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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为什么一点儿也不着急,你就不怕他们明天会再次在河中投蛊,继续残害帝都百姓吗?”小七觉得自己有些看不懂她了。

“他们不会!”若水轻轻一笑,胸有成竹的道。

“为什么你这么有把握?”他想起她在五里源倒酒入河的古怪行为,似有所悟。

果然听得若水说道:“我让青影把雄黄酒倒进秦河的源头,并把酒坛留在岸边,就是要告诉他们,我已经发现了他们害人的方法,并已经想出了破解之道,这是我给他们下的战书!他们如果敢再次出手,你觉得青影会放过他们吗?”

“可是,你既然找到了他们投蛊的地点,为什么要提醒他们?为什么不让青影隐在暗处,等他们再次投蛊的时候,把他们当场擒获呢?”小七皱起了眉,满怀不解。

若水幽幽叹了口气,道:“小七,你没学过毒蛊之术,不了解下毒之人的心理。从这人下蛊的手段和制蛊用毒的手法来看,此人定是此中的绝顶高手,像他这样的高手通常都不屑于使用重复的伎俩来下毒蛊,可再一再二而绝不会再三。就算我今天没有发现他投蛊的地点,他明天也绝不会再来到河水的源头投蛊了。”

“那……”小七张了张嘴。

“我让青影守在那里,只是有备无患,你既然说他们是一队人,但那队伍当中并不人人都是使蛊用毒的高手,要防有人贼心不死,继续害人,如果他们之中有人当真敢来,青影绝放他不过,到时候我们就可以顺藤摸瓜,找到他们的带头人!”

小七瞪着若水,心中又惊又佩,好半晌才叹道:“你竟然想得如此周到细密!和你这聪明伶俐的脑袋瓜一比,我这颗脑袋竟是木头雕的了!”

若水咯咯笑道:“哎哟,小七公子的谬赞,小女子愧不敢当!楚王殿下自比为木头脑袋,这可未免太过自谦了吧?”

“鬼丫头!你好大的胆子!”小七掀眉瞪眼,一把把她按倒在地,双手伸到她腋下搔痒,边搔边气哼哼的道:“你懂不懂什么叫夫为妻纲,竟敢这样嘲笑你的夫君!这才刚过门,就欺到我头上来了,瞧我今天怎么收拾你!你还不讨饶?”

若水痒得缩成了一团,却怎么也躲不开他的双手,只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连忙叫道:“夫君!夫君大人手下留情,小女子再也不敢了!好小七,你饶了我罢!”

她的叫声轻软甜糯,就像是一只小手在他的心尖上轻轻挠动,让他刹时间情热如潮,双目喷火般的盯着她。

她仰面躺在草地上,鬓发散乱,颊染红晕,眼波如水,月光像轻纱般罩在她的身上,形成了一种强大的魅惑力,诱使他瞬间化身为恶狼,真想狠狠扑倒她,吃掉她!

若水一看到小七那直勾勾盯住自己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她有些小小害怕,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受他这暴风骤雨般的热情,然后就看到小七从草地上一跃而起,吓了一跳,但是小七并没有向她扑来,而是奔到了湖边,一头扎进了清凉的湖水中。

她情不自禁的微笑起来,谁说男人都是靠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她的小七就不是!

她不禁骄傲的想着,能在最情热如火的时候悬崖勒马,控制住自己的冲动,这世上有几个男人能够做到?她的小七就能!

他一定是疼她疼到了极致,才不舍得让她受到一点伤害,宁可自己去泡冷水澡,也不忍心动她!

此时此刻,若水心中无比的满足。

小七在湖里游了好一会儿,几近沸腾的热血才冷却下来,他*的上岸,运起内功烘干了衣裳,走到若水身边坐了下来,气咻咻的瞅着她,恨恨的道:“鬼丫头,下次再不饶你!”

若水轻轻“嗯”了一声,心中漾满柔情,她靠在他肩头,缓缓道:“小七,你待我的好,我全都记得,永远也忘不了。”

“鬼丫头,你才知道我待你好么?”小七在嗓子眼里嘀咕道。

他放平了双腿,让她枕在自己的腿上,缓缓抚着她的如缎长发。

两人都不再说话,云淡风轻,月华如水,此情此景,无声胜有声。

过了好一会儿,小七才低声道:“既然知道我待你好,为什么你要去冒这个险,就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么?”

若水身体一震,抬起双眼,眼珠乌黑幽亮,缓缓道:“你猜到了?”

