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最后一刻。
温以宁还在期盼着奇迹出现,还在寄希望于霍云沉能及时赶到,将她抱下冰冷恐怖的手术台。
可惜...奇迹没有发生。
被注射了足量的麻药后,她很快就在昏睡了过去。
昏睡前。
她的眼角缓缓地挂下了最后一滴泪。
宝宝...是妈咪对不起你。
妈咪没能力保护好你。
对不起...
一会儿可能会有点痛,如果可以,妈咪好希望替你承担那份痛苦。
温以宁的心在默默地淌着血。
早知道是这样的结局,她就不该怀孕。
可惜现在说什么都完了。
麻药的功效很快就发挥了出来,她能感觉到眼皮越来越沉重,四肢也越发的无力。
但她真的好舍不得肚子里的宝宝。
她的宝宝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看看这个世界,这些人为什么这么残忍?
“宝宝,妈咪好爱好爱你。”心里,温以宁一遍又一遍地对肚子里的宝宝倾诉着自己的爱意。
她很想摸一摸她可怜的孩子。
但因为药效的作用,她甚至没办法将手搁置到自己的肚子上。
“宝宝...妈咪好舍不得你。”
温以宁崩溃地紧闭着眼睛,卯足了气力却仍旧触及不到她的肚子。
一旁的护士见状。
悄然握住温以宁的手放置在了她的肚子上,“好好告别吧。”
温以宁得愿以偿。
然而她还来不及摸摸她的宝贝,就在一阵极度的眩晕中睡死了过去。
“戴医生,孕妇似乎很想要留住这个孩子。”小护士看得红了眼,她才开始实习,还没有见惯生离死别,感受到温以宁的绝望,她也跟着揪了心。
“上头的指令,我们哪有违抗的权利?再说了,就算我们不做,她的孩子照样保不住。”
医生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麻利地戴上了医用手套,“把她的腿架得再开一些。”
“好的。”
小护士点了点头,最后还是乖乖照做。
三十秒后。
医生突然愣了神,纳闷地嘀咕着,“她根本没有怀孕,之前是不是诊断环节出了问题?”
“没怀孕?”
护士不解地眨了眨眼,赶紧让人调出她之前的病历。
医生仔细地看了看。
最后还是笃定地说道:“她确实没怀孕,验孕单应该是人为造假的,多项数据都不太对劲。”
“那现在该怎么办?”
“只能将错就错。要是让上头知道医院出了这么严重的诊断失误,整个妇产科都得跟着遭殃。”医生让人收掉了架在她双腿间冰冷的仪器,严肃地警告着身边的小护士,“今天的事,不能外传。”
“我知道了。”小护士愣愣地点了点头,心里总算是多了份欢喜。
没怀孕挺好的,起码不用忍受骨肉分离之痛。
二十分钟之后。
温以宁刚有苏醒的迹象,周斯年便风风火火地闯入了手术室。
当他看到温以宁躺在手术台上,肚子以下被蓝布兜着,心都快疼碎了。
“谁他妈允许你们给她做的手术?”
周斯年红了眼,还想着将她抱下手术台,却又不敢动她。
他怕不小心牵扯到了她的伤处,只能对着一旁的医生和护士怒吼道:“你们究竟对她做了什么?”
医生还想着让人将周斯年轰出去。
但见他濒临疯癫的边缘,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惹怒他,只模棱两可地说:“手术很成功。”
“流掉了?”
周斯年愣了愣,双拳紧紧地攥着,“谁让你们给她做的手术?”
“是这位女士的丈夫。”
“该死!”
周斯年只想着利用战景莲逼迫霍云沉和温以宁离婚。
但他从来没有想过要用这么残忍的手段是去伤害温以宁。
她就算是怀了霍云沉的孩子,他也会照单全收。
不成想。
霍云沉为了笼络战家,居然狠到了这种地步。
“霍云沉...”
温以宁转醒后,只觉喉头涩然,她嘴里叫着霍云沉的名字,很想要问问他,为什么要这么狠心。
“丫头,是我。”
周斯年见护士给她收拾好了衣服,这才轻轻地将她抱起,“没事了,别怕。”
“孩子呢?”
温以宁不知道周斯年为什么会出现在手术室,但她这会子只想知道她的孩子还在不在。
周斯年没有回话。
他快速将温以宁抱出了手术室,好一会儿才压低了声向她道歉,“对不起,我来晚了一步。”
“孩子没了?”
温以宁的声音嘶哑到了一定的地步,眼泪也在她开口的瞬间疯涌而出。
“我想要我的孩子...我好痛...好痛好痛。”
“哪里痛?”
