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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民不由得懵了,我的枕头下面,何曾有什么书信?草民只呆了一呆,就猜出来,这是一出栽赃嫁祸的戏码,而那名衙役,显然是受了阎老虎的指使,弄了封书信来嫁祸给草民的。”

说到这里,他想起当时的情景,只气得全身发抖。

小七鉴貌辨色,知道他所言必是实情,便点了点头。

“后来情形如何?”

“后来,那阎老虎一口咬定是草民偷了他的文件,并将草民打入死牢,判了个三日后问斩。消息传到了草民家中,草民的妻女闻此噩耗,大哭不己。她们是妇道人家,没什么见识,听说草民被判了死罪,是因为偷盗了知县大人的文书,便跑到衙门去击鼓鸣冤,这一来,就像是羊入虎口,正好中了那阎老虎的圈套,把自己送进了火坑。”

“那阎老虎升堂之后,板起脸来,疾言厉色地训斥草民的妻女,说她们砌词狡辩,草民的妻女哪里见识过公堂的威势,顿时给吓得浑身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那阎老虎又突然变得和颜悦色,安慰草民的女儿,说只要她肯替父亲做一件事,他就可以放了草民。小女一听之下,自是大喜,忙点头答应。那阎老虎当着所有人的面前说道,这可是你亲口答允的,是你亲口求本县的,不得反悔。小女哪知这阎老虎的险恶用心,她说只要能救草民,她什么都可以答允。”

小七的眉头不由紧紧皱了起来,可想而知后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果然,那师爷说到这里的时候,神情悲愤无比,咬牙切齿地说道:“那阎老虎眉花眼笑,拉过小女进了内堂,草民的妻子眼睁睁地看着,却不敢阻拦。第二天,那阎老虎果然信守承诺,将草民从大牢里放了回来。草民回家之后,发现家中只有妻子,却不见爱女,便追问爱女的去向。草民的妻子不敢隐瞒,将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草民。草民一听,险些气得晕了过去。等草民清醒了点,便赶去知县衙门要人。”

“等草民赶到县衙的时候,却始终没有见到阎老虎,他派人扔了五十两银子和一卷芦席出来。草民心知不妙,打开芦席一看,里面却是小女的尸首,她衣衫不整,双眼圆睁,却是死不瞑目!草民当场便晕了过去。后来被人送回家里,那五十两银子和卷着小女尸体的芦席也被一并送了回来。来人见草民醒来,便警告草民说,那阎老虎放出话来,是小女不识时务,不懂得讨大人的欢心,大人想要宠幸于她,她却一头撞死,大大扫了大人的兴致。还好大人不计小人过,不但没有追究她的冲撞之罪,还赏了她五十两银子的棺材本,让草民将她好好安葬,并嘱咐草民,不许多口,要是敢传出去一言片语,就抄家问罪!”

“呜呜,太子殿下,小女才刚刚及笄,一朵鲜花还没有开放,就这样夭折,被那阎老虎活生生地逼死,草民和那阎老虎之仇,不共戴天!”

那师爷说到这里,伏地痛哭,泣不成声,神情悲切之极。

外面的众衙役听了,有许多人知道内情的,都是脸露不忍和同情之色。

“太子殿下,您今天下令查办了阎老虎,真的是还了咱们百姓们的一片青天哪!草民永生永世感念您的恩德!”

那师爷伏在地上,重重地对小七磕下头去。

“你先起来,把你写的阎老虎罪状全都呈上来。”小七冷眸一扫,抬眼望向衙门口的方向。

他已经听到了纷纷杂杂的脚步声,还有一声声悲恸和激动的哭泣声。

显然是前来递送状纸的百姓们赶了过来。

守在门口的御林军马上紧张起来,一个个手按腰刀,目光紧紧地盯住蜂涌而来的百姓们。

“胡大海。”小七眼角瞥了一眼胡大海。

“奴才在。”胡大海精神一振。

“你去把大伙儿的状纸收了,然后交上来。”

“是。”

胡大海大步走到县衙门口,指挥着前来投递状子的百姓们。

“大伙儿不要急,排好队,一个一个来,不要乱!”

他将皇宫中偌大的库房都能打理得井井有条,处理起这种事情来更是不在话下。

不多一会儿,原本乱糟糟的人群就变得安静下来,百姓们一个接着一个地递上了状纸,然后闪在一旁,一个个眼巴巴地往县衙门里面瞅。

他们早就听说过太子殿下的名声,可没想到今天居然有这样的好运气,能够亲眼目睹到太子殿下的真容,果然和传闻中一样俊美夺人,让人不敢直视。

如今太子殿下亲口下令查办了阎老虎,更是让百姓们交口称赞。

现在他们最关心的问题有两个,一是太子殿下如何处置那阎老虎,二是阎老虎被削了职,由谁来管理他们?

要是再来第二只老虎,他们大伙儿还不如直接抹脖子或是上吊了。

不一会儿功夫,胡大海就收集了厚厚的一大撂状纸。

他抱着状纸回到大堂,将状纸堆到小七面前的公案上,然后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再悄悄退在一旁。

小七从上面拿起一张,只看了几眼,就脸现怒意。

他再看第二张,脸上神色越来越怒。

不消细看,只看到这堆成了小山一样的状纸,还有那师爷的亲口所述,小七已经知道,这阎老虎是罪大恶极,罪不容诛!

他直接拍了惊堂木,喝道:“来人,马上将阎老虎推到县衙门口,枭首示众!”

“是!”

阎老虎被御林军们从大牢里提出来的时候,他还一脸的懵然,腆着脸问左右的人:“御林军哥哥,是太子殿下要见本县么?可是太子殿下查清了本县的冤枉,要释放本县了?”

