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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杀就杀,多问什么!可恨我一时不察,竟然中了你这老贼的奸计,完不成太子妃交待的任务,我对不起太子妃,我死不瞑目!”

袁方两眼一闭,恨声说道。

他看到吕渊轻而易举地就崩断了身上的绳索,又取出另一枚铁胆在手,显然是功力己复,而他自己已经没有了半点抵抗之力,只有束手待毙。

他知道自己想在吕渊手下逃走是不可能的了,索性在临死之前,往那太子妃的身上,再泼上一盆脏水,好叫这些黑衣人深信自己是受太子妃的指使,将仇恨的矛头直指向那个女人。

果然,听了他的话,黑衣人们个个义愤填膺,破口大骂。

“贼女人,贱女人,果然是心肠歹毒!”

“两面三刀,蛇蝎心肠,这等恶毒的女人,我一定要将她碎尸万断!”

“吕大侠,快快结果了这狗贼的性命,然后咱们一起去找那太子妃报仇!”

袁方见众人果然中计,心中得意,他暗中吁了一口长气,自己的死,总算是有价值了。

“狗贼,死在临头,你还在血口喷人!”吕渊突然一声断喝,打断了众人的骂不绝口。

“你根本不是太子妃的人,你想要嫁祸于人,也要看看你面前的人是谁,想瞒过我吕渊的这双眼睛,你这狗贼还太嫩了点!”

吕渊双目怒视袁方。

他的话,成功的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袁方的身上。

“吕大侠,你的意思是,这矮南瓜不是那太子妃派来杀咱们灭口的?”有人迟疑道。

“我从来没有见过此人,和他无怨无仇,他为什么要对咱们下毒手?”也有人疑惑道。

“啊,我明白了,这恶贼是想杀了咱们,然后嫁祸给那太子妃,这样咱们的门人弟子就会去寻那太子妃报仇,是不是这样?”更有人恍然大悟。

黑衣人们都是江湖经验极为丰富,只听了吕渊的一句话,马上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差点中了这恶贼的奸计。

袁方的脸色微变,他没料到,这吕渊果然是个极为难缠的人物,居然一眼就看穿了自己的用心。

罢了,既然栽赃不成,他们就休想从他嘴里套出半个字来。

他把嘴巴闭得紧紧的,一言不发。

吕渊双眼紧盯着他。

“阁下的意思是拒不吐露实情吗?刚才阁下胸口中了我一枚铁胆,想必已经受了重伤,那枚铁胆我只用了六分内力,如果阁下坚决不肯告知真相,那请恕吕某无礼,这第二枚铁胆也要请阁下尝尝滋味了。”

他坐在地上,并不起身,将手中那枚铁胆放在手中把玩着,一副完全不将袁方放在眼里的模样。

袁方知道他所言不假,那枚铁胆劲力极强,发出的手法又极是巧妙。

别说他当时全无提防,就算是他全神贯注,也不一定能躲得开去。

对方这第二枚铁胆一出,自己就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但,人生自古谁无死,能活到今天才死,他袁方知足了。

只是可惜他不能亲眼看到主子完成宏愿,他再也不能帮助主子继续出力了。

“吕大哥,你、你怎么会好端端地能够行动了?你的功力恢复了吗?”一名黑衣人也想运气,可发现自己的丹田中还是空空如也,不由诧异万分。

他们都是同时吸入的软筋散,为什么吕渊能够突然出手,而他自己却还像个废人一样,难道说,吕渊他有什么解毒秘方不成?

“是,也不是。”吕渊先是点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众人大奇。

吕渊看了众人一眼,见袁方也一脸诧异地看着自己,他拍了拍双腿,直到现在他都坐在地上没有起身,坦然吐露实情:“我的确是恢复了一半的功力,但并不是我的内力比大家强多少,而是……”他略略一顿,眼中闪过一抹困惑,“那太子妃临走的时候,曾经趁大伙儿不注意,往我嘴里喂了一颗药丸,然后又在我背上的绳索上划了几刀,我本来以为是她暗中下手,想要我的性命,可没想到,她那几刀却是将我手上的绳索割断了,我不由得纳闷,她这是何意?她这是要放我,还是不放?她喂我的那颗药丸,是解药,还是毒药?”

“我试着一运气,突然感觉中丹田中有一丝丝的内力流动,我又惊又喜,看来是那太子妃给了我解药,当下便闭口不言,一直在运气恢复内力,直到这狗贼出现,我只恢复了大约一半的功力,但只这一半的功力,便足够对付他了。”

他一双冷眸直视着袁方,冷冷说道:“狗贼,你想不到吧,你想趁人之危杀了我等,然后栽赃嫁祸给那太子妃,这算盘未免打得太如意了些!你也将那太子妃瞧得忒也小了点!定是她早就算到有人想要暗算我们,所以才会喂我解药,割断了我的绳索,所以我才会出其不意,将你打成重伤,现在,你可明白了吗?”

听完他的解释,众人都是一脸恍然。

“啊,原来是那太子妃救了我等性命!”

“恶贼,你想陷害太子妃,是何居心?”

众人纷纷对着袁方叫骂起来。

袁言脸如白纸,胸口起伏,他想不到,那太子妃居然还留了这一手,自己打了一辈子的雁,没想到到头来,却被雁啄瞎了一双眼。

“哈哈,哈哈哈!”他突然仰天大笑起来。

“狗贼,你死到临头,还笑什么!”众人怒斥。

“哈哈,我笑我自己,我还笑你们,枉我自以为聪明,枉你们个个称为大侠,却全都被一个小女子玩弄于鼓掌之中,真是好笑啊好笑!”

他笑得几乎连眼泪也流了出来。

吕渊冷冷地看着他,“你真的不打算说出是谁指使你的吗?”