“如果我猜不到,你就准备一直瞒着我,自己独自去面对危险,是不是?”小七双目炯炯的瞪着她

“其实并没有什么危险,我只是怕你担心,才不想告诉你。”若水别开眼,看向湖中月亮的倒影。

小七扶住她秀巧的下巴,把她的脸转过来,面对自己,“你在那河边源头倒入雄黄药酒,故意留下破解之法,不是想警告他们,而是想借此转移这些人的注意,让他们找到你,对付你!你想以自身为饵,引他们上钩,是不是?”他一字一字的慢慢说道。

若水见他猜到,也不再隐瞒,点头道:“不错,既然咱们查不出他们的藏身之处,又不想让他们躲在暗处继续害人,我能想到最好的法子就是:打草惊蛇,引蛇出洞!”

“你这丫头忒也大胆!他们人数既多,人又凶残狡诈,你一个娇弱女子,如何能够对付得来?你为何非要以自己做饵,难道我就不成么?还是我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你要一直瞒着我?你究竟有没有当我是你的夫君啊!”小七怒道,目光中满是担忧。

若水轻笑道:“我现在告诉你,也不晚吧?小七,你究竟帮不帮我?”

“你说我帮不帮你!这还用问!说,要我怎么帮?”小七见她镇定自若,知道她心中早有算计。

“好!小七,我只要你帮我一件事!你答不答允?”若水直视着他。

“答允!”小七毫不犹豫的点头。

“那好,我要你……对此事袖手旁观,不得插手!”若水直截了当的道,她见小七眉毛一挑,连忙伸手按住他的嘴,道:“你先别急,听我说!”

“你说!”小七动了动眉梢,声音隐含怒气,这丫头真是疯了,竟敢提出这样的要求!

“小七,我有一种预感,这伙神秘人来历绝对不简单,他们来的目的更让我猜想不透,以那带队老者的一身蛊毒之术,天下少有,他要杀人,举手投足间就能要了无数人的性命,可他为何在这河水中下的却是这种并不能马上让人致死的阴蛇蛊毒呢?据我所知,苗疆中排名第二和第三位的分别是鬼蝙蝠蛊和双色毒蟾蛊,这两种都是中者立毙的蛊毒,若是他将此蛊投入河中,只怕这帝都百姓早就尸横遍野,又哪里有时间让我想出这解救之法呢?”

“那你的意思是?”小七觉得眼前又多了一层迷雾,越来越看不清真相了。

“我觉得他们此举,不在于伤人,而在于立威!而且我相信,在这件事情的背后,一定还隐藏着一个大阴谋,他们所图的,绝不是帝都这些普通百姓的性命!可是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我可怎么也猜不出来了,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他如果用水淹,我就用土掩!他想吃我的子儿,我就先打他的劫!”若水猛的坐起身来,握紧双拳,目光炯炯注视着前方,好像前方站着的就是那个神秘的下蛊老者。

小七不禁为她的气势所感染,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来,她的浑身上下充满着斗志和勇气,让他深深为之心折。

“好!我一切都听你的,但是你答应我,一定不要让自己有事!”

若水回眸一笑,道:“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自己出事,我和你的一辈子,还长着呢。”

小七心中激动,突然从背后紧紧抱住了她,“你是为了我,全是为了我,对不对!你甘冒大险,展露医术,引那老者出来,你是想帮我查明当年下蛊害我的真相,对不对?都怪我没用,查不出那伙人的所在,才逼得你不得不以身作饵!”

他心中又是自责又是担忧,只觉得胸腔都要裂开了般。

若水却嗤笑一声,斜眼睨着他,语气凉凉的道:“哎哟,我说小七公子,您也太自作多情啦!您究竟有什么好,值得小女子我为了您不顾性命?再说,您也太瞧不起小女子我啦,我是那种只顾私情不顾大义的人吗?在我的眼中,这全帝都百姓的生命可比殿下您贵重得多啦!”

小七紧紧的握着拳,脸色铁青,看着她那张小嘴巴拉巴拉的不停的说着,猛的扑上去堵住了她的嘴巴。

该死的!这鬼丫头的嘴巴怎么就和刀片子一样,就不能说一句让他爱听的!

过了良久良久,若水推开了他,喘了几口气,嗔道:“小七,别闹,我还有话没说完呢。”

小七深深吸气,紧紧的盯住她红润的双唇,哑声道:“你说!”

若水眼珠灵活的转了转,神秘一笑,道:“拔起萝卜带起泥,说不定我们这次,不但能钓到一条大鱼,还可能顺势抓住藏在这条大鱼后面的狐狸尾巴!”