钱小豪看他一眼,冷冷答道:“不是太子殿下要见你,是有人要见你。”

“啊?是谁,是谁要见本县?”阎老虎满心期待道。

“你的本家。”

“我的本家?是谁啊?”阎老虎一头雾水。

“阎王爷!”钱小豪轻轻松松地吐出三个字。

“啊!”阎老虎两眼一翻白,差点晕了过去。

他立马像条死狗一样瘫在地上不动了。

御林军才不管他是死狗活狗,就当他是死狗一样地把他拖到了县衙门口。

百姓们一见到阎老虎,只恨得咬牙切齿,骂声不绝。

他们个个往前冲,石头块儿、鞋子等物纷纷往阎老虎的身上、脑袋上砸去,不一会儿功夫,阎老虎就被砸得鼻青脸肿,满脑袋包,一只眼睛不知道被谁丢的石头砸中,高高地肿了起来,变成了独眼龙。

“大胆!你们好大的胆子!本县乃是朝廷命官,你们一个个泥巴腿子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居然敢殴打县官老爷!你们眼里还有王法吗?你们就不怕掉脑袋吗?”

阎老虎气急败坏,睁着一只独眼,面目狰狞地喝骂道。

“眼里没有王法,马上要掉脑袋的不是他们,是你!”一个尖细的声音冷冷地在他头顶响了起来。

阎老虎抬头一看,只见一个面白无须的胖子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中全是不屑和鄙夷。

他认得这人,正是跟随在太子殿下身边的那名公公,当下脸色大变,颤声道:“你、你说什么,谁、谁要掉脑袋?”

胡大海不去理他,抬头面对着百姓们,提声说道:“太子殿下有旨,阎老虎罪大恶极,马上枭首示众!”

闻言,百姓们顿时爆发出一片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而阎老虎则发出一声绝望的呼咽,像烂泥般瘫倒了下去。

钱小豪举起手中雪亮的钢刀,怒目圆睁,喝道:“阎老虎,这是小爷我头一次杀人,砍的就是你这恶虎的狗头!”

说完,他手起刀落,刀锋如雪,阎老虎人头落地,鲜血迸溅!

百姓们哭的哭,笑的笑,大伙儿一拥而上,把阎老虎的脑袋当球一样地踢,还有人恨极了,竟然扑到阎老虎的无头尸体上,一口咬下他尸体的一块肉来。

看到这样大快人心的场面,那师弟不由得热泪盈眶,他擦了又擦,眼中的泪还是止不住的涌出来。

他仰起头,喃喃自语。

“女儿哇,你的仇,今天终于是得报了,爹就算是死,也死得瞑目了。”

“师爷!”突然,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那师爷陡然一惊,马上反应过来,是太子殿下在叫自己。

他身子一颤,忙跪倒在地,道:“草民在。”

“本太子看了百姓们的诉状,都是说那阎老虎的罪行恶行,你好像并没有为虎作伥,想来你虽然做了阎老虎的师爷,为人倒还不恶,这样吧,这知县一职,由你暂代。本太子还有要事,要马上出城,等本太子办事回来,会再来到这里,到时候,本太子希望看到一个让人耳目一新的景象,你明白了吗?”

小七目光注视着那师爷,沉声说道。

他虽然斩了阎老虎,但这县城不可一日无主,交给谁打理却是个难题。

他心念一动,便把这个重担交给了那名师爷。

小七看了百姓们的诉状,这师爷倒没做过什么恶事,而且他本身也受了阎老虎的毒害,想来他干不出鱼肉百姓这种种恶行。

等他们从永凌回来的时候,再路过此地,他会看看这师爷治理县城的成果,如果他没有这个本事,到时候再撤职不迟。

那师爷万万没想到,居然一顶大大的乌纱帽会平空扣在了自己的脑袋上,一时之间,竟然呆住了,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不,就连做梦,他也没有想到会有这一天。

他居然能够坐在知县大人的宝座上,行使知县大人的权力。

要知道这可是七品的官职啊,他一介寒门书生,虽然有一腔的抱负,却屡试不中,早就绝了做官的念头。

可没想到今天,太子殿下居然亲口允诺,让他暂代知县一职。

虽然只是暂代,已经是他万万想不到的殊荣了。

他只发了片刻的呆,就马上磕下头去。

“草民叩谢太子殿下的恩典,草民一定尽心竭力地为太子殿下办事,绝不会有负太子殿下的重托。”

“你的话,我记下了,能不能做到,本太子会再回来看的。”

小七说完,就站起身来,退入后堂。

公堂上,只剩下那名师爷,犹自一脸的呆滞之态,看着小七的背影已经消失不见,他还不敢相信是真的,忍不住把食指塞进了嘴里,重重咬了一口。

……

小七迈进县衙门的后院,就被眼前的景象愣了一下。

只见派出去购买绳网的官兵们已经陆续回转,他们这次几乎将整座县城的绳网搜刮一空,一盘盘、一卷卷地堆满了后院。

若水指挥着官兵们,将绳网挨个浸入到一口口的大瓮里,然后再拿出来,湿淋淋的挂在院中的一根根长索上。

小七好奇地走过去,站在若水身边。

“水儿,你这是在做什么?将这些绳网浸上水吗?”

