最高。
叶锦歌实在不愿让叶曦知道她在隐门的那点糟心事,怕叶曦知道落泪,再度沉浸于内疚自责的情绪。
黛眉不着痕迹的微蹙,她递了个眼神给霍靳礼,等接收到暗示男人离开,叶锦歌翘翘嘴角,上前抱住叶曦手臂,“一些旧事,不值一提。”
流光闪烁的星眸转动,叶锦歌顺势转移话题:“不过,我一直听说南威有个王室会为了保证女孩拥有绝对继承王位的权利,将生下来的男孩丢弃的规矩,是真的吗?”
传的人太多,肯定假不了。
叶曦不曾否认,摸摸她脑袋叹息:“都是些乱七八糟的陋习,早该废除的,放心,我已经命人着手修改这些政策,不会影响到你和那位霍先生。”
“……”
影响她和霍靳礼什么……?造娃吗?
叶锦歌罕见难为情,卡顿了三秒,没就此打住:“那在你之上,有没有哥哥?我有没有舅舅一类的?”
“怎么突然好奇这个?”叶曦失笑,好在记忆不曾褪色,她语气蒙上一层哀伤:“我确实有个哥哥,当年你外婆怀的是双胎,哥哥只比我早出生十分钟,遗憾的是,不到两年他就病逝了,你外公为了这件事郁郁寡欢,没几年便跟着故去。”
叶锦歌呼吸沉了沉。
只怕不是夭折,是丢弃。
南威每一条政策,均有立它的理由。
作为后辈,她质疑不了族中已过世的长辈立下的规矩,她只管现在,叶曦既已明确要废除这些陋习,莫家那边也……
叶锦歌不再迟疑,“我在华国,遇到了位和你长得挺像的长辈。”
她弯唇,“不久前,因为这个怀疑,我和那位长辈的孩子做了鉴定,结果显示,表兄妹的概率非常大。”
叶曦始料不及怔住。
意思是,她的哥哥……还活在这个世上?
她脸色颇为复杂的屏息。
她是受过新思想教育的人,无论男女,在她这儿一视同仁,她不会因性别无故偏袒仇视任何一方。
可如果真如宝贝女儿说的那样,那么哥哥当年极有可能并非夭折,是另有原因,这种情况下,即使知道又如何?
万一到时认亲不成,发展成仇人……
叶曦顾虑重重,渴望着能与哥哥相认,又怕弄巧成拙。
叶锦歌反握住她手,低声:“妈妈,他们人在华国,等你忙完这阵子,我带你去见见他们?”
轻柔坚定的语调,恰到好处抚平了叶曦内心深处的畏惧。
瞳孔震颤几下,叶曦重重点头,“嗯,我和你一起。”
女儿所愿,她不忍拒绝。
何况,那是她亲哥哥,他被丢弃在外面那么多年,无论过得好不好,对南威对她心存怨念都是应当的。
她该去见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