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
霍云沉有些懵,其实他不认为是自己的错。
但温以宁的情绪这么激动,他也没心思回嘴,只温柔地替她擦着眼泪,“别哭了。医生说过,小月子期间哭多了伤眼睛。”
“我不想见到你,你滚啊!”
温以宁推开了他的手,还没来得及将他轰出去,司凌宇竟径自进了屋。
“以宁,你还好吗?”
司凌宇手里提了满满两大袋的东西,除了时令水果,就是一些有助恢复气血的补品。
诸如燕窝鱼胶,铁皮枫斗等等。
“我挺好的。”
温以宁扫了眼司凌宇手中的袋子,心里不由得犯起了嘀咕。
昨天她被绑到医院之前。
司凌宇的那通电话没头没尾的,处处透着古怪。
更让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
她没有跟旁人说起她怀孕一事,更加没有契机对他们提及流产的细节。
司凌宇是从哪里得到的讯息这么急匆匆地赶来看她?
难道是霍云沉说的?
说实话,这种可能性很低。
又或者是周斯年?
这种可能性也很低。
还有一个问题是,昨天周斯年为什么会出现在手术室?
温以宁觉得自己遇上的三个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司凌宇发觉温以宁对自己的态度很冷淡,心里很不是滋味。
一时间。
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温声安慰着她,“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喜欢孩子的话以后还有大把的机会,只能说你和这个孩子没有缘分,务必照顾好自己。”
“可是我真的好痛。我在手术台上的时候,一直在想,要是能代替宝宝遭这个罪就好了。”
“学长,你说宝宝会痛吗?”
温以宁对司凌宇起了疑心,她总感觉他知道些什么,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旁敲侧击。
霍云沉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总感觉温以宁的这番话奇奇怪怪的。
她自己选择的打胎。
怎么到头来,她却表现得这么不舍?
难道她是被逼的?
可要是被逼的,她在怀孕之前为什么会大把大把地服用避孕药?
霍云沉来不及理清头绪,司凌宇便找了个借口落荒而逃。
“难道...这事儿早已闹到霍家人尽皆知了吗?”温以宁疲惫地闭上了眼眸,再也没有气力去试探。
司凌宇前脚刚走,周斯年就来了。
看到霍云沉也在场。
周斯年气不打一处来,揪着霍云沉的领带就往屋外拽去。
“霍云沉,你他妈还是人?”
周斯年很愤怒,关上门扉后,甩手就是狠狠的一拳砸在霍云沉脸上,“你既然不想要孩子,为什么要让她怀孕?她满眼都是你,你却这么伤害她,你还是个男人?”
“什么叫我不想要孩子?她分明是为了你流的孩子。”
霍云沉一脚踢在了周斯年的小腹上,紧接着一记勾拳重重地砸在他的胸口。
周斯年本来可以避开他的攻击。
却因为霍云沉眼底的火星醒了神。
难道...
逼着温以宁做人流手术的人不是霍云沉,而是霍钦?
周斯年眸色微黯,瞬间想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根据他此前的暗中调查,霍钦确实有让霍云沉迎娶战景莲的打算。
再加上战景莲也怀了霍云沉的孩子。
霍钦倒是极有可能对温以宁痛下狠手...
“周斯年,你当年狠心抛弃了她,现在又来做什么好人?”霍云沉猩红着眼,见周斯年打不还手,丝毫没有收手的意思。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周斯年没有这份闲心替霍云沉解惑,猛然推开了他,开着车子扬长而去。
虽说霍钦的这番操作,得以让他早日抱得美人归。
但这并不代表他会原谅霍钦的所作所为。
但凡是欺负过温以宁的人,他都会加倍报复回去...
霍云沉盯着周斯年的背影,眼里骤然掠过了一抹沉思。
“难道...这事情另有隐情?”
起初,霍云沉以为温以宁大把吞服避孕药并决定去做人流手术,全是为了周斯年。
但从周斯年的态度上看。
他似乎并不希望温以宁流产,表现出来的更多的是愤怒和心疼。
霍云沉暗暗留了个心眼,起身回了卧室。
温以宁见霍云沉被揍得鼻青脸肿,着实吓了一跳。
不过她并没有说话。
只一言不发地移开了视线,怔怔地盯着天花板。
“汤全喝了?”
霍云沉走到床前,轻声问道。
温以宁恐惧地摇了摇头,“太油了,喝不下去。”
“下次我会注意。”
霍云沉没有告诉她这是他亲手炖的,火候掌握得不够好。
他默默地收走了碗筷,又一次嘱咐着她,“不要下床,你需要静养。想上洗手间的话可以叫我,我抱你去。”
“你这又算是什么?”
温以宁愈发看不明白他。
他都狠下心让人将她架上了手术台,这迟来的关心又是怎么回事?