周斯年越发不敢碰他,着急地让助理去请医生。
医生很快被两个人架着来到了周斯年的面前。
她怯生生地瞄了眼不苟言笑的周斯年,好一会儿才吞吞吐吐地说:“先生,请问还有什么事吗?”
“这要问你!她说她好痛,你他妈的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先生,流产清宫只是个小手术。况且她的麻醉药效还没过,怎么可能感觉得到疼痛?她可能是情绪太过激动了,回家好好休养上一星期就好了。”
“......”
周斯年想想也是,温以宁的麻醉药效还没过,手脚都没法动弹只能软绵绵地靠在他怀里。
这种情况她应该是感受不到疼痛的。
温以宁双手紧捂着她的腹部,双眼空洞地盯着天花板,满脑子全是霍云沉对她的许诺。
他说他会保护好她和孩子。
结果呢?
她被架上冰冷的手术台时,只能绝望地渡过那格外磨人的每一分每一秒。
“丫头,不要胡思乱想了。当务之急,是将身子养好。”
周斯年小心地擦拭着她脸上的眼泪,轻轻地拥她入怀,而他的大手,一直贴着她的小腹,一遍又一遍地询问着她,“还疼吗?肚子疼,还是下面疼?”
霍云沉赶到的时候。
周斯年和温以宁依旧维持着刚才的动作。
在赶来的路上他就听说了。
他的贴身保镖小方告诉她,温以宁不知道什么时候溜出了揽山苑。
结果没多久。
仁禾医院就给他打来了电话,说温以宁执意做流产清宫手术,目前已经被送进了手术室。
他紧赶慢赶,为的就是阻止她。
遗憾的是他还是晚来了一步。
“温以宁,孩子呢?”霍云沉愤怒地从周斯年的手中抢过了温以宁,厉声问道:“我问你,孩子呢?”
“流掉了。”
温以宁觉得霍云沉来的时间未免太凑巧了。
巧得就像是那个男人说的那样。
也许这一切真是霍云沉的意思。
只不过他还没有玩腻她,为了留住她,他才将所有罪责推到了霍钦身上。
“为什么?我不是跟你说过,我会处理好战景莲的事?我不是跟你说过,我会一直宠你爱你?你为什么这么残忍?”
霍云沉激动地晃着她的肩膀。
这一刻,他真是恨不得掐死她。
“你别晃她!她刚做完手术,身子虚得很。”
周斯年明显看不下去了,他甚至顾不上和霍云沉置气,只希望霍云沉能对她温柔些。
“清场!”
霍云沉更加想不明白温以宁做流产手术,周斯年为什么在场?
难道流产清宫是他们两个一起做的决定?
“温以宁,你回答我!”
霍云沉被她逼得快疯了,他早上才让人采购了一批婴儿用品。
男孩女孩的都买了。
结果她居然跑来医院做了手术!
“我...”
温以宁还想开口,就因为过于激动的情绪晕死了过去。
“以宁!”
霍云沉看着怀中了无生气的女人,彻底急了眼。
再三确认她没有大碍,才小心地抱着她回了揽山苑。
*
第二天清晨。
温以宁睁开眼的时候,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毕竟不是真的流产。
麻药一过,她的活力自然又回来了。
“醒了?”
霍云沉冷冷地看着床上伸着懒腰的女人,低醇的音色中透着一丝嘶哑。
他一整夜都没能入睡。
她倒好。
睡了整整十八个小时不说,还在梦里叫了二十多遍的“斯年哥”。
“霍云沉,我们离婚吧。”
温以宁没办法面对这么冷淡的霍云沉,更加不敢去了解他残忍冷酷的一面。
在她心里,他一直是天神一样的存在。
不止三次救了她的命,还给予了她对未来对婚姻的希冀和憧憬。
可现在...
遭受了这么沉痛的打击,温以宁再也不想去希冀什么。
她就当自己的心死了。
往后余生,她怕是再也不敢去爱任何男人。
霍云沉郁闷地抿着唇,这女人刚打完胎就想着和他划清界限,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跟周斯年私奔?
要不是医生再三强调,近期不能同房。
他恨不得将她囚在屋内,狠狠上她。
直到她怀上身孕,直到她顺利诞下他的孩子,再给她自由。
不...
