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芷兰的手腕被穆玉宁一把抓住,那握力收紧,竟似铁镣紧锁一般,痛得她当即双腿一软,眼见就要跪了下去。
前世为了方便给云家办事,自己放弃了侯府嫡女的身份,一个养在深闺的小女儿竟也甘心整日与武将死士为伍,名声一落千丈,但她也习得了一身好功夫。
“你给我松手!”穆芷兰尖叫着想挣脱开去,谁知穆玉宁竟然很是听话,立刻便放开她,穆芷兰一时被卸了力,面朝下就扑摔在地。
穆玉骁心下一惊,自己这妹妹向来体弱,怎么一觉醒来,力气都大了这许多。
两兄妹那巴掌大的小院里这会儿已经站满了围观的下人,有几个胆大的见了穆芷兰的窘状,没忍住发出轻微的笑声。
“你!”穆芷兰疼得一时翻不过身来,听着下人的笑声更是气得急了。
“让开!”一位美艳的妇人踉跄着冲了进来,“哎哟哎哟,我的乖女儿,这是怎么了,谁敢欺负你!”
这关姨娘向来不好对付,穆玉骁下意识把穆玉宁往后拉,谁知她一个转身就重新挡在了前面。
“你这小贱蹄子,竟敢打杀我女儿!”关姨娘扶起穆芷兰,便作势要打将上来。
穆玉宁扬手一挥,清脆的两声巴掌响彻小院,所有人都愣在当场。
这和方才两个小姐之间的小打小闹可不一样,这不受宠的二小姐是不要命了吗,怎么敢直接往姨娘的脸上招呼!
“娘!”穆芷兰扑上去查看被打倒在地的姨娘,“你们都愣着干什么,还不把这个小贱人给我关进柴房!”
向来无法无天的三小姐发了话,几个小厮回过神动作起来,穆玉骁正要上前解围,就被穆玉宁高声打断。
“我看谁敢!”穆玉宁呵斥道:“你们还分得清谁是主子吗!”
众人一顿,这关姨娘受宠多年,下人们不经提醒,怕是都想不起这俩嫡兄妹才是自己的正经主子。
“她不过一个妾室姨娘,说到底也就是一副奴婢之身,也敢在镇远侯府扬威作福,传出去怕要说我穆家家教不严,平白叫人笑话!”穆玉宁字字铿锵,镇得众人没了动作。
“穆玉宁!”穆芷兰见下人们被这一呵斥竟然真不敢去绑,发疯似的叫起来,“我娘才是管家的人,你再敢胡说八道我撕烂你的嘴!”
“穆芷兰,你是不是忘了,能给你们撑腰的人已经死了。”穆玉宁指了指院里还没撤下的孝布灯笼,“宠妾灭妻的镇远侯已经死了!人人称羡的穆三小姐,也该尝尝人情冷暖了吧。”
下人们从没见过穆玉宁这么大的威风,不时交头接耳,这老侯爷才葬下两日,没想到府里这么快就要变天了。
“穆玉宁,我掌家之权是你父亲亲授,这府里上上下下都是亲眼所见,你一个未及笄的姑娘家如何跟我争。”
关琼儿慢慢站起来,若她再不点点这些下人,怕是都要被这小妮子蒙了去。
下人们闻言,左看看右看看,姨娘说得也对,老侯爷亲自给的管家权,也没说人死就不作数了呀。
“哼,穆玉宁,你打错主意了!”穆芷兰得意得屁股都快翘上了天。
穆玉骁见状不禁有些担心,穆玉宁似是心有所感,立刻安抚地握了握兄长的手。
“镇远侯死了,可这爵位还在,小侯爷就全须全尾地站在这里,难道这爵位会跑到你穆芷兰的头上吗?还是说你关琼儿有能耐能当得上下一个镇远侯啊?”