他忽然皱了皱眉头,闻着空气中飘着的菜油味。

“不是水,是油?”他询问地看向若水。

“不错,是油。”若水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为什么要将这些绳网上浸油?”小七心中满怀不解。

他本来已经大致猜出若水买这些绳网的用意,可现在若水的举动,又让他堕入了五里雾中。

“你试试看,能不能用手指扯断它?”若水递给小七一张没有浸油的绳网。

小七接过,他轻轻一扯,那绳网就断成了两截。

若水一笑,指着长绳上一张浸了油的绳网,道:“你再试试这个。”

小七依言上前,他拉住绳网的两端,用了和刚才同样大的力道,哪知道这绳网上浸了油,滑不溜手,他这一下竟然没有扯断。

他“咦”了一声,眼中露出不服气的神色,当下运起内力,手指变得如钢铁般坚硬,牢牢地拉住油索,再次用力一扯,绳网应手而断。

“嘻嘻,是不是这样要多费一些力气才能扯断?”若水睨了小七一眼,抿唇而笑。

她没有忽略小七眼中的那抹不服气,她是在笑他,都这么大的人了,居然还有着这样孩子气的心态。

“是啊,不过这东西用来对付内力高手,还是不值一哂。”小七实话实说,他刚才用了只不过是一分的力道,就轻易将油网拉断。

“是么?那咱们不妨拭目以待。”若水神秘地一笑,不再多言。

小七满怀不解,可是看她的神情,显然是不打算告诉自己,他只好把这个疑问埋在心里。

反正用不了多久,这个谜团很快就会揭晓了。

“今晚,咱们留在这里过夜?还是出城扎营?”小七抬头看了一眼天色,西方的天空,暮蔼幻化出一片绚丽的晚霞,夜色,正跟在晚霞的身后,缓缓行来。

“那阎老虎的事,你都处理好了?”若水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嗯,我已经砍了那阎老虎的狗头,至于这知县一职,我暂时委任给那师爷代理,且观后效。”

“很好,那阎老虎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欺压良善,鱼肉百姓,这县城里的百姓们不知道被这只老虎啃掉了多少骨头,小七,你这也算是为人除害。”

若水说完,目光对着满院的绳网扫了一眼,沉吟一下道:“咱们还是出城扎营吧,我不想惊扰了这里的百姓。”

“好。”小七点点头。

他明白若水的意思,当下发出命令,全体官兵,马上集结,从后门悄悄出城。

百姓们都围在县衙大门,翘首以盼,希望太子殿下能够露上一面,好让他们当面感谢太子殿下的恩德。

哪知道他们一直等到天色全黑,县衙里仍是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动静。

里面甚至连灯光都没有亮起来。

百姓们不由纳闷起来,难道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晚上都不用点灯么?

他们却不知道,整座县衙已经变得空荡荡的,太子殿下早就带着官兵们从后门离开了县城,直到看守城门的兵丁们下了值岗,这个消息才传了出来。

百姓们顿时涌到太子殿下离开的城门口,想要送一送太子殿下。

可他们看到空旷的官道上,没有一个人影。

太子殿下的官兵们,早就去得远了。

百姓们感慨万分。

太子殿下率领的这队官兵们,实在是大大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他们进城之后,不但没有搜刮百姓,也没有骚扰黎民,听说这些官兵们挨家挨户去购买绳网,是“买”,而不是“拿”!

虽然一副绳网用不了几个大钱,可是这些官兵们却给足了银两,没有占百姓们一文钱的便宜,这让被搜刮习惯的百姓们都有些不习惯了。

官兵们居然会用银子买东西,这还真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不愧是太子殿下带出来的兵啊!

他们开始打心底里为能有这样英明的未来君主而感到由衷的庆幸,并对太子殿下怀着深深的感激和爱戴。

……

小七扎营的地方选在了离城三十里外的一片密林里。

他们一路上赶紧慢赶,终于赶在天黑之前寻到了这样一个满意的扎营之地。

这里旁边就是一条河流,地势平坦,密林中还有一块天然的平地,正适合他们扎营安寨。

一座座营帐很快安扎完毕。

其中一座最大最精致的帐篷,就是小七和若水所居。

若水指挥着官兵们,在这座帐篷的前后左右,共八个方向,分别挖了十几个深坑,然后将浸了油的绳网埋在了坑中,她又往深坑里洒了一些褐色的粉末,混入了泥土之中,毫无痕迹可寻。

然后她再让官兵们在深坑的表面上铺了油布,洒上泥土,又特意做上了记号,免得被自己人一不留情踏入了陷阱。

小七看着若水安排这一切,他含笑不语。

只是挖个坑儿,加上几张绳网,要是想困住那些身怀绝技的武林好手,恐怕不大容易罢?

这样简单的伎俩,那些高手们岂会轻易上当?

他却不想扫了若水的兴致,任由她兴头头地布置着,心中却加了十二分的警戒,要是真的有武功高手来犯,他说什么也要护得她周全。

就算双拳不敌四手,但他有把握,带她一人暂避锋芒还是做得到的。

虽然落荒而逃,说出去不大好听,小七却并不在乎。

江湖上的区区虚名而己,和她的安危比起来,不值一提!

小七平时对敌的时候喜欢空手,不喜欢动用兵器,但他知道,那一批袭击御林军个个都是武功好手,他单打独斗,自是可以稳操胜券,但对方既然蒙了面,显然是不会跟自己讲江湖规矩,单打独斗,势必要一拥而上,那他可就万万不是对手。

如果他要是有一口宝刀宝刃在手就好了。

小七突然深深的后悔,当日在南越的地下密室中,自己真该从兀立汗那里取一把寒玄铁的兵刃。

要有那样一柄神兵利器在手,他的功夫何止平添了三四倍!

唉!

他不禁摇头叹了口气。

真是白白便宜了兀立汗那只老狐狸!