他火眼金睛,早就看出来,这袁方有勇无谋,不过是一颗武功高强的棋子而己,定是受人所使。

而主使他的人,这用心真是恶毒之极。

袁方只是大笑,对他的问话有如不闻。

吕渊眼睛眯起,点了点头,道:“好吧,阁下既然执迷不悟,那我只好送阁下一程了。”

话音未落,他手中的铁胆忽地化成一股寒光,对着袁方的太阳穴直飞而去。

袁方笑声不绝,听得风声,他不闪不避,事实上,他也闪避不了,只是闭目待死。

忽然之间,袁方只觉得背后一股柔风袭来,那力道柔和之极,就像是一只大手将他的身体托了起来,他身不由己地随着那股力道腾身飞起。

他睁开眼睛,只看到一双熟悉的眼睛闪闪发光,不由得又惊又喜,脱口叫道:“主子!多谢主子救命之恩!”

白衣人森然望了他一眼,袁方顿时浑身发冷,如堕冰窟。

“不中用的东西!”

白衣人冷声一叱,足下却丝毫不停,带着袁方奔腾于树梢之间,身法灵动飘逸,转眼之间,已经从众人的视线中消失不见。

树下的众人包括吕方在内,都是行动不便,根本无法追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白衣人和袁方从容逸去。

众人都被那突然出现的白衣人有如鬼魅般的身法震慑住了。

他突然而至,又突然掳人而遁,有如一股清风,来去了无踪,这样高明的武功身法,他们生平从所未见。

一时之间,众人的心中都凉了半截。

天下居然会有这样武功高强的人!

他们个个都是载誉江湖的成名大侠,手下的功夫个个不弱,可是要是和这白衣人比起来,那就一个是云,一个是泥!

自己练了半辈子的功夫,一直以为自己顶天立地,没想到居然只不过是井底之蛙。

一股强烈的失落之情,充塞着每个人的胸臆。

就连吕渊也不例外。

他盯着地上那枚落空的铁胆,眼神呆滞,喃喃自语:“天底下居然会有这等功夫!此人是谁?此人究竟是谁?”

……

白衣人带着袁方径自向山顶上奔去,越上越高,一口气奔到一处断崖旁边,忽然停下脚步,将袁方往悬崖下掷去。

“啊!”袁方吓得心胆俱裂,大叫一声,忽然觉得脚上一紧,身子腾云驾雾飞起,然后重重地摔落在地,只跌得后背疼痛不己,他却强行忍住,再也不敢叫出声来。

他知道主子此举乃是惩罚自己的愚蠢,心中羞愧,垂首不语。

白衣人冷冷地看着他,双手负在背后,一言不发。

袁方额头冒出冷汗。

他知道主子越是不说话,心中怒气越盛,惴惴不安,爬翻在地,对着白衣人磕头道:“主子,属下办事不力,请主子责罚。”

白衣人冷冷地道:“你的确是办事不力,但是你中了那姓吕的一枚铁胆,受伤不轻,我不会再行罚你。”

袁方的胸口被吕渊的铁胆击断了一根肋骨,疼得额头上的汗一颗颗直冒出来,他捂着胸口,磕头道:“属下多谢主子救命之恩,是属于愚笨,累得主子出手。”

他本来以为主子已经离开,没想到主子却在自己最危急的时候不惜露出行藏,出手救了自己,这让他又是感激,又是激动。

“闭嘴!”白衣人冷俊的面容罩上了一层寒霜。

袁方心中一寒,却看到白衣人手指一弹,一样东西飞进了自己的嘴里,顺着喉咙滚了下去。

他脸然大变,目光中露出骇然之色。

他知道主子有一种极乐丸,常常用来惩罚办事不利的属下。

这丸名为极乐,却是种折磨得人生不如死的毒药!

每个主子的属下,提到极乐丸的时候,都是胆颤心惊。

他们不怕死,但他们怕的却是那生不如死的感觉。

据说服下这极乐丸的人,都会变得狂性大发,六亲不认,他会像疯子一样,把自己身上的肉一口口咬下来吃下肚去,更有的人,会连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都吃了下去。

一想到自己会变成那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袁方顿时一阵绝望,他几乎是想都不想,就对着悬崖直冲过去。

他宁可跳崖自尽,死得干脆利落,也胜于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白衣人袍袖一拂,袁方只觉得面前像是竖起了一道无形的墙壁,一下子把他的圆滚滚的身体弹了回去。

他屁股着地,愣愣地看着白衣人。

“想死,有这么容易?”白衣人冷冷地道。

袁方面如死灰,他闭了闭眼,却忽然感觉到一股热烘烘的内力,由丹田中升起,流入四肢百骸中,说不出的舒服。

这药力极为见效,服下只不过片刻的功夫,袁方就觉得内力在经脉中流动得顺畅无阻,所受的内伤居然好了一大半。

他又惊又喜,再次翻身拜倒:“属下多谢主子赏赐疗伤圣药。这样难得的灵药,主子居然给属下服了,属下真是、真是……”

他嘴唇嗫嚅了几下,声音哽咽,说不下去了。

他知道主子曾经找高明的药师,炼制灵丹,费了无数的财力和心血,用了许多种珍稀药材,终于炼成了一炉灵丹,据说习武之人服了,对提升功力大有裨益,更是几乎有起死回生的功效。

那炉灵丹,统共不过只有一十三枚。

主子一直珍藏,秘不示人,就连主子自己,都舍不得服用,没想到,主子今天会给自己服了一枚。

而刚才自己居然会误会了主子,以为主子是给自己服的极乐丸,谁知却是这救命的灵丹妙药。

“这丹药炼制不易,属下只怕糟蹋了主子的灵药……”袁方心中愧疚无比,几乎难以措辞。

白衣人一抬手,止住了他下面的话。

“吃一堑,长一智,袁方,现在你还敢再小瞧那个女人吗?”白衣人抬起头,目光看向远方,神色淡然地道。

袁方心中一凛。

他这才明白,原来主子早就料到那太子妃定是留有后招,专门用来对付想要心生不轨之人,他故意没有阻止自己出手,就是让自己见识一下那太子妃的厉害之处。

“主子,属下惶恐。”袁方低下头来,以头触地。

他不由骇然。

那太子妃果然是厉害,而主子更是厉害。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袁方伏在地上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得意的笑意。

太子妃啊太子妃,你就算心机再深,可是在我主子的眼里,还不早就将你的把戏看得一清二楚?