小七又惊又喜,忙追问详情。

若水微微一笑,道:“这伙人是有备而来,而且在帝都中有人接应,如果我是幕后主使之人,我会如何安置这群明显不是本土百姓的异族人士,不让别人发现他们的一点踪迹呢?”

她虽然是问句,但并不等小七回答,自顾说下去:“我想到了两个法子。第一,就是化整为零,将这十几人分而藏之,但这法子显然不通,这群人分明是一个整体,不可能分散。那就只有第二个法子了,就是找一个安全隐密的所在,来做他们的藏身之地。这些人来自苗疆,擅用蛊毒,想必脾气古怪,生性残忍,他们是我手中杀人的利器,我岂能轻易得罪?我会选一处舒适宽大的所在,把这群人好好供养起来,吃喝穿用,尽皆上品,这一点,从他们留在河岸上的那几个足印可以看出,那靴子底部的纹样细密繁复,显然并非出自寻常作坊,小七,你抬起脚来看一看你鞋底的纹印,和那河岸上的足印有何区别?”

小七依言抬起右足,他脚上穿的是一双素缎薄底云头靴,鞋底纳的花纹也极是讲究,用的是云纹如意的图案。

若水点了点头,道:“那靴底上的图样和你靴底的花式大同小异,应当是出自同一个地方。”

“我身上穿的所有衣物,皆由宫中尚衣局所制,如此说来,那个接应他们、给他们提供藏身之所的人,是来自宫中?”小七目光中射出异样的光彩,像是一下子想到了什么。

“这倒并不一定,只是有这个可能。”若水轻摇下头,“据我所知,宫中会经常赏赐衣物给高官重臣,我爹爹就有宫中赏赐下来的一双靴子,但从这一点可以证明,这只隐藏在幕后的狐狸,身份定然非比寻常,不是达官,就是显贵!还有可能,他的身份不比你楚王殿下低!”

若水话中之意已经点的很是明白,小七悚然一惊,心头浮起一个人的身影来,难道是他?

若水像是猜到了他在想什么,笑道:“或许是,又或许不是,咱们现在没有证据,那就守株待兔,不,守着大鱼钓狐狸!总之,只要他敢露出狐狸尾巴,咱们就一定不会让他溜掉!”

“不错!水儿,你真是神机妙算,这只狐狸遇到了你这只狡猾的猎手,迟早会落入你的手中!”小七满眼赞叹的看着若水,见她秀眉微挑,眼眸闪亮,整个人神采飞扬,简直让他心中爱极。

“小七公子又夸奖我啦,你要是再这么夸下去,就不怕我飘到天上去,下不来了么?”若水笑眯眯的道。

“鬼丫头!”小七瞬间化身为狼,把她扑倒在地。

翌日,若水仍是穿了昨日的那身装束,只带了小桃,先去了回春堂。

听周青说道,从昨夜到今日,中蛊之人并未增加,看来那伙人果然如她所料,已经收手。

若水不放心,带着小桃继续去中蛊的人家探访,发现病人的病情都趋于稳定,也再没有中蛊的现象发生,看来那伙人当真是没再继续投蛊。

接下来的两天,出奇的风平浪静,这场让帝都百姓谈及色变的疫症,在短短三日之内,就被若水和谷永春化解于无形,百姓们提到二人,都是发自肺腑的感激。

宫中的圣德帝和邹太后得知了这个消息,很是欢喜。

两年之前,帝都曾经爆发过一场极大的疫症,数日之间死者上万,太医院用了七天七夜才终于研制出根治疫症的药方,这场巨大的灾难,让帝都的所有人提及疫症而色变。

没想到今年只用了三天,若水和谷永春不但想出了解除疫症的药方,而且让这些患了疫症的人重新恢复了健康,这等医术,实在是世所罕见哪。

圣德帝和邹太后皆是赞叹不己,下旨召二人进宫,并重重的赏赐二人。

若水和谷永春都是推辞不受,邹太后眉头一皱,执意要赏。

若水想了想,对邹太后道:“太后娘娘……”

邹太后冲她一瞪眼,面露不悦的哼了一声,若水马上醒悟,抿唇笑道:“皇祖母,孙媳说错话了,请皇祖母恕罪。”

她这张皇祖母喊得邹太后眉花眼笑,笑着对她招招手,道:“水儿,来,过来让皇祖母好好看看你,你和老七成亲之后,就忙着去救治患了疫症的病人,瞧,都累得瘦了,脸色这么苍