小七想了想,去找钱小豪要了两柄钢刀,拿在手里颠了颠,只觉得又轻又薄,只要运上内力轻轻一抖,这刀身就得断为两截。

但现在他也没地方寻找宝刀宝刃,也只好将就着用了。

他又对着钱小豪叮嘱了一番,让他不管发生任何事情,都要守护好太子妃的安全。

钱小豪没想到太子殿下会把这样的重任交给自己,激动得脸色发红,充满了稚气的脸庞上神采飞扬。

他用力拍了拍胸口,大声保证。

小七点了点头。

要是论武功,这钱小豪实在是不值一提,但是他年纪小,又聪明机灵,万一自己要是被人缠住脱不了身,钱小豪可以趁机领着若水悄悄离开,而不会引人注意。

他方方面面想得十分周到。

现在就等着天黑之后,看看那群黑衣人会不会前来了。

埋锅造饭,众人都吃得饱饱的,然后各自归营,只留下一队巡夜的官兵,在周围巡逻着。

帐篷里的众人磨刀的磨刀,休息的休息,每个人的心情都很是怪异。

他们有一些紧张,更多的却是激动。

该准备的都准备了,该挖的陷阱也布置得妥当。

现在每个人的感觉,就像是经验丰富的老猎人,布下了天罗地网,剩下的就是静静的等待,等着那猎物落入网中。

在布置陷阱的时候,他们每个人都憋着一股劲,像是看到了那一个个黑衣人掉进了他们亲手挖的陷阱,在绳网里挣扎的狼狈样。

之前在黑衣人那里受的气,终于要得到回报,怎不让他们的心情又是激动,又是期待?

当然,他们心中充满的是对太子妃强大的信任和信心。

他们根本没有小七的顾虑,因为他们压根就没想过,自己的功夫和那些武功高手比起来,只如沧海一粟般渺小。

正是无知者无畏。

官兵们个个摩拳擦掌,等着打一场翻身的大胜仗。

和他们比较起来,小七的心情却沉重得多。

在帐篷里面,他一直静静地站在门口,侧耳倾听,稍有风吹草动,他的心底就是一颤。

“小七,你不用这样紧张,坐下来,咱们好好说一会儿话。”

若水微笑上前,拉住他的手,发觉他的掌心中全是冷汗,不由白了他一眼,含嗔道:“怎么,你是不相信我?不相信我能捉住那伙黑衣人?”

小七摇了摇头,道:“听刘老根的描述,那伙人应该个个是武林中成名的英雄好汉,却不知道为了什么利益所驱使,竟然为虎作伥,干起这种不要脸的勾当,你的法子自然是好的,要是对付普通人么,定然可出奇致胜,可这批人的功夫,就连我也不敢小觑了他们,要是墨白在这里,我们两个还能和他们拼上一拼,现在只有我自己……”

他话未说完,已经被若水打断。

“喂,小七,我不喜欢听你说这种话,这分明是长他人的威风,灭自己的志气。好了好了,咱们不说这个,对了,小七,你发觉没有,那个暗中给咱们安排食宿的人,突然消失了。”

若水眨了眨眼,突然转移了话题。

小七怔了一下,然后点点头。

若水说得没错,那人的确是消失了。

按照惯例,那人应该在他们刚刚踏进县城的时候开始,就给他们打点好一切。

可是从他们进城一直到出城,都没有看到半个迎上来的店小二身影。

显然,那人已经放弃跟踪他们,也放弃了这项捉弄他们的趣事。

“才这么几天就放弃了,啧啧,真是没长性。”若水有所憾地叹了口气,道:“我还指望着他能一路帮咱们安排食宿,一直到永凌呢,这数百人口的食宿银子可就有着落了,没想到,那家伙居然是个小气鬼!连这点银子都舍不得出!”

“你这鬼丫头,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居然还有心思想这个?”

小七好气又好笑地捏了下她的鼻尖。

他在这儿忧心忡忡,寻思着对付黑衣人的法子。

她却在那儿想三想四,想那不着吊的人和事!

“现在什么时候了?”若水装模作样地探头往帐篷外面一瞅,回过身来道:“还不到二更天呢,你困了么?要不,咱们现在就安寝吧?”

“鬼丫头!”小七一把搂过她来,在她耳边说道:“待会儿要是有人来犯,不管发生了任何事情,你答应我,一定不要让自己出事!”

“好,我答应你!”若水仰起头迎视着他的眼睛,答应得很是痛快。

她这样干脆利落,倒让小七愣了一下。

“那你现在要不要也答应我,和我一起躺下来好好地睡一觉呢?如果不养精蓄锐,怎么有精力打一场胜仗!”若水又笑吟吟地道,一脸的轻松自在。

“……”小七瞅着她的笑颜,简直无语。

他现在怎么有心思睡觉!

可是面对着她的笑脸,他只能点头应允。

小七搂着若水躺在床榻上,他让她的脑袋靠在自己的肩头,倾听着她轻浅的呼吸,渐趋平缓,显然是已经安然入睡。

可他满腹心事,说什么也睡不着。

那伙黑衣人,今夜究竟会不会来呢?

他们的幕后之人,又会是谁?

他心情也开始变得复杂起来。

一时希望那伙黑衣人永远不要出现,一时又希望他们能够早点前来,自己捉住一两个人盘问,定然可以问出根源。

数百人的营寨中,只余点点篝火闪烁,一片寂静无声,只有巡逻的官兵的脚步,踩在落叶之上,发出沙沙之声。

忽然之间,小七耳朵一动,蓦地从床上坐起身来。

外面似乎刮过一阵微风,落下了数片树叶。

但落在小七这等内功高手的耳中,却是听得清清楚楚,那是夜行人的脚步声。

来了!

果然来了!

小七回过头来,只见微亮的烛光中,若水正睁着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她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用口型对他道:“来了?”