经此一事,他对白衣人更增敬畏。

白衣人却不再多言,他想要的目的,已经达到。

那个小丫头,果然给了他很多的惊喜,还有意外。

他不由很是期待,要是有一天他和她正面交手,究竟会鹿死谁手?

小丫头,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哦!

他看向东边的天空,一轮红日正冉冉升起。

……

“水儿,你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若水眨眨眼,回眸看向小七。

他们正在按照原定的路线,一路向北。

马车里只有他们两人,小杏早就很有眼力地躲了开去。

“你别和我装糊涂,你最后做的事,我全看到了。”小七没好气地道。

凭他的眼力,若水的一举一动,如何能够逃得过他的眼底?

这丫头还在故意和自己装糊涂,真当他是傻的吗?

他想不明白的是,这丫头的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

“我做了什么事啊?”若水微笑。

“你给那吕渊解药,还割断了他的绳子,以为我没看到吗?”小七索性挑明。

“啊,小七,原来你都看到了啊?”若水故作大吃一惊。

“你这丫头,能不能好好说话!”

若水掀开车帘,看向后方,此时他们已经距离那片宿营之地很远,早就看不见吕渊等人的身影。

她回过头来,嫣然一笑:“我只是防患于未然,提防有人在背后给咱们下绊子,使诡计。”

“下什么绊子,使什么诡计?”小七不解。

“哎。”若水对着小七幽幽叹了口气,用手指在车窗上划着圈圈,悠悠地道:“你是男子汉大丈夫,不像我这个小女子有这许多的心眼。我也只是猜测,万一咱们就这样走了,要是有什么人突然出现,将那些大侠们,一个不留地全都杀了,你说,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你是说……”小七怔了怔,然后倒吸一口凉气。

此事确实是他疏忽了。

“那咱们快回去看看!”他急道。

“不必了。”若水伸手拦住了他,摇了摇头:“如果真的会发生什么事,现在也早已经发生了。不过我想,就算真的有人想要暗使诡计,我谅他也讨不了好去。”

她笑得自信满满,道:“我给那吕渊服下了半枚解药,让他的功力可以慢慢的恢复,但又不会恢复得太快,这样万一有人要是想对他们不利,他别的功夫用不出来,但用暗器的本事却是有的。这样他既可以对付敌人,又没办法追上咱们,岂不是一举两得?”

“你这丫头,竟然考虑得如此周到,真是让人不得不服。”小七不由大为佩服,同时松了一口气。

刚才他被若水一言点醒,猛然醒悟自己犯了一个大错,要是有人趁那些大侠们行动不得,杀人灭口,那这个黑锅,他是背定了!

从此,东黎将再也不得安宁!

一想到这点,他背上的冷汗都下来了。

还好,若水早就想出了防犯的办法,此计大妙!

“我别的本事没有,但这种背地里算计别人的坏心眼嘛,我的肚子里还有不少,嘻嘻,小七,你想不想试试?”若水忽地对小七一笑。

小七忍不住伸手拧了拧她的鼻尖,笑骂道:“鬼丫头,你也不怕教坏了咱们的孩子,让他还没出世,就长了一肚子的心眼儿!”

若水忽然捂着肚子,叫了声:“哎哟!”

“怎么了?怎么了?你肚子疼吗?哪儿不舒服?快告诉我?”小七心头一震,神情紧张地问道。

“不是。”若水笑了笑,笑容温馨而甜蜜,“他、他好像动了一下。”

“谁动了一下?”小七一头雾水。

“傻子!”若水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声,狠狠地白了他一眼,“你儿子!”

“我、我儿子?”小七重复了一遍,接着就明白了,他脸上迅速绽开了喜意,漂亮的眼睛笑得弯弯的,喜气洋洋地道:“你怎么肯定就是儿子,我说肯定是个女儿!”

他想起幻境中的温馨画面,好像看到了女儿那白嫩的小手在对着自己招手,那甜糯的声音对说:“爹爹,我要吃糖人!”

他的心像是被一层温暖的潮水包围着,整个人都变得暖洋洋的,把手放在若水的腹部,嘴角上翘,“我摸摸。”

若水微笑着看着他,刚才她的心也被狠狠地震了一下。

四个月,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胎动。

她心里满满的全是新奇的感动,还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她真的要做妈妈了?她的肚子里,真的孕育着一个小生命?

在此之前,她几乎没有感觉到自己和平时有什么不同,可是在刚刚胎动的那一刻,她突然体会到了一种奇妙无比的感觉。

好像她的心,已经被肚子里的小生命牢牢地系住了。

看到小七一脸紧张的把手放在自己的腹部,她微笑道:“感觉到了吗?”

