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节 危机再现
大明建文四年(公元1402年)五月上旬,建文帝下诏让辽东军南下抄燕军后路,可惜,出工不出力的辽东军才开拔到直沽就被数量远远少于自己的燕军留守部队击溃,又退回了辽东固守,这根本就是辽东将领为了两边都不得罪而采取的消极打法,这样一来,即遵了建文帝的圣旨确实出兵了,又没有过于得罪于燕王朱棣。
这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事,可偏偏这时候建文帝却拿辽东军没有办法,只能下旨申斥,还不能重罚和换将,因为一旦处罚的狠了,这被燕军隔绝孤悬在北方的辽东军很可能就直接投降燕王朱棣了。朝廷这样做本也是无奈之举,可到了某些人的嘴里,这便又成了建文帝和朝廷软弱无能的表现,愈发让朝廷威信大减。
而同时接到出兵诏命的梅殷也依然按兵不动,这镇守淮安的四十万大军,似乎已经游离在这场战争之外,即不听朝廷的调遣,也不投向燕王一方。燕王也曾派人招降,梅殷没有理会,而后燕王又派出小股军队试探进攻淮安,却也被梅殷全力击退。
这一下,镇守淮安的驸马都尉梅殷的态度就让所有人都无法理解了,不明白他到底想要干什么,这也成了这场靖难之役中最大的谜团之一。但手握重兵的梅殷不愿意出兵阻截燕王大军,却也的确让朝廷一方非常头疼,无奈之下,平燕大将军盛庸只能留下铁弦独自坚守济南,自己则率部布防淮河,补上了原本应该由何福、平安和徐辉祖坚守的防线。
可此时的盛庸一部,没有梅殷的大军支援,比起燕王大军本就成了弱势一方,又要拉长战线的镇守整个淮河防线,这仗还没有打,就已经处于劣势。而此时在长江上游督促各地大军来南京勤王的右侍中黄观也是心急如焚,他征集的二十万勤王大军,也是故意磨磨蹭蹭,找各种理由和借口推迟开拔。
燕王在尝试进攻淮安受阻之后,似乎也明白了梅殷的意图:只要你不来惹我,我就不会出兵,可你若来进犯,那我就全力打你。这让燕王朱棣很是鬼火也很郁闷,却也只能继续绕道前行,因为这实在有些莫名其妙的举动,也直接导致了梅殷最后的悲剧下场。
五月九日,燕王派出得力大将朱能和丘福绕道从小路渡过淮河,两面夹击盛庸的主力,盛庸独木难支,只能放弃盱眙撤退,这时的情势已经对朝廷一方极为不利,练子宁和景清等人也上书请求派徐辉祖出镇扬州,但依然被建文帝以南京不能没有统兵大将唯由再次拒绝了。
南京城,魏国公府,年仅三十五岁的军事奇才徐辉祖正面色沉郁的坐在书房中,对面坐着的,是他的三弟徐增寿,只见徐增寿一脸愤懑的说道:“大哥,这傻皇帝都这样对你了,你还要为他尽忠么?姐夫已经几次来信相劝,你怎么就是不明白呢?”
徐辉祖沉声呵斥道:“住口,陛下是先帝选定的继承人,也是我大明唯一的皇帝,你也莫在叫那反贼燕王做姐夫,他一旦谋反,便是我大明的敌人,也不在与我徐家有什么瓜葛,你若再暗中于他有什么来往,休怪我翻脸无情。”
徐增寿不服气的大叫道:“大哥,你怎么这么迂腐呢?这傻皇帝处处防着我们徐家,处处掣肘于你,这耿炳文和李景隆大败之时都是只有你挽回败局,可你才在齐眉山大胜一场,也只是名义上兼有了何福、平安、陈晖所部的指挥权,他就迫不及待的召你回南京,若非如此,何至于有灵壁的惨败,这大好局面,全是被这傻皇帝自己给败光了的。”
徐辉祖痛苦的闭上眼睛,依然沉声道:“这是我的书房,你是我的兄弟,不管你说什么,我都只当没听见,可这些话你若是出去外面说,那可就是死罪了啊!”徐增寿急得拍着桌子说道:“大哥!二哥死得早,我就只剩你这么一个兄长了,我就是不想你为那傻皇帝白白殉死啊!”