小七脸色严肃地点了点头,伸手按住她的肩膀,一字一字地道:“听我的话,不要乱动,就算天塌下来,也有我撑着!”

若水眨了眨眼,却微笑不语。

只听到夜风中传来了陌生的声音。

“兄弟们,我打探听楚了,那太子妃就在那座最大的帐篷里,咱们守了这么久,正主儿终于出现,咱们这次,可无论如何也不能失手!”

“是!大哥放心,咱们绝对不会失手!”

“听说那太子殿下倒是会点功夫,一会儿咱们分出十个人,缠住他,他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休想脱得了身!”

“不错,不错!”

接着风声霍霍,数十条人影对着小七和若水的帐篷直奔而来。

他们根本将数百人的御林军和亲兵营视如无物,蒙在黑巾后的嘴角勾着轻松自如的笑意。

小七面沉似水。

他想到的,这些黑衣人显然也都想到了。

他们就是打算缠住自己,然后出手对付若水。

哼!想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欺负他心爱的人,他们真是好大的胆子啊!

小七拔出钢刀,一跃而起,他正准备挥刀割开帐布,忽然听得若水的声音在身后响了起来。

“小七,稍安勿躁,且让我对付他们。”

她的声音柔和清亮,不带半点焦躁。

小七霍然回头,沉声道:“水儿,别胡闹。”

“谁胡闹了?胡闹的明明是他们。”若水嘴唇一扁,眼中全是不屑的对着外面瞥了一眼。

“小七,你就在这儿乖乖地看戏吧,我会变一个很有趣的戏法给你瞧。”

若水微微一笑,忽然伸手掀起帐帘,手持蜡烛走了出去。

小七阻拦不及,忙跟在她的身后出帐,然后只见不远处乌压压地围了一大群黑衣人,距离他们约有十余丈的距离,忽然看到若水出现,人人都呆了一下。

“你们是奉命前来捉我的么?”若水将蜡烛举到自己面前,照亮了清丽的容貌,提气对众黑衣人说道。

“……”黑衣人们不由面面相觑。

他们的确是来捉拿她的,可是,这太子妃的胆子也太大了吧?

明明知道他们是来对付她的,她不但不躲,反而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众人眼前,似乎早就在等他们一样。

天底下,居然还有这样的女人?

她要不就是疯子,要不就是傻子!

黑衣人中的首领定了定神,大掌一挥,道:“兄弟们,就是这个女人,大伙儿一齐上,拿下了她,咱们马上就走!虎家十兄弟,你们负责缠住她身边的那个男人,他是东黎国的太子,听说爪子硬,你们可要小心在意。”

“是!”

众黑衣人也不多言,提气急奔,对着若水疾冲过来。

小七冷哼一声,上前一步,运气于胸,正准备平平推出。

只听得“扑通”、“扑通”声响,从各个方位扑过来的众黑衣人忽然从他眼前消失,全都落进了事先挖好的陷阱之中。

小七怔了怔,抢步奔到陷阱旁边,探头下望。

只见黑衣人们落在那一张张浸满了油的绳网里,像一条条垂死的鱼般在挣扎扭动,但是他们人数多,人压着人,那绳网软绵绵的并不受力,又浸了油,滑不溜手,想站都站不起来。

一时间,黑衣人们狼狈万分。

“该死的!居然挖陷阱害咱们!”

“这帮卑鄙无耻的家伙!”

“等老子上去,和他们拼了!”

黑衣人们又气又急,骂骂咧咧。

“大伙儿别急,拔出兵器,砍断绳网,然后跃出坑去!”那为首的黑衣人第一个冷静下来,马上大声叫道。

众黑衣人得他提醒,忙拔兵器向绳网砍去,只砍得数下,忽然听得头顶上一个清脆的声音叫道:“扔火把!”

众黑衣人一愣,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看到头顶上方突然一片明亮,众人忙抬头看去,只见一众官兵人人手持火把,站在坑边,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

其中一名少女雪肤花貌,明眸如雪,正似笑非笑地瞅着他们,就像看到一群被关在笼子里的鸡或鸭,眼神中充满了轻蔑和嘲弄。

“是,太子妃有令,扔火把!”众官兵齐声喝道。

随着喝声落地,黑衣人们只觉得眼前一花,无数根明晃晃的火把对着自己兜头兜脑地砸了下来。

“啊!”

黑衣人们顿时一阵慌乱。

要是在平时,这投下来的火把,哪里能碰得着他们半点油皮?

但是现在情况就大不相同,他们一个个陷身在绳网之中,立足不定,人挤人,人压人,连转身都困难万分,又哪里有法子去躲开火把?

只见一枝枝火把纷纷砸在了众黑衣人的脑袋上和身上,然后迅速烧了起来,烧着了他们的头发,又烧着了他们的衣服。

那绳索上浸满了油,黑衣人们滚在绳网上,身上也沾满了油。

油一见了火,燃烧得更加迅速。

一时之间,陷阱之中火光大盛,只烧得众黑衣人们哭爹喊娘,狼狈万分。

“大伙儿别急,别慌,听我吩咐,咱们吸一口气,一、二、三,一起跃出坑去!”