“没有,这个小丫头,会不会是被我吓到了?所以不动了?”小七把声音放得很轻,像是生怕吓到了若水肚子里的孩子。

若水忍不住“扑哧”一笑,“小七,你不用声音这么小,她还听不到你说话。”

不知怎的,听到小七信心满满地说自己肚子里是个女儿,若水也真的觉得,还是女儿好。

“怎么会听不到,她都会动了,肯定能听到我说话。”小七固执道。

若水微笑不语。

或许从医学的角度上来说,才四个月大的胎儿是听不到声音的,但是她愿意相信小七说的,肚子里的孩子,绝对能够感受得到他们做为父母的满满的爱。

她和自己血肉相连。

车轮辘辘,两人相依相偎,心头均是甜蜜无限。

若水心中暗暗祈祷,她不求别的,只求能让这孩子平平安安地来到世上,让上天保佑她一世平安喜乐。

希望这一路上能够太太平平的到达永凌。

她真的不希望再有任何的波折和变故。

上天好像听到了她的祈求,从那天开始,他们的行程变得出奇的顺利,一路上,再也没有遇到任何的阻挠和异常。

不但以吕渊为首的那批江湖人士没有再次出现,就连若水预期会出现的墨白,都没有露面。

那吕渊曾经说过,他们只是想请她去做客,去见一个人。他们办事不利,请客不成,说不定会有更强的高手前来。

这段时间,若水一直在暗暗担心,那些更强的高手如果真的前来,她该如何应对?

这一路上,她几乎每到一个扎营地点,就精心布署一番。

哪知道她的这番布置,全都落了空。

根本没人前来。

这可真是奇哉怪也。

若水开始纳闷起来。

别人不来找麻烦也还罢了,那墨白为什么会迟迟没有出现呢?

他们这数百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大张旗鼓地前往永凌,一路之上,实在是再显眼不过,以墨白的本事,他应该早就得知消息,然后追赶上来。

可是他们一直走了好几天,却连墨白的影子也没见到。

难道是墨白真的不再坚持他那个莫名其妙的祖训,放弃跟随在自己身边了?还是,他遇到了什么麻烦?

但是,管他的,他不出现更好,这个家伙要是出现,只会给自己添乱。

若水摇摇头,把墨白的影子抛在了脑后。

她猜测的没错,墨白果然是遇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所以才迟迟没有追上若水他们的队伍。

而这个麻烦不是来自于旁人,而是来自于唐绛儿。

事实上,墨白他们一行人,距离若水的队伍不过只有三日的行程,却因为唐绛儿的缘故,始终没有赶上。

墨白很烦恼,非常非常的烦恼。

他骑在短腿土马上,跟在马车的后面,耷拉着脑袋,没精打彩。

就连他的毛驴兄弟,都好像感染了他的心境,四条短腿走得格外缓慢。

他的两只眼珠子,正一眨不眨地死盯着马车厢上,像是要穿透那厚厚的车壁,直射到车厢中的那个女人身上。

该死的!混蛋!

他握紧了拳头,在心里恶狠狠地咒骂着。

这辈子他就没遇到过这么讨厌、这么麻烦的女人!

本来他带着她一同上路,只是想卖水丫头一个好,让她看到唐绛儿的时候,觉得欠了自己一个大大的人情。

另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唐问天。

他总想着,这丑女人和唐问天的关系匪浅,自己对她有救命之恩,这丑女人感恩图报,他旁敲侧击,总会从这丑女人嘴里探知一点唐问天的线索吧?

哪知道不管他明示暗示,唐绛儿始终给他装傻充愣,从她的嘴巴里,从来就没有吐出过唐问天这三个字!

好像她和那唐问天从来就没有半文钱的关系!

这个该死的丑八怪,她当他墨白是傻的,是瞎的吗?她当他墨白不知道她和唐问天那些苟且之事?

那天在山洞里,他墨白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唐问天待这丑八怪好得,几乎把她当成了自己的眼珠子,宝贝得不得了!

要是说他二者之间没有关系,傻子也不会信!

墨白越来越觉得,自己带着唐绛儿一起上路的决定,错得不能再错了。

他本来打算得好好的,等这唐绛儿养好了伤,定会对自己的救命之恩感激不尽,对自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哪知道事实上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唐绛儿的伤势前几天好得倒是极快,没几天她就恢复了神智,从昏迷不醒的状态一天比一天好了起来。

墨白看在眼里,喜在心里。

就在他琢磨着,等这唐绛儿再恢复好一些的时候,他就准备从她的嘴巴里套话的时候,唐绛儿的病情突然发生了反复。

她现在受不得一点惊吓和刺激,就算有人说话的声音稍微大了一点儿,她就马上像个受惊的兔子一样,两眼翻白,然后就会突然昏了过去,要不是他时时刻刻守在旁边,帮她输送内力,估计她这一路上,早就不知道死过多少回了。

墨白意识到,自己真的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惹上了一个不该惹的大麻烦。

这个唐绛儿,就像一张狗皮膏药,已经牢牢地粘上了自己,让他甩不脱,扔不掉,看着还堵心。

他心里早就不知道骂过自己多少次了。

猪头,自己真是一个大大的猪头!

当初就不该对这个丑八怪起什么怜悯之心,就应该将她扔在那曲池城里,由得她自生自灭!

“墨、墨公子,你快来!唐姑娘,唐姑娘她又晕过去了!”

车窗的帘子突然挑起,凝露的脑袋从窗口探了出来,神色惶急,一眼看到了他,顿时松了口气,对着他连连招手叫道。

又晕了!

该死的!

墨白狠狠地磨了磨牙,他真想袖手不管,一走了之。

让这个丑八怪死了才好!

“好端端地怎么又晕了,是不是你和她说什么了?”下一刻,墨白已经钻进了车厢里,对凝露瞪眼道。

他心里想的和他所做的,完全不是一回事。

凝露怕得往后缩了缩肩膀,战战兢兢地答道:“没、没有,婢子什么也没和唐姑娘说,是刚刚唐姑娘醒了过来,一眼没有看到墨大侠你,她就、就又晕过去了。”

没看到自己也晕?

墨白的眼角忍不住一阵抽抽。

这唐绛儿简直就是个风吹就倒的病秧子!

他墨白这是倒了十八辈子霉,才惹上了这个麻烦的缠人精!