“不管怎么说,你遭的这些罪都是因我而起。我有义务照顾好你。”
霍云沉将一切错责揽在自己身上,早知道她这么抗拒给他生孩子,他就不该给她压力,不该去逼她。
温以宁闭上了眼,强行憋回了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
她一直很爱哭,情绪稍有波动就想掉眼泪。
更何况是在经历了被强制流产这么沉痛的打击后。
她更是脆弱到一句话都能把她说哭的地步。
“我先叫孩子们吃饭。你要是哪里不舒服,喊一声就行了。”
霍云沉摸了摸她的头,替她掖好被角后才缓缓退出了卧室。
没多久。
温以宁还想着上一趟洗手间,却发现卧室的门给锁住了。
她蹙着眉头,试探性地敲了敲门板,“霍云沉,你该不会把门锁了吧?”
“给我躺床上去,没有我的允许,不准下床。”
霍云沉手忙脚乱地给三个小家伙打饭,见绵绵这也不吃那也不吃,明显有些生气,“不是跟你说了,不能挑食?”
“我想要妈咪喂。”
绵绵弱弱地缩着脖子,如同小企鹅一样怯生生地抱住霍云沉的腿,“爹地,妈咪想要出来,你别关着她好吗?”
“她身体不好,需要休息。”霍云沉也不想关着温以宁,他只是太害怕她出意外。
“叔叔,妈咪肚子里的小宝宝是不是不见了?”
君泽隐约听到了大人们的对话,他不知道温以宁经历了什么,但是他知道温以宁现在很痛苦。
霍云沉面露愧色,好一会儿才开了口:“对不起,是叔叔没有保护好你们妈咪。”
“小宝宝不见了?”
洛白都已经想好了小宝宝的名字,突然告诉他小宝宝没了,立马伤心地嚎啕大哭。
绵绵也跟着哭出了两个大大的鼻涕泡,“我想要可爱的小妹妹...呜呜呜...爹地为什么没有保护好小妹妹?”
“妈咪一定很难过吧?”
君泽默默地扒着饭,忽然起身,将一颗糖果从卧室门板下方塞了进去,“妈咪,小妹妹一定是成了天使。我刚才做梦,梦见她让我将糖果转交给你。她希望你的心情也能跟糖果一样甜甜的。”
“嗯...”
温以宁靠在门板上,忽然泪流满面。
她小心地捡起了君泽递来的糖,剥开糖衣塞进了嘴里。
糖果明明是甜的。
可是染了咸涩的泪水,却变得有些苦。
“小泽,让她好好休息。以后别提这事,她会难过。”霍云沉将君泽抱回了饭桌前,沉声哄着他。
“叔叔,我想知道为什么?小妹妹为什么不见了?”
“是个意外,也怪叔叔,没有做好完全的准备。”
“妈咪买了毛线,认真地学着给小妹妹织毛衣。小妹妹却再也穿不到了。”君泽也伤心地抹着眼泪,他太心疼他妈咪了。
“织毛衣?”
霍云沉神情微怔,按照君泽的说法,温以宁应该是完全接受了这个孩子。
既然接受了。
为什么会突然跑去流产?
难道...
是霍钦给她施加了压力?
霍云沉愣了愣,还想着让人暗中调查一番,卧室里又传来了温以宁焦灼的声音:“霍云沉,我要上厕所。”
“需要我抱你?”
他赶紧开了锁,看着蓬头垢面的温以宁,下意识地伸出手将她散落在额前的碎发别到了耳后。
“别碰我。”
温以宁推开了霍云沉,径自进了卫生间。
霍云沉紧随其后,也跟了进去。
他目不斜视地盯着坐在马桶上的女人,焦急地问:“上厕所的时候下面疼不疼?”
“你出去。”
温以宁手里攥着被揉皱了的纸巾,无语地看着霍云沉。
结婚这么多年。
她还从来没有当着他的面上过厕所。
她不习惯。
“很疼吗?”
霍云沉索性将胳膊挪到了她嘴边,“要是很疼的话,你就用力咬我,这样可以分散注意力。”
“不疼。”
温以宁摇了摇头,此前她也没有流过产,根本不知道人流后身体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
但就她的主观感受来说。
似乎一点影响也没有...
“怎么还没好?上火了?”霍云沉等了好一会儿,见她还没好,冷不丁地又问了一句。
“你出去...你盯着我看,我会紧张。”
“我想看看伤口。”
“伤口不在外面...”温以宁觉得霍云沉连基本常识都不懂。
谁流产伤口是在外面的?
“那我在门外等你。”
霍云沉还是不太放心将她一个人留在卫生间。
走出去之前。
他又将剃眉刀等锋利的东西全部收拾地干干净净。
等温以宁上好厕所。
霍云沉二话不说,又将她抱到了床上,“好生躺着,能不动尽量别动。”
“你可以走了。”
“我确实有点事情需要赶回集团处理一下。卧室的门我就不锁了,记得照顾好自己,我让三个孩子轮流监督你。”
“你走吧。”
温以宁又一次下了逐客令。
霍云沉知道她不想见到自己,又忍不住补充道:“这段时间注意不要碰冷水,也该改改每天洗头的习惯。要是实在不舒服,等我回来,亲自给你洗。”
“你到底走不走?”