就在黑衣人个个惊惶万分的时候,那为首的头头再次开口出声,声音沉稳,不见慌乱。

众黑衣人登时冷静下来。

他们这才反应过来,那火虽然烧着了自己的衣服,但是也烧断了绳网,现在,他们一个个脚踏在实地上,一颗心好像也沉淀了下来,心里有了底。

“走!”为首的黑衣人深深吸了口气,第一个拔身而起。

众黑衣人都听他的号令,跟着吸气,腾空而起,纷纷向坑外跃去。

那黑衣人首领的轻身功夫果然够高,那深坑足有数丈深,他身形圆转如意,轻飘飘地从坑底一跃而上,竟似不费吹灰之力。

众官兵只看到一个个浑身着火的人从深坑中跃了出来,发出一声呼喊,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一步,然后举起刀来,准备迎敌。

那黑衣人首领第一个跳出坑来,先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压灭了身上的火苗,然后一个鲤鱼打挺跃起身来。

刚刚率领着众黑衣人出现的时候,虽然他的打扮和众黑衣人一般无二,都是一身黑衣,黑巾蒙面。

但他身材高大,站在那里就像是一座巍峨的山峰,气势夺人,让人不可忽视。

一望可知,这黑衣人的头领身份地位定是非同一般。

没有当过数十年的江湖领袖,绝对没有像他这样的风度气势。

可是现在的他,却是形象全无。

花白的头发被烧得零零落落,七长八短,散乱地披在肩头,发出难闻的焦臭味。

蒙面的黑巾烧破了几个洞,露出半张红光满面的脸孔和一丛虬髯,身上的衣服更是破破烂烂,整个人狼狈不堪。

其他的黑衣人也学着他的样子,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才终于扑灭了身上的火苗。

他们每个人的形象都不比那首领更为好看,有的脸上烧起了好几个大泡,有的直接被烧烂了裤子,一个个破衣烂衫,面孔黝黑,就像街边讨饭的乞丐。

那黑衣人首领看到众人这般模样,不由怒火中烧,一双精光湛然的眸子里像是要喷出火来。

要知道他成名数十年来,这辈子从来没吃过这么大的亏。

差点被一群瞧不在眼里的蠢货们给烧成了烤猪!

奇耻大辱!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啊!

黑衣人首领的牙齿咬得咯吱作响,倏地转过头来,一双喷火的眸子直直地射向若水。

刚才他在坑底听得清清楚楚,那发号施令让众人往坑里扔火把的是个清脆的少女声音,在场的众人中,除了眼前这名太子妃,再无旁人。

就是她,就是她害得自己如此狼狈不堪,几乎没脸见人了。

他要杀了她,一定要杀了她!

此时此刻,他脑子里只有一个疯狂的念头,那就是:杀人!

就算接到了上头的吩咐,他不能取她的性命,那他也绝对不会让她活得舒服了!

黑衣人首领对拦在若水身前的小七视而不见,现在他胸口被怒火充溢着,所有的人他都看不在眼里,就算是天皇老子来了,也休想拦住他。

“大伙儿一起上,抓住这个罪魁祸首!”

他大声叫道,伸手对着若水一指,然后一个纵身,高高跃起在半空中,十指成爪,像一只恶鹰般向着若水扑击而去。

其他的黑衣人也都对若水恨之入骨,纷纷向着若水冲去。

小七见了他的神情,早就戒备,见此情景,他冷冷一笑,双掌一错,已经运气于胸,只待黑衣人们击过来的时候,就发掌相迎。

若水则微笑着看着半空中的黑衣人首领,嘴角始终挂着一抹淡淡的嘲弄笑意。

黑衣人首领看在眼里,脸容变得更加的狰狞可怖,他真想不顾命令,一把掐死了这个可恶的臭女人!

突然之间,他猛然觉得丹田一松,浑身的内力一下子像是被抽空了,四肢四骸中再无半点力气。

他心中大骇,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他已经像条死狗般,“啪”的一声,从半空中重重地摔在地上,下巴无巧不巧地撞正了一块硬石头,一下子崩掉了两颗门牙。

他摔得七荤八素,只听得周围响起了一片“噼噼啪啪”的声音,就像是半空中落下了无数条死鱼。

“哎哟!我的娘哎,痛死我了!”

“我的内力不见了!”

“老子的屁股!摔成四瓣了!”

众黑衣人叫嚷纷纷,骂的骂,叫的叫,都和那黑衣人首领一样,从空中摔到了地上,丹田空空,四脚软麻无力,谁也爬不起身来。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自己的内力呢?同伴们的内力呢?

怎么会突然不见了?

黑衣人首领惊骇到了极处,他这一跌摔得极重,竟然爬不起来,全身无力,四肢发麻,竟连根手指头也动不了。

“把他们全都绑起来!”若水冷笑一声。

“是!”钱小豪大声答应,年轻的脸庞上全是兴奋和激动的神色,他的心情也一样的激动万分。

他迅速拿出粗索,手法极其熟练地将那黑衣人首领绑得像粽子一样,牢牢的。

其他的御林军和亲兵营们也不示弱,个个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好几股粗索拧成的绳子,将一个个黑衣人捆得结结实实,就连呼吸都觉得困难起来。

官兵们心情那个爽啊。

就在不久之前,他们就落在这伙黑衣人的手里,让对方奚落嘲弄了个够,现在风水轮流转,终于轮到他们吐气扬眉,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了!

现在,这伙嚣张不可一世的黑衣人们完全失去了抵抗的能力,乖乖地任由他们绑缚,这种骄傲和满足的感觉,充塞着每一名官兵的胸膛。

他们的眼睛亮亮的,看向若水。

太子妃真是言而有信,她说会带领自己打一个大胜仗,现在果然看到这群黑衣人也有落在自己手里的这一天,而且这一天来得如此之快,快得简直让他们不敢置信!

他们生怕这些黑衣人武功高强,会崩断了绳索,所以特意准备了一些粗索,上面还浸满了油,韧性足足加了数倍。

看这些家伙们还怎么逃!

那黑衣人首领一心想要反抗挣扎,可是他却觉得四肢已经完全不听自己使唤,更让他骇怕的是,他辛辛苦苦修炼了数十年的内力,竟然会一下子全都消失了。

他连提了几次气,丹田中都是空荡荡的,像一个空谷。

妖法!