他忿忿地走过去,只见唐绛儿倒在榻上,两眼紧闭,气息微弱,只有胸口微微起伏,显示着她还有一口气。

这种情况一天之中,最少也要发生个十次八次的,墨白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他抓起唐绛儿的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腕,开始轻车熟路地给她输送内力。

他现在也早就找到了节省内力的窍门,先是输送一点点内力过去,然后在她体内的经脉里运转一个周天,唐绛儿就会醒了过来。

要不然,他一天这么给她输上个十次八次内力的,他有多少内力够他挥霍的啊!

他辛辛苦苦练的内力,岂不全都白练了。

果然,一会儿功夫,墨白就看到唐绛儿两排长长的睫毛微微一动,他知道,她马上就要醒过来了。

他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往外便走。

他知道,她醒过来的第一句话就是:多谢墨公子。

这句话,他一天中最少也要听个十七八遍,早就听得耳朵起了茧子。

她唐绛儿的感谢,他不稀罕!

真正的谢,那都是放在心里的,嘴巴里说几句谢谢就完事了?

那纯粹是虚情假意!

他墨白想要的是什么,他就不信她唐绛儿不清楚,可她就是只字不提!

这个忘恩负义的丑女人,他才不想听到她醒来后那句虚虚的谢语,就和放了个狗屁一样的没味!

有听她放屁的功夫,他还不如找燕师弟去喝酒,也比听她放那些个没味的屁强得多。

“墨公子,墨公子,请留步。”凝露见他往外就走,急急地在他身后叫道。

“什么事?”墨白不耐烦地回头。

“墨公子,唐姑娘马上就要醒了,要是她醒过来看不到墨公子你……”凝露咬了咬下唇,鼓足勇气说了出来,“说不定她又会晕过去的,墨公子,您还是在这里和唐姑娘说几句话,再离开,好吗?”

老子就是不想和她说话,老子才要走!

墨白心道。

“没空!我和燕师弟要去喝酒,这些日子天天闷在这里,老子都要憋死了!你给我闭上嘴巴,你个臭丫头要是再啰嗦,老子就叫燕师弟进来陪你说说话!”

墨白对着凝露狞笑一声,转身掀开车帘,扬长而去。

他最后一句话,成功地吓住了凝露。

她登时一个字也不敢再说。

现在,燕孤云对她来说,就像是一个魔咒,只要墨白一提到燕孤云,她的脸就会变得全无血色。

现在,每天她最大的噩梦,就是看见燕孤云。

就连每晚睡觉的时候,她都经常会在梦里看到燕孤云的脸,只要一梦到那张稚气无害的脸孔,她就会从梦中惊醒,然后发现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

幸好这段时间她奉令服侍唐绛儿,几乎天天呆在马车里不出去,很少和燕孤云碰面,有墨白在旁边,燕孤云也很少有机会来纠缠于她。

她这才松了口气。

唐绛儿的病情反反复复,身边时刻离不了人,总是需要她陪在身边照顾,可凝露一点也不觉得厌烦,在她心底反而暗暗感激唐绛儿,幸好有她,自己才不用呆在主子的身边。

那样的日子,她只要一想到,就会浑身颤抖。

唐绛儿的病一直不见好,她却觉得很是欢喜,在心里祈祷最好唐姑娘一直卧病在床,这样她就能一直一直陪着她,不用去服侍主子了。

只不过她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实在是卑鄙,实在是太不住唐姑娘了。

唐姑娘虽然人长得丑,可是性格十分温柔有礼,就像是大家闺秀一般,谈吐举止端庄大方,对她更是和蔼可亲,让她打心里喜欢。

凝露心里纠结矛盾之极。

她又希望唐绛儿早日恢复健康,又盼望她一直这样缠绵病榻。

她咬着嘴唇,呆呆地看着墨白离去时扬起的车帘,兀自在晃动不休。

“凝、凝露,他、他呢?”

她身后突然响起了细弱无力的嗓音。

凝露连忙回过身,快步走到榻前,只见唐绛儿果然已经醒了过来,双眼微张,虚弱无力地四面张望,眼神中含着期盼。

“唐姑娘,您说的他,是哪个他啊?”凝露故意打趣。

这段时间以来,她一直服侍唐绛儿,对唐绛儿和墨白之间的事情全都看在眼里。

她虽然年纪还轻,对自己的情事尚在懵懵懂懂,但少女情怀,她却敏感的察觉出唐绛儿那微妙的心事。

唐姑娘喜欢墨大侠!

当然,这个念头只是在她的心底徘徊,她从来不敢当面提及,可是今天看到唐绛儿那期盼的眼神,她忽然就起了逗弄一下对方的念头。

“就是,就是他啊。”唐绛儿的声音很是虚弱,有力无力的,她期盼的目光停在门帘上,低声问道:“墨公子他走了吗?”

她的身体里暖洋洋的,她的手腕上好像还残留着热热的温度,她知道他刚刚就在自己的身边,可是没想到睁开了眼睛,却没到看到那熟悉的面容和身影。

唐绛儿几不可察的叹了口气,明亮的眼睛顿时变得暗淡了。

她知道,他离开了。

最近几次都是这样,当她醒过来的时候,已经看不到他的人了。

他为什么不等自己醒来就离开呢?

是不是因为他讨厌看到自己,厌烦自己了呢?