“密码锁别又改了,到时候还得让人来拆门,麻烦。对了,要是让我发现你没有照顾好自己,我就关你一个月。”
“霍云沉,你凭什么这么管我?”
温以宁能够感受到他的关心,也正是因为感受得到,她才更加难过。
霍云沉瞅着她红扑扑的眼眶,赶紧缓和了口气,“小哭包,怎么就这么爱哭呢?等我回来,给你好好洗洗。”
*
凌晨五点。
温以宁迷迷糊糊地被一通电话吵醒。
听筒的另一端。
吴妈焦灼问道:“少奶奶,少爷在您那儿吗?”
温以宁开了灯,下床走向客厅,环视了一圈才回道:“不在。”
“真是急死人了。”吴妈急的团团转。
“怎么了?”
温以宁觉得情况不太对,抬眼间才发现阳台外暴雨更大了。
这场暴雨下了有十几个小时了。
仍旧没有停歇的意思。
“昨晚八点多,少爷让我准备好早餐,他说大概五点左右回来拿。可我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显示无人接听。”
“他会不会是在集团加班?”
“我打电话问过了,少爷凌晨四点左右,就离开集团了。”
“一个多小时时间,按理说也该到了。”
温以宁突然有些心慌,海城的排水系统不是很好。
每逢暴雨,内涝就会变得格外严重。
再加上地势问题,每隔几年就要爆发一次洪灾。
“少奶奶,您别着急。我这就让福伯问问。有消息了第一时间通知您。”
“好。”
温以宁结束通话后,一直站在窗前看着外头声如响雷的暴雨。
她接连给霍云沉拨打了十几个电话。
均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温以宁又打开了电视,发现实况新闻里全是抢险救灾的讯息,心里更加着急。
她紧攥着手机,深吸了好几口气,又给霍云沉拨去了电话。
此刻。
霍云沉正在满是积水的道路上,开着车子艰难前行。
这种情况下就算车的性能再好,也很容易熄火抛锚。
也正是因为这样。
他只能集中注意力,寄希望于早些淌过积水较深的路段。
意外发现温以宁给他打了这么多通电话。
他再也顾不上不甚明了的路况,忙接起了电话,“喂,以宁。”
“你在哪?”
“我原本想回揽山苑,那边刚好有条道在抢修。现在正在人民大道上,大概还有十分钟左右的车程。”
霍云沉单手打着方向盘,交代完自己的动向,又关切问道:“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温以宁紧张地听着听筒里传来的霍云沉的声音,喘息声以及暴雨拍打车窗的声音,不放心地问:“给我准确的定位。”
这条道她还是比较熟悉的。
如果霍云沉真遇上了危险,她还可以帮得上忙。
她知道暴雨天哪些路段会积水,哪些路段排水较好,因此便可以大程度地避开危险路段。
“我在交行广场附近。你别担心,我没事。”
霍云沉还想说些什么,就因过差的信号被强行中断了通话。
“喂?霍云沉?”
温以宁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占线声,更显心神不宁。
再给他回拨过去的时候。
电话已经打不通了。
温以宁深怕他出了闪失,穿好雨鞋雨衣,顺带还戴上了一把伞,一根晾衣杆,以及一支手电筒,风风火火地出了门。
她其实早就想好了不再搭理霍云沉。
但毕竟夫妻一场。
就算离了婚,她也希望他平平安安,顺遂如意。
温以宁锁好了房门。
做好了心理建树后,便鼓起勇气,冲进了黑水一般铺天盖地而来的暴雨里。
雨势很大,拍打在她的脸上,如同被针扎一样的疼。
狂风在耳边呼啸而过。
尖锐如同海啸的风声一阵又一阵地刺激着她的鼓膜,惹得她一颗小心脏砰砰跳个不停。
顶着狂风骤雨走了五六分钟。
她手上的雨伞基本已经被吹得稀烂,反倒是晾衣杆发挥了作用。
就如同定海神针一般定在水流湍急的道路上,使得她不至于被大水冲走。
好不容易才走到交行广场。
灰蒙蒙的天色依旧死气沉沉,给人以一种末日即将到来的无力感。
温以宁费劲地抬着手擦拭了一把脸上的雨水。
找了好半天,依旧没有找到霍云沉的踪迹。
这期间,还有很多人被大水冲得四处游走,她想要伸出援手,却又发现自己什么忙的帮不上。
哆哆嗦嗦地给霍云沉打了个电话,依旧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霍云沉...你一定不能出事。”心里,温以宁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