一定是妖法!

这太子妃会妖法!

黑衣人首领睁大了眼睛,直直地瞪向若水,大声叫道:“妖女,你用的是什么妖法?”

“妖法?谁说这是妖法了?”若水笑嘻嘻地低下头瞅着他。

“你没用妖法,为什么我的内力都没有了?”黑衣人首领大声质问。

“哦,是么?你的内力不见了?想必是坏事做得太多,遭了天谴了吧?”若水轻描淡写地笑道。

“你、你……牙尖嘴利,胡说八道!”

黑衣人首领气得满脸通红,恨不得用眼光在若水的脸上烧出个洞来。

若水却不去理会他那仇恨的目光。

“现在,我要问你几个问题,希望你能够如实回答我。”若水直视着他的眼睛,神情温和地说道。

回答你?

做梦!

那黑衣人首领发出一声冷哼,目光微眯,他的回答已经从他的眼睛中清清楚楚地表露出来。

想从他的嘴里套话,他一个字儿也不会告诉她!

“这位黑衣大侠,你是他们的领头大哥?”若水问了第一个问题。

那黑衣人首领连哼都不哼了,直接把眼睛闭了起来。

他的意思很明确,他什么也不会说。

钱小豪见状,不由得大怒。

太子妃问他话,他居然给脸不要脸,已经成为阶下囚,还敢这般目中无人!

“你这狗贼,她是我们的太子妃!睁大了你的狗眼好好看清楚!能够让太子妃和你说话,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你这狗贼不知道感恩,还敢不回答太子妃的话,快说!”

钱小豪伸出腰刀,用刀背在那黑衣人首领的脑袋上重重一击。

黑衣人首领勃然大怒,他猛地转过头来,两道喷火的目光直视向钱小豪。

他须发贲张,就像一只激怒的狮子,虽然身不能动,但一股震人心魄的威压却扑面而来。

钱小豪吓了一跳,身不由己地蹬蹬蹬连退三步,呆呆地看着那黑衣人首领,后背瞬间爬满了冷汗。

“小子,你再是再敢碰老夫一根手指,老夫定会让你死得惨不堪言!”

那黑衣人首领声音苍老沙哑,低沉中透出一股凌厉的杀意,让钱小豪顿时遍体生寒。

钱小豪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

然后他就怒了!

这老混蛋落到了自己手里,还敢威胁人,刚才那一眼,吓得他差点尿了裤子。

“老混蛋!你还敢口出狂言,好啊,你让我不得好死,我现在就让你不得好死!”

他恼羞成怒,用腰刀在那黑衣人首领的脑袋上虚劈了两下,意示威吓。

哪知道那黑衣人首领瞧也不瞧在头顶上盘旋飞舞的刀光,再次闭上了眼睛,冷冷地道:“老夫既然失手,落在了你等宵小的手里,就给老夫一个痛快吧,要杀就快点!老夫要是皱一皱眉头,就不是英雄好汉!”

“好啊,你个老混蛋既然想死,我就成全了你!”钱小豪叫道。

他转头看向若水,道:“太子妃,这老混蛋顽固得很,说什么也不会告诉咱们的,要不,我砍了他的狗头,咱们盘问其他人?”

他砍了阎老虎的脑袋之中,胸中血性被激发了起来,只觉得对付恶人,还是一刀砍掉对方的脑袋,来得比什么都要痛快。

那黑衣人首领眼中没有半点惧意,反而高高地昂起了头,呵呵笑了起来。

“小子,要砍你爷爷的头,就快点,少在那儿罗里罗嗦的!”

众黑衣人一齐叫道:“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不会说,想从爷爷们的嘴巴里套话,别做梦了!”

“快砍,爷爷的脖子也痒得很,你小子有种,就过来先一刀砍了爷爷的脑袋!”

“就是就是,要杀就杀,少他娘的那许多废话!”

黑衣人们神情昂然,个个泯不畏死。

众官兵全都气愤不己,恨不得拔出刀来,把他们全都砍掉了脑袋,让他们再这样气焰嚣张。

小七更是脸色铁青,他皱着眉看着这些黑衣人,他心里明白,这种江湖高手,他们最不怕的就是一个死字。

看他们的牙齿咬得这样紧,又不怕死,恐怕在他们身上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了。

当下他抬眼看了看若水,挑起了一边的眉毛,意思是:要不全都杀了?

在他心里,这些人个个都是危险人物,他一个也不想留。

杀了他们,就永绝了后患。

要是放了他们,有道是缚虎容易纵虎难。

万一他们日后卷土重来,小七可不敢保证若水次次都能想出这样的法子来对付他们。

而且若水今天能将他们一网打尽,主要就是打了他们一个出其不意,他们吃了这样一个大亏,下次肯定会有备而来,想再要捉住他们,可就是难如登天了。

火把照耀下,小七的神色清清楚楚地落入若水的眼中。

若水自是看懂了小七的意思,她的目光在这些黑衣人掠过,轻轻摇头,显然是不同意小七的主张。

要杀他们,自是易如反掌。

但除此之外,她还有更好的法子对付他们。

她抬起头来,对众官兵道:“大伙儿把火把都举得高高的,咱们来瞧一瞧这些‘江湖大侠’,都长了一副什么样的尊容吧!”

若水故意把“大侠”这两个字拖得尾音长长的,充满了浓浓的讽刺意味。

小七的眼睛登时一亮。

对啊,他怎么就没想到这个办法!