徐辉祖痛苦的摇摇头道:“三弟,你不要再说了,我是不会投降燕王的,只要陛下还在一日,我就会领军与那燕王战至最后一兵一卒,这才是我徐家作为开国功臣之后应该做的,至于你要如何,我不管你,可你也切莫在这南京城中信口胡说,以免惹来杀身之祸。”
徐增寿霍然起身道:“好,大哥既然如此说了,那我也就把话说明白了,我们徐家不能全部陪着这傻皇帝一起殉死,我得为我们徐家留条后路啊,你可以去尽你的忠,可徐钦侄儿年纪还小,你难道要他和你一起殉死么?”
徐辉祖依然坚定的说道:“即生在了徐家,即做了我徐辉祖的儿子,那自然就该与我父子同命了!”徐增寿嘿嘿冷笑道:“大哥好狠的心肠,你舍得我还舍不得,我那景昌孩儿还小,徐钦侄儿叫我一声三叔,我也舍不得他这么早就白白送死,我徐增寿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为我们徐家留下他们两条根来。”
徐增寿说罢,转身就往大门口走,走到门口又站住了,最后说了一句:“我已经给堂叔去了信,若是我们都遭遇不测,还请他能施以援手救出徐钦和徐景昌两个孩子,大哥若是想徐家后人以后只能跟着那徐神影浪迹江湖,现在就去傻皇帝那里告发我吧!”
徐增寿说完,开门昂然而去,临走还重重摔了门。徐辉祖却只能无奈的苦笑摇头,他并不怪徐增寿的的无礼,确实,他的内心,也是有些怨恨建文帝的,他徐辉祖明明可以凭借自己的本事建立和父亲徐达一样的功勋,可惜,这建文帝就是不给他这个机会。
他自己的心中也觉得燕王或许比建文帝更适合做大明的皇帝,更何况自己的妹妹还是燕王的正妃,这是怎么割不断的姻亲,也就是这层关系,越发加重了建文帝对他们徐家的猜忌,建文帝也曾亲自问过他,燕王要造反,徐妃为何不予劝阻?
徐辉祖无法回答这样的问题,更无法撇清自己和燕王的关系,毕竟他们之前关系就很好,毕竟他还替燕王管教过三个儿子,更何况那高阳郡王朱高煦如今骑乘的还是他徐辉祖的千里驹,即便事实上是被朱高煦从他这里偷走的,可此时这样的罪状哪里还说的清?
徐辉祖只能无奈的长叹一声,或许徐增寿的建议是对的,可他却不能这么做,他就是自己去死,也不能让徐家和父亲徐达背上谋逆的罪名,还好,如果真有剑神徐神影肯出手相助,那自己的孩儿徐钦应该是能继续活着的,其实浪迹江湖也未尝不好,总比在这诡谲的朝堂之上安全多了。
想到这里,徐辉祖的神态安详了许多,眉头也舒展了,再次研墨提笔开始写奏疏:臣徐辉祖自请镇守长江防线,以防燕王乱军趁势突破长江进扰南京······徐辉祖,一代名将,本可以建立不世功勋,却偏偏就这样被埋没在了猜忌的漩涡之中。
此时,鸡鸣寺旁的巷子里,安和正领着蒙禹来到已经休憩装饰一新的新家,这是个只有一进的小院,还有一个不大的后院,庭中和后院都有安和的父亲栽种下的果树,此时已亭亭如盖矣,而安和的父亲,就葬在后院的桃树下。
蒙禹先去祭拜了安和的父亲,并在坟前祷告:“安伯父,晚生蒙禹给您老见礼了,晚生曾答应安大哥,一定会将您安葬到栖霞山上的桃花林中,晚生再次立誓,一定说到做到,晚生也在此向你郑重承诺,从今日起,安大哥不再是我的家仆,他就是我蒙禹的异姓兄弟。”
蒙禹说罢,向安和父亲的坟头磕了三个头,又转身向跪在身边安和也下拜道:“安大哥,从今日起,你便是我的异姓大哥了,请受小弟一拜。”听着蒙禹说这些,安和已是泪流满面,哽咽着也向蒙禹磕头道:“谢谢,谢谢兄弟,我安和真是太幸运了。”
祭拜完毕,安和便带着蒙禹去参观了房子,这院子不大,就一个正堂一个大卧室一个小卧室,还有一间厨房和一个小小的茅房,如今已经全部修缮一新,安和也很是舍得的定制了许多好家具,还将那间小卧房改成了蒙禹的书房。
蒙禹自然明白了安和的意思,笑笑说道:“安大哥,以后我就在这书房里歇息便是,你打呼噜太响,就自己去那大房中睡吧。”安和连忙着急的说道:“那怎么行,那大屋是给你准备的,我晚上就在正堂的地上睡就成。”