穆玉宁像是觉得好笑,笑意一上了脸就再也没下来,越发显得张狂。
前世俩兄妹被云家收养,自己为了方便行走为云家办事,加上兄长后来又做了驸马进了公主府,自觉这侯府嫡子女的身份也没什么太大作用,便在云夫人的建议下都舍了去,兄长这侯爷的爵位自然也就没了。
呵!没了穆父,又没了爵位,这家产就顺理成章给了云夫人打理,真是好算计。
关琼儿紧紧抿着嘴没有说话,她只恨自己没有生下一个儿子,好歹还能和这不受宠的嫡子争一争。
下人们一听,心想:对啊,现在姨娘还能仗着老侯爷的余威在府里说上几句话,可等这小侯爷袭了爵,姨娘又苛待他们兄妹已久,到时还能不能活着都两说。
这小侯爷平日里瞧着也是个不吭声的主,二小姐今天打完三小姐又打关姨娘,耍了好大的威风,把大伙儿都惊得不行,可他却跟个没事儿人一样在旁边看着,怕是比这二小姐更不显山露水。
思及此处,下人们面面相觑不敢再多动作。
“你们两兄妹平日里伏低做小,装得有模有样,现在看爹爹死了,就露出狐狸尾巴了!”穆芷兰说着就抽抽嗒嗒地哭了起来,“这是明摆着欺负我没有兄弟倚靠,想趁机要了我和我娘的命啊!”
她原就生得娇美,这些年又金贵地养着,一身的细皮嫩肉,这下装起可怜,倒还真引得几个下人面露不忍。
“妹妹说笑了,你怎么会没有兄弟倚靠呢?这是连你的嫡兄也不认了啊?”
穆玉宁一句不让,一个字一个字地堵回去,“姨娘就是这么教你的?不愧是妾室做派,如此上不得台面!”
“你!”穆芷兰怒目圆睁,咬牙切齿道:“那姐姐于父亲新丧之际,便趁机欺辱庶妹,就是侯府嫡女的教养吗?”
“穆芷兰,你和姨娘得宠多年,哪怕父亲还在时,难道欺辱嫡母与嫡兄姐的事还少了吗?”穆玉宁说着便转头冷眼横了院里下人一圈。
“今日我便是要明明白白地告诉你。”
穆玉宁自在从容的声音中挟带着一袭凉风,冷冷地扫过满满一院,“我哪怕身历丧父之痛,也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收拾你和关姨娘的好时机!”
玉立亭亭的少女将自己赤裸裸的欲望就这样坦然自若地摔落在地上,不惧任何人的观瞻议论,反倒镇得满院胆战心惊。
看来二小姐这回是吃了秤砣铁了心,现下她没了老侯爷斥责管束,又有小侯爷给她撑腰,只怕府上的风势再无转圜了。
关姨娘与穆芷兰也被这明目张胆的报复宣言镇得一时语塞没了话语。
穆玉宁一脸得寸进尺,欺身上前道:“姨娘,我看也不必等哥哥袭爵那日了,我穆家的管家之权,你这就自觉点吐出来吧。”
“你说什么?”关琼儿本是今晨得了消息,这两兄妹突然在雨夜里又哭又闹,料想其中定有古怪便想赶来拿这二人的错处,却没想到不过片刻便要断送自己多年的筹谋。
“姨娘辛苦管家十来年,经手银钱账目无数,一时半会儿怕有疏漏,便给你三天时间好好的清一清、算一算,三日过后我来取库房钥匙和历年账本。”
穆玉宁说完轻轻一笑,转头冲着众人不冷不淡地吩咐道:“散了吧。”
“穆玉宁,你虚伪!你如此迫不及待夺我管家之权,难道不是早有预谋,你自问真的对你父亲身死之事有一丝真心的哀痛之情吗!”
关琼儿被激得没了章法,竟拿常年笼罩在穆府宠妾灭妻的风气下,那早已微薄的父女之情说事。
“自然。”穆玉宁眉眼张狂,毫不犹豫地接道:“悲痛万分。”
嘴里说着悲痛,面上却尽是得意之色,关琼儿一生算计,从未见过如此不知避讳的挑衅。
她深知自己今日是讨不着什么好了,只好先按兵不动,日后再做谋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