唐绛儿咬住嘴唇,泪珠涌进了眼眶里,直打转。

“唐姑娘,你别哭,你别哭啊。”凝露急道,生怕她一个激动,又晕了过去,连忙解释道:“唐姑娘,墨大侠是被他师弟叫出去的,我听说,听说他们是去喝酒去了,你知道,他们男人都是无酒不欢的。”

“喝酒去了?”唐绛儿怔了怔。

听了凝露的话,她的心里舒服多了。

原来他不是不想见到自己,只是被他师弟叫走了啊。

她抬起衣袖擦了擦眼角,不好意思地对凝露笑了笑,“凝露,我、我是不是太多心了?我以为,以为是他不想见我,以为是他讨厌我了,唉,就连我自己,也讨厌我自己,总是这样病歪歪的,一点也不见好转。”

她脸上满是懊恼的神色。

“唐姑娘,你快别这么说,墨大侠他对姑娘你真是好得很呢。唐姑娘你不知道,你睡着的这段时间,墨大侠他一直跟在咱们马车后面,寸步不离,姑娘你刚刚晕过去了,我探头一叫,墨大侠他急得什么似的,一下子就窜了进来,马上为姑娘你治病。这段时间来,墨大侠他对姑娘你的好,奴婢全都看在眼里,不知道有多羡慕姑娘你呢。”

凝露柔声安慰她道。

唐绛儿的眼中登时焕发出光采来,她拉住凝露的手,“凝露,你说的都是真的吗?他真的对我很好?我刚才晕过去了,他很着急?”

“是啊,墨大侠真的是一脸担心姑娘你的样子,奴婢没有骗你。”凝露用力点了点头。

唐绛儿笑了起来,眼中光芒闪闪,让她那张丑陋的脸看起来变得顺眼了许多。

凝露低下头,心里叹了口气。

其实她刚才所说的话只是在安慰唐绛儿而己。

唐姑娘的确为人很好,但就是容貌长得实在是……可惜,神女有心,襄王无梦。

那墨大侠对唐姑娘一副爱搭不理的模样,她有眼睛,自然看得清清楚楚,可是她却不忍心告诉唐绛儿实话,她怕唐绛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

算了,说不定日久生情,看样子,墨大侠虽然不是很愿意和唐姑娘说话,但他真的很关心唐姑娘,也很紧张唐姑娘,听到唐姑娘晕过去,他比谁都紧张。

说不定在墨大侠的心里,也是很在意唐姑娘的。

“唐姑娘,你可是渴了?奴婢给您倒杯茶好不好?”凝露体贴地问道。

“好,我正好口渴,凝露,谢谢你。”唐绛儿温柔对凝露一笑。

凝露早就泡好了一壶热茶,一直温着,这时倒了一杯送到唐绛儿手里。

唐绛儿一口气喝了三杯茶。

“唐姑娘,你要不要吃点东西?前面不远就是一家酒楼,我去给姑娘你买点吃的可好?”

凝露从敞开的车帘里看到了前方挑出的一面酒旗,同时浓浓的饭香菜香扑鼻而至。

“好,有劳你了。”唐绛儿再次对凝露笑了笑。

她声音柔和,斯文有礼,凝露听在耳朵里只觉得说不出的舒服。

她看了唐绛儿一眼,一看到她那张丑陋无比的脸,心中就打了个突,连忙转开了目光。

朝夕相对这么久,她还是不太敢直视唐绛儿的容貌,每次看到,她都会替唐绛儿感到惋惜。

唐姑娘这么好的人,为什么老天爷要捉弄她,偏偏给了她这样一副可怖可惧的容貌!

这真是太不公平了!

她叹息着取了银子,掀起车帘走出车厢,去买饭菜。

唐绛儿一直微笑着目送着她,一直到凝露的背影消失在车外,她嘴角的笑意登时凝固在脸上,久久定格。

好久之后,唐绛儿才苦笑一声,闭上了眼睛。

两行泪水顺着眼角默默地流淌下来。

她并不傻,那墨白对她的态度如何,她怎么会瞧不出来?

方才凝露所说,不过是在安慰她罢了。

而她不想让自己被一个丫头笑话了去,所以才配合着演了那样一出戏。

墨白,墨白!

她在心里默默地叫着这个名字,一遍又一遍,手指绞紧了被单,几乎揉成了一团。

她的心在撕裂般的疼痛着。

唐绛儿回想起不久之前她昏迷的时候,迷迷糊糊中,她感觉到有一双手,温暖,有力,那双手牢牢地握住她的双手,将一股暖流送到她的体内,让她冰冷的全身慢慢变得温暖起来。

她那颗一直浸在冰河里的心,也不知不觉地热了起来。

她一直想睁开眼睛,看看那双手的主人,可是不管她怎么用力,她的眼皮好像有千斤重,说什么也睁不开来。

虽然她看不到那个人的容貌,可他却深深地住进了她的心里。

在昏迷中,她一直在叫着这个人的名字,尽管她不知道他是谁。

但,他是她的恩人!

终于有一天,当她从昏迷中清醒过来,她感觉到那双手仍然握着她的手,那个人没有离开,他在为她疗伤。

她又惊又喜,连忙睁开双眼,一眼看到的,就是一张绝色倾城的脸庞。

那张脸,清俊逼人,神采飞扬,是她这辈子看到过的最好看的容颜。

但,好熟悉!

这个人,她见过的,她认识的。

他是谁呢?

刚从昏迷中醒过来的唐绛儿不由蹙起了双眉,苦苦思索起来。

啊,她想起来了!

是他,是那个叫墨白的人!

唐绛儿顿时一阵脸红心跳,几乎羞愧得抬不起头来。

她想起自己之前是如何瞧不起他的,是如何对他冷嘲热讽的。

可她做梦也没想到,这段时间来,陪在她身边,一直默默无语救了她性命的恩人,竟会是他!