闻言,众黑衣人全都身体一僵,就像是兜头一盆冷水从头浇下,瞬间连心都凉了。

他们宁可去死,也不想被这些人看到自己的真实容貌,那简直比失去了内力,甚至比砍掉了脑袋更加可怕。

黑衣人首领马上想到了咬舌自尽。

他现在全身上下,唯一能动弹的,就只有这张嘴巴了。

他准备趁人不备,将舌头伸出嘴外,正准备用力咬下,但官兵们的火把举得高高的,将周围照得如同白昼一样,他的一举一动,全都在官兵们的监视之下。

钱小豪眼睛尖,第一个看到了他伸出嘴巴外的舌头尖,情急之下,一把抓住他被烧得稀稀拉拉的头发,用力往后一拽。

黑衣人首领猝不及防,被他拉得脑袋往后一仰,在火光的照耀下,他想咬舌都不成了。

“太子妃,这老家伙想要咬舌自尽!”

钱小豪大声叫道,他眼珠子一转,伸手脱下了脚上的靴子,又剥下了袜子,揉成一团,塞进了那黑衣人首领的嘴巴里。

黑衣人首领只觉得满嘴的臭气,被熏得差点吐了出来,他气得额头上青筋突突直跳,两眼珠子都要鼓出眼眶来了,恶狠狠瞪着钱小豪,恨不得剥了他的皮。

这小子好大的胆子!

想他是何等样的身份和地位,今天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这个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竟敢往自己的嘴里塞臭袜子!

等他恢复了自由,他一定要把这臭小子碎尸万断,方消心头之气。

被钱小豪这么一叫,众黑衣人一下子反应过来,对啊,自己可以咬舌自尽!

这样就不怕被官兵识穿了自己的身份,免得丢了自己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攒下来的脸。

他们正准备有样学样,跟着一起咬舌自尽,然后就听到若水的声音悠然平淡地响了起来。

“大伙儿不用担心,他们要是想死,就由得他们去死好了。他们要是死了倒正好,省得咱们多费一番力气,也省得脏了咱们的手。他们不就是怕被咱们识穿了他们的身份,让他们没脸见人吗?难道他们死了,咱们就认不出来了吗?哼,哼哼。”

若水冷哼两声,一针见血地点出了众黑衣人心中最为害怕的事实。

黑衣人们心头一跳,纷纷抬起眼去瞧若水,只觉得她那两声“哼哼”,让他们胆颤心惊,好像有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一样。

若水的眼神在他们的脸上转了一圈,看到他们眼中情不自禁露出来的恐惧之色,勾起唇角笑了笑。

果然和她所料一样,这些人应该都是江湖中的成名人物,所以黑巾蒙面,就是畏首畏尾地不敢见人。

黑衣人们看到若水那略带嘲讽的笑,心中更是一寒。

“你、你要对我们怎么样?”一名黑衣人哆嗦着嗓子问道。

“也不怎么样。你们不是要自尽吗?那就快点死啊,你们死了之后,我就把你们的衣服都剥光了,再大张旗鼓地送到你们家的门口,让你们所有的亲戚朋友们都来看看,他们心中所尊敬和崇拜的人,竟然会干出这种卑鄙下流、无耻之极的勾当来!”

若水笑嘻嘻地说道,眼中却没有半点笑意。

很显然,她是认真的,并不是在说笑或是故意吓唬他们。

黑衣人们身上的寒毛全都竖了起来。

他们被若水说的话惊呆了。

这、这、这……这丫头好狠哪!居然想出这样恶毒之极的法子,这简直是让他们就算是做了鬼,也没脸去见地下的列祖列宗啊!

“我、我们、我们也没干什么卑鄙无耻下流的勾当啊,我们只是奉人之命,来请太子妃你去做客而己。这、这也算不上卑鄙无耻下流吧?”

一名黑衣人头脑灵活,马上想出理由为自己的行为辩解道。

“是吗?你觉得自己的行为不够卑鄙无耻下流?”若水的目光像冷电一样落在那人的脸上,那黑衣人心中一颤,不由自主地转开了眼神,不敢和若水的视线直视。

“好吧,那我就说给你们听听。你们一个个身负高深武功,一个个都是江湖中的成名人物,一个个有家有业,有妻有子,却为了某种见不得人的理由,前来劫掳我一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你们自己说,这种行为,算不算得是卑鄙无耻下流?请我前去做客?我呸!说得冠冕堂皇,实际上,你们就是想要强行掳人罢了!你们扪心自问,这种行为和江湖上的采花大盗,有什么分别!”

若水字字句句,掷地有声,毫不留情地说道。

她的话就像是鞭子一样,重重地抽打在那些黑衣人的脸上,让他们都低下头去,被若水的这番话指责得面目无光,哑口无言。

是啊,要是说起来,以他们的身份地位,做这种见不得光的事情,的确不比江湖上人人不齿的采花大盗强多少。

所以他们才个个以黑巾蒙面,就是怕被人认出自己的真面目。

人要脸,树要皮。

他们辛辛苦苦熬了这么多年换来的声望名头,如果就这样毁于一旦,这已经不是他们个人的荣辱得失,而涉及到整个家族的荣誉。

要是真如若水所说,那他们就是死了,也绝不会瞑目。

本来,这些黑衣人心中早就有了打算,如果失手被擒,那就一死了之!

自己死了,就可以保住身前身后名。

可没想到,若水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这简直是让他们想死,都不敢去死啊!

都说是天下最毒妇人心。

现在他们才算是见识到了,这太子妃,果然是比毒蛇还要毒,惹到了她,她就会让自己生不如死!

黑衣人们心中不知道几千几万个懊悔,自己实在不该贪图好处,接下了这个烫手的山芋,现在被卡在了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只烫得他们五内俱焚,忧心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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