蒙禹拍拍安和道:“安大哥,你的心意我明白,可如今我们是兄弟,你又是大哥,如何能我这个做小弟睡大屋你却睡地下的,而且,我这人最喜欢睡在书房里,这样才自在,也睡的安稳,你就莫要争了,等我们安顿好了,我就找媒婆给你说个嫂子去,如今我们有的是聘礼,我就不信找不到一个好大嫂。”
安和憨厚的笑笑道:“那倒是,这屋中没有个能干的女人还真不成,我这人笨手笨脚的,做的饭菜又难吃,怕委屈了兄弟。”蒙禹笑笑道:“无妨无妨,在没有大嫂之前,这做饭的事就交给我好了,我这人嘴刁,当初饿肚子的时候哪怕找到一筐野菜都要想办法怎么做才能好吃,所以,我这厨艺可一点都不差的。”
安和也不客气,呵呵笑道:“那感情好,也省得吃我这笨人做出来和猪食一样的东西。”蒙禹笑笑道:“我刚查了黄历,今日就是个好日子,那我们便今日就从客栈里搬过来吧,你去寻个车夫把客栈里的东西都搬来,我去请卢班头和他的兄弟们,可惜杜宇他们都不在南京,也不能介绍他们认识了。”
安和兴奋的说道:“兄弟你真能把卢班头请来?”蒙禹笑笑道:“放心,卢班头怎么都会给我这个面子的,我再让他多带几个兄弟过来,一起热闹热闹,待会我就先去天香楼定一桌酒席让他们送来,你去客栈取了东西就快些回来等着,顺便把客栈柜台上的账给结了,还有我存在柜上的银子,也一并取了,记得多给掌柜的几个赏钱。”
安和应承着高兴的去了,蒙禹站在院中也再次打量了一下四周,这简朴的小院其实真不错,很符合自己寒门学子的身份,真要住进那富商的大宅子里,或许还不习惯呢,如今既然要送师傅一家走,蒙禹也打定了注意,自己手里的积蓄,就都交给师父一家带去安南好了,虽然沈轻候答应了会好好安置,可这一家人离乡背井的,手里有些银子总是要好些的。
蒙禹刚准备要举步出门,就听得背后一个冷峻的声音响起:“蒙先生,别来无恙乎?”蒙禹闻言一惊,他有着超强的记忆力,自然记得这个可怕的声音是属于谁的,他甚至不敢回头,只能强自镇定的回到:“尊驾接的杀人买卖里似乎没有小生吧?难道尊驾还不打算放过小生?”
那人嘿嘿冷笑着绕到蒙禹前面站定,蒙禹一看,果然是那半路上蒙面的为首截杀之人,蒙禹此时心头狂跳,身边的高手一个都没有在南京,更何况当时杜宇他们四个都奈何不了这人,就自己那三脚猫的功夫,更是想都别想,所以,蒙禹立刻放弃了一切轻举妄动的念头。
而且,蒙禹也深知,若是此人要击杀自己,早就动手了,无需等到安和走后才现身相见,既然如此,那他此时一定还没有打算杀了自己,他来找自己一定是有什么事。果然,那人微微摇头道:“蒙先生无需这般紧张,我已放弃了那笔杀人的买卖,因为实在太不划算了,而我这次来找蒙先生,只是希望蒙先生兑现当时的承诺,带我去取那草原里的神山宝藏。”
蒙禹闻言心中咯噔一下,这怎么行,自己此时怎么能离开,这眼看燕王就要打到南京了,师父一家还等着自己去救呢,于是蒙禹诚挚的说道:“我明白尊驾的心思,可小生此时还有大事要办,还不能离开南京,我会将那地图默画给尊驾,尊驾只需按图索骥就行。”
那人却摇摇头道:“不行,万一你是信口胡说骗我的怎么办,更何况,那藏宝之地或许还有机关谜题,有你在,肯定要把稳得多啊。”蒙禹焦急的说道:“可小生此时真的不能离开南京,若是尊驾非要让小生同行,那还请尊驾等上一段时间。”
那人只露着的两只眼睛里,闪着狡捷的光芒,幽幽问道:“蒙先生是想等楚天王和刑名他们回来?还是指望刀神左冲再来南京找你?”蒙禹微微摇头道:“尊驾多虑了,小生知道他们都不是你的对手,小生只是想在南京城破之后搭救了师父一家再随尊驾前去,还请尊敬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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