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翔没有跟着大家回去秦香阁,而是自己,孤单的一个人走在并不拥挤的街道上,初秋的小雨淅淅沥沥的,不算风雨飘摇,却也让九翔从内心深处打了一个寒战。九翔不知道自己此时的心情是如何的,总觉得憋着一口气上不来也下不去,看着被自己珍视却又不敢靠近的所谓的朋友们的悲伤,自己从来喜怒不言于色的样子彻底的崩塌。
大帅府的空气仿佛被冻住了一般,下人们看着九翔一个人从大门走到了房,安静的极其可怕,周身的气场冷的让人不敢靠近。“砰~!”的一声响,下人们不自觉地都战栗了一下,回头望着还在颤悠的书房门,都知道此时的九翔心情糟糕到了极限,这是很久都不曾遇到过的了。
接二连三的破碎的声音,下人们都站在院子惊恐的望着书房。九翔在书房内看着自己平时珍藏的圣上赏赐的东西,看着自己为清政府攒下的荣誉,看着自己曾经叱咤战场的风光,此时却是无比的讽刺,难道自己从小的梦想就是镇压百姓?他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啪!”又一声脆响,九翔将书桌上的茶杯横扫落地,飞溅起来的碎片割伤了他的手背,瞬间的疼痛感和鲜红的视觉冲击,让九翔忍了很久的泪水终于流了出来,九翔慢慢的看着书桌坐在了一片狼藉的地上,安静的像个做错事情的孩子。
刚刚昭儿的样子,秦小爷的气愤,甚至是百姓的群起而攻之,他知道是清政府让百姓伤了心,是帝国主义的铁骑让百姓没有安全感,是自己,一个皇城的护卫着,却无法护住善良的人们。就算秦老板真的是义和团,或者他只是一个按照自己的心意去做的人,为什么结局会是这样?我手中的枪,我身边的兵,究竟要保护的是谁?看着列强随意的举起火枪,随意的子弹打在百姓的身上,随意到人命如蝼蚁般贫贱,随意到忘记这是中国的土地,九翔紧紧的握住了自己的手,指关节绷得发白,刚刚的伤口不断地涌出鲜红的刺目,他恨,恨他的无能为力,他想,想要改变这一切,他气,气他的不知所措。能做的和想做的差的太远,连身边最在乎的可能都无法保护,又怎能奢望一己之力去翻天覆地。也许……也许……,九翔想到了孟梦坚定的眼神,想到了周晓航无所畏惧,想到了苏泊大义凛然,也许真的有办法。
昭儿从回来就一直一言不发,呆呆的跪在灵堂前面,不动也不哭,仿佛城门下撕心裂肺的不是她,昭儿关闭了自己的五官,不见不闻不问,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偶尔嘴角会带上小时候单纯的笑,苏泊和周晓航看着昭儿,心疼的却不知道要怎么劝,活泼到没心没肺的昭儿,此时的样子安静的可怕,仿佛随时一根稻草就可以压断她那不肯放松的神经。
“周晓航,那天,是华儿哥哥?”苏泊将一摞纸钱放进了火盆中,淡淡的说着,却没有看身边的周晓航。
“是的!”
“他……他现在……”苏泊的泪水流了下来,看着秦叔叔的遗像,后面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她不想承认,却拧不过脑海中存在的事实。
周晓航把叠好的纸钱递给了苏泊,轻轻的拍了拍苏泊的肩膀,也许看见的并不是最终的事实,苍白的理由能说服自己么?周晓航都不知道,又怎么去安慰别人。
孟梦看着秦小爷在秦香阁布置灵堂,看着昭儿一直跪在灵位前,看着苏泊一直不吱声的躲在角落,他知道这次秦叔叔的事情对大家都是一个打击,很沉痛的打击,自己到现在都弄不清楚自己心里的那份悸动。
孟梦回到青云阁,在祭品的点心架子上,慢慢的挑选着秦叔叔爱吃的糕点,眼神却一直望着门外,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要看见什么,却不自觉地期盼着什么,直到孟爹拍打着大褂上面的灰尘,抬脚踏进了青云阁,孟梦的眼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滴落在了祭品上,这两天憋在心底的所有的情绪都在一瞬间的爆发,紧紧的抱住了孟爹,什么都不说,哭的像个孩提一样,不,孟梦小时候都不曾这样的哭泣。
孟爹轻轻捋着孟梦的后背,他知道孟梦一人承受了许多,原本应该像昭儿一样胡闹的年纪,却过早的肩负起了所有,孟爹接过祭品,眼睛也跟着湿润了。
“放心吧,他们都已经坐上了出港的大船,你秦叔叔没有白牺牲,走吧,我们去看看他。”孟爹转身往秦香阁的方向走去,整个大栅栏都蒙着一层悲伤的气氛,一些得过秦香阁帮助的人们,自发的挂起了白灯,送秦老板最后一程。
秦叔叔的丧事办完后,孟爹就说带着秦叔叔回去祖宅,那是他们俩说好的,秦小爷没有阻拦,只是默默的看着一人一车就这样消失在了城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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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已经深秋了,好久了,久到孟梦手里捏着孟爹托人捎来的信件发呆,还有一个纸卷一样的包裹是给秦小爷的,说是秦家的祖训,如今秦家直系只剩下秦玉璇儿一人了,当由他保管。
孟梦知道悲伤还没有过去,只是这么重要的事情,还是要秦小爷自己定夺的。画卷和秦叔叔留在老宅的遗书都放在了秦小爷的书案上,孟梦没有停留,离开了,也许让他自己发现会更好一些吧。
昭儿每天还是去三庆园听戏,却总是趴在桌子上发呆,一呆就是一整天,直到张筱春演完散场,送她回青云阁,有时候三庆没有演出,她也是按时到,依旧是那张桌子,趴在那一呆就是一天。九翔偶尔也会过来,看着昭儿的样子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买了她喜欢的吃食,也不见她吃上几口,日渐消瘦的样子让人心疼。
“昭儿丫头,我们去看看秦小爷吧。”张筱春今天没有演出,看着发呆的昭儿想着总得给她找点事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