就是从那一刻起,她对他的感觉一下子变了。

他在她的心目中,完全变了一个人。

他的形象无比的高大,让她觉得自己格外的渺小,渺小到她连跟他说话,都变得小心翼翼,都变得谨小慎微。

她那根从来没有被人拨弄过的少女心弦,头一次为了一个男人而跳动。

她渴望见到他,又害怕见到他。

看到他的时候,她会羞涩得低下头说不出话来。

可看不到他的时候,她是那样时时刻刻的想念着他,盼望着他,只希望能够远远的看他一眼,哪怕就是不看他,只要能听到他的声音,也是好的。

有生以来,她第一次动了情。

可随着这甜蜜的情而来的,却是一股浓浓的苦涩之意。

为什么是他?

为什么让她心动的人会是他呢?

唐绛儿一点也不傻。

她不但不傻,反而十分聪明。

她的脑海里回想起跟墨白还有若水相处时的一幕一幕。

只消她随便想想,眼前就会出现一个个生动鲜活的画面,每个画面都是那样的刺痛她的眼睛,更刺痛她的心。

只是当时的她并不觉得,因为她没有动心。

墨白喜欢的人,不是她,而是若水妹妹!

但凡是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

像墨白这样一个桀骜不驯的男人,如果不是因为喜欢,怎么会死缠烂打地跟在一个女子的身边,即使那女子嫁为人妻,他还是锲而不舍。

如果不是因为喜欢,还会因为什么?

而他之所以这样废寝忘食地赶路,为的全都是若水妹妹。

因为他想早点追上去,早点看到他的心上人!

唐绛儿的指甲几乎刺入了掌心里,深深地印出几道血痕,可她浑身不觉。

不可以,绝对绝对不可以!

她唐绛儿不会就这样认输的。

若水妹妹已经成了亲,她的夫君是那样优秀,她不可能对墨白有什么非份之想。

而墨白,她要救他,她真的是为了他好。

她不能任由墨白这样一头栽进去出不来。

他救了自己,而她要救他出情山火海,否则他会被活活的烧死的!

唐绛儿如是告诉自己。

她紧紧咬住了嘴唇,对自己说,她所做的一切,都没有错!

包括她的伤势一天天的好转,却仍是动不动就受惊晕倒,那全是她故意装出来的!

她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将他永远、永远地留在自己身边。

能拖延一时是一时,能耽搁一天算一天。

她要争取他留在自己身边的每时每刻,她要在他的心底种下自己的影子。

她相信,日久必可生情。

终有一天,墨白会感动于她的痴情,会迷途知返。

唐绛儿握成了拳的手慢慢松了开来,她的眼中重新焕发了希望的光彩。

她可以等,她会一直一直地等下去,等到墨白,回心转意。

她勾起唇角,充满自信地笑了起来。

小七和若水一行人越往北走,天气变得越加的寒冷,后来,天空中直接飘起了鹅毛大雪。

他们离开帝都的时候,御林军们穿的还是夹衣,但快到永凌之时,他们已经换上了厚厚的冬衣,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

每个人都冻得手足发麻,在心里诅咒着这恶劣的鬼天气,鬼地方。

小七内力深厚,对这点寒冷自是瞧不在眼里,只是为了不让自己在众人中显得太过突兀,才换上了一件夹厚的长袍,腰束玉带,越发显得身姿挺拔修长。

他不怕冷,却担心若水受冻,早早就在车厢里备好了暖炉火盆,烧得旺旺的,车厢里堆满了厚厚的毛毡皮草,把若水严严实实地裹在其中。

若水看着自己,不觉得好笑,她心想小七此举未免太小题大作,自己哪里有他想的这样娇弱,但想起他的细心体贴,又觉得感动。

她的面前摊开着一张地图,正是东黎的地形图,她的目光正落在永凌这个位置上,脸上神情若有所思。

她仔细研究过,永凌这个地方虽然不大,地理位置却十分重要。

它恰好位于东黎和北曜接界的地方,出了永凌再往北三十里,就是北曜的国土。

虽然这里实在十分寒冷偏僻,但圣德帝还是对它较为重视,派了一队精兵在这里驻扎。

若水觉得奇怪的是,越是像这种严寒地区,越是不容易迸发瘟疫。

就算是有疫症蔓延,一般比较容易发生在夏秋交接之季,现在这个季节,也不是疫症多发之时。

这个问题已经困惑了她好久了。

好在马上就要到达目的地,她很快就可以一探究竟。

不过她再一想起圣德帝给自己的那道密旨,还有他交待自己要查办的任务,就又蹙起了眉头。

她的两根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地敲击着。

永凌的治官私造兵器,意图谋反。

这两样可都是杀头掉脑袋,并诛连九族的罪名啊。

圣德帝把这样一个重担放在自己的肩上,让她暗中查明此事,这可不是难为人么?

若水自问,自己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女子,擅长的只是用医术救人,要让她掺合进这种政治阴谋之中,实在是大违她的本性。

更何况,这种事情要从哪里着手查起?

若水根本是毫无头绪。

一路上人多口杂,她多次想和小七商量此事,都没寻找一个合适的机会。

罢了,等到了永凌之后,再见机行事好了。

距离永凌还有不到一日行程的时候,永凌知府和当地驻扎的将领已经接到了消息,远远地迎出城来。

他们知道,此次奉旨前来的乃是太子殿下和太子妃,自是万般重视。

若水听得前方响起了号角声,马蹄声,人声鼎沸,便让小杏微微掀起车帘,从缝隙中向外瞧去。

只见前方旌旗招展,号角声鸣,一队队士兵骑着高明大马,身穿鲜明铠甲,簇拥着一名将领来到前方。

那将领滚鞍下马,伏地下拜,高声道:“末将永凌参将步长安,拜见太子殿下。”

在那将领旁边的一匹马上,跟着跳下了一个身穿五品官袍的文官,跪在地上,大声道:“永凌知府鲜于东,参见太子殿下。”

小七摆了摆手,“两位免礼。”

他的目光落在步长安身上,打量了他一眼。

只见他身材高大雄伟,一张国字脸,大约三十出头,脸上却颇有风霜之色,眼角眉梢有了一丝丝的皱纹,鬃边出现了几缕白发,但看上去还是英气勃勃,步伐矫捷。

要是论年纪,这步长安比乐正毅大不了几岁,但容貌却苍老得多了,可想而知,这永凌的环境有多恶劣。

在数年之前,小七曾经在帝都见过这步长安。

那一年,他是新科武榜眼,雄姿英发,眉清目秀,端的是一表人才,曾经大获圣德帝的赞誉,赞他少年有为,并委之以重任。

这步长安调任永凌参将不过三四年的时光,却已经被永凌的风雪催白了少年头,华发早生。

小七心中油然而生感慨。

“太子殿下,您一路风霜劳顿,下官已经在城里准备好了酒饭,并安排好了一切,请太子殿下进城歇息吧?”