他就不该给她自由。
他要她当他一辈子的禁脔,一辈子供他玩弄。
“霍云沉,我累了。”
温以宁不知不觉又红了眼,她习惯性地想要去摸自己的肚子,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肚子里已经没了宝宝,难过得无以复加。
“想离就离吧。”
霍云沉是不舍得离婚的。
可医生说女人小产后身体很虚弱,就跟分娩后差不多,不能受刺激,不能干重活,还不能哭。
哭多了,将来可能留下迎风流泪的毛病。
霍云沉痛恨她的残忍,却又不忍心让她受到更大的伤害,只能暂时同意和她离婚。
“给我一天时间,我收拾好东西,马上搬出去住。”
“揽山苑归你,你不用搬,我搬。”
“我不想要。”
温以宁觉得揽山苑就是霍云沉给她痛失孩子的补偿。
她不想要。
因为这样一来,她每天都会想到她可怜的宝宝。
“你要是真想跟我算清楚的话,就先把欠我的五百万还上。还完欠款,我们就去民政局办理离婚手续。”霍云沉找不到借口,只好拿替季禹风还的五百万债款说事。
“好。”
温以宁本来就打算将钱还给他的。
只是她的汉服店还没有开业,暂时还拿不出那么多钱。
等她凑够五百万。
这辈子都不要和他扯上任何关系。
霍云沉被她的决绝伤得很深。
如果可以忘掉她,该有多好?
可这女人就跟在他心里生根发芽了一般,怎么也忘不掉。
“饿了吧?想吃什么,我让田妈去准备。”
“不饿。”
温以宁摇了摇头。
想到她可怜的孩子,她哪里有食欲?
其实霍云沉和她一样。
从医院回来后也是滴米未进。
“霍云沉,你会让战景莲生下孩子,是吗?”
温以宁知道逼着一个女人打胎有多残忍,但想到霍云沉为了战景莲的孩子这么虐待自己,心口处一抽一抽地痛。
霍云沉低下头,倍感无力地道:“战景枭也知道了这件事,目前已经让人将她保护了起来。”
“有人保护,真好。”
温以宁没有歇斯底里,只是暗暗感慨着自己的孩子命不好,不会投胎...
隔天,她稍稍缓过一口劲儿。
便起身收拾了行李,带着三个孩子和一只狗搬出了揽山苑。
霍云沉得知了这件事。
被迫放下了手头的紧要工作,一番准备后,又马不停蹄地赶到了温以宁所住的公寓楼。
叩叩叩——
霍云沉轻轻敲响了门扉,不过这次他并没有自报名讳,反倒是压着嗓子喊了一句:“外卖。”
“马上。”
温以宁听到声音,小跑着赶来开门。
她觉得她的身体似乎很不错。
刚做完清宫手术,却没有任何的不适感。
就连下面也很干净。
不痛不痒的。
这使得她一度忘却流产后还需要在床上休养上几天。
开门的那一瞬。
对上霍云沉深邃的眼眸,温以宁下意识地想要关上门扉。
霍云沉却先她一步进了门。
他放下手中的餐盒,二话不说又将她抱到了床上,“刚做完手术就满地跑?给我乖乖在床上躺着。”
“这里不欢迎你。”
“我让田妈给你煲了汤,你喝完我就走。”
“霍云沉,你不觉得你现在这样假惺惺的行为很可笑?”
“什么假惺惺?我只是不希望绵绵没妈。”
霍云沉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有这么窝囊过,温以宁都狠心到打掉他的骨肉,他还是没办法对她死心。
“我不想喝。”
温以宁扫了眼他端来的油腻腻的补汤,又是一阵反胃。
“给我喝了。”
霍云沉了解过,女人坐月子的时候最好吃这些东西,便亲自去了菜市场买了食材,亲手给她炖补汤。
对于她擅自打胎一事,他确实很生气。
可转念一想。
如果不是他让她怀了孕,她的身体就不会遭到这么严重的创伤。
“听话,喝了汤我就走。”霍云沉耐着性子说道。
尽管脸色很不好看,音色却稍有缓和。
“我说了,我不喝。”
温以宁一心想要和霍云沉划清界限,他却上赶着端茶送水。
其实从孩子流掉的那一刻开始。
他们之间就彻底没戏了。
“你爱喝不喝。”
霍云沉也是个急性子,看她半天不肯听话,索性转身就走。
然而他刚走到卧室门口。
又折返了回来。
只见他单膝跪在床铺上,一手攫住温以宁的嘴,另一只手端起补汤,强行灌了下去。
“咳咳...”
温以宁奋力地挣扎着,雾蒙蒙地眼睛幽怨地瞪着他,“我不要喝!”
“小月子期间得格外小心,不想喝也给我喝了。三个孩子我替你带,你现在受不得累。”
“还有,不要一个人躲着流眼泪,对眼睛不好。”
“我知道你膈应我让战景莲怀了身孕,我也很苦恼。但不管怎么样,现在最重要的还是你的身体。”
霍云沉轻轻地摸了摸温以宁的头,试图着让她再喝点补汤。
温以宁一下子没有控制好情绪,晶莹的眼泪夺眶而出,“霍云沉,你为什么要这么残忍?你知不知道,我在手术台上有多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