说话的是那永凌知府鲜于东,他年纪大约四十出头,比步长安要年长,可是看上去竟似是比步长安还要显得年纪,显然是保养得当。

一张白净面皮,脸上连一根皱纹也没有,说话谈吐甚是斯文有礼,态度不卑不亢,并没有小七是太子的身份而露出谄媚之色,一副精明强干的模样,倒让小七对他的印象不坏。

若水的视线在步长安和鲜于东的脸上各逗留了一段时间,便悄悄放下了车帘。

她心中琢磨,圣德帝接到的密旨上说,永凌的治官密谋造反,私造武器,这治官指的是谁?

是那步长安还是鲜于东?

或是这二者狼狈为奸,互相勾结?

只是从二人的外表上来看,都不像是那种人。

但是恶人又岂会在脸上刻着“恶人”两个字?

人不可貌相,自己还是不要妄下结论,一切慢慢观察才是。

当下步长安和鲜于东在前方引路,小七和若水的车队随后而行。

那五百御林军和由山匪收编成的亲兵营,个个昂首挺胸,神采飞扬,在众人恭顺的目光中,大模大样地前进。

若水再次将窗帘掀开一线,向外打量。

外面一队队士兵排列得整整齐齐,就连他们身边的马儿都没有移动过半步,显然这步长安治军有方,和他们庄肃的军容一比,自己从帝都带来的这队御林军,简直就像是个笑话。

虽然这些士兵们个个眼观鼻,鼻观心,似乎目不斜视,但若水却瞧得清楚,有好多士兵的脸上忍不住露出了轻蔑之色,显然是看不起这些参差不齐的御林军们。

她笑了笑,放下车帘,不再向外张望。

一行人刚刚进入永凌城门,忽然听得城门口响起了一阵劈里啪啦的鞭炮声,伴随着号角声,震耳欲聋。

小七放眼望去,只见一大群百姓涌在城门两侧,夹道相迎,敲锣打鼓,好不热闹。

他不由微微蹙了下眉,心中不悦,对那鲜于东淡淡瞥了一眼。

鲜于东马上躬身上前解释道:“太子殿下,永凌的百姓们得知是太子妃亲自前来,心中感激不尽,所以自告自发前来迎接,这并非是下官的安排。”

小七微微点头,不再多言。

鲜于东引着小七等人来到了驿馆之中。

他自从得知朝廷派来的人是太子妃之后,不敢怠慢,将一座原本破破烂烂的驿馆重新修建了一番,扩大面积,几乎有原来驿馆的十倍之数,虽然布置得并不华丽,但是干净整齐,墙壁粉刷一新,看上去十分气派。

小七和若水进房之后不久,就有人送来了酒饭。

那鲜于东十分知情识趣,知道二人一路劳顿,也没安排宴席,而是十分体贴地直接将做好的饭菜送进了二人的房间。

这一点让小七和若水果然大为满意。

“水儿,饿了吧?咱们先吃饭,用完饭之后,咱们就出去瞧瞧这永凌城的疫症究竟严重到什么地步。”

小七拉着若水的手来到饭桌前。

他知道若水的性子,如果不让她出去瞧瞧,她根本在驿馆里呆不住,迟早也会偷跑出去。

“好。”若水对小七嫣然一笑。

他果然是她的知己,对她的心思了若指掌。

二人坐在桌前,看着那鲜于东为二人安排的酒菜,不由得一愣。

只见桌上简简单单的四道菜,一壶酒,菜式简单之极,几乎就是原生态。

他们本来以为那知府安排的酒席定是丰盛之极,大鱼大肉,珍馐美味,哪知道看上去全不是那么回事。

小七心里顿时舒服了许多,露出淡淡的笑容,道:“这个鲜于知府,倒还不错。”

永凌疫症,百姓们饥不裹腹,要是鲜于东送上来的饭菜全是大鱼大肉,小七第一个要砍的脑袋,就是他的。

小七挟了一道菜放入嘴里,只嚼了几嚼,脸色就是一僵,他抻了抻脖子,然后面无表情地咽了下去。

若水眼波流动,抿唇笑道:“味道不佳,对不对?”

她知道小七虽然对吃食并不特别挑剔,但他毕竟是长在皇宫,吃惯了山珍海味,要是食物精美,他就会多吃几口,要是食物粗糙,他就会少挟几筷。

可是他吃饭的时候露出这样的表情,倒是绝无仅有。

“我尝尝这知府大人为咱们准备的菜是什么味道。”若水笑着去挟盘子里的菜。

小七伸手一挡,道:“别吃了,咱们一会儿去城里的酒楼点菜吃吧。”

他心情矛盾得紧。

一方面觉得鲜于东为自己准备这样粗糙的食物,倒显得他心地无私,为官清廉,一方面又实在是难以下咽。

他倒是无所谓,难吃他就少吃点。

可是他怎么能让若水也跟着自己吃这样没滋没味的东西呢?

就算是若水不挑剔,她肚子里的宝宝也受不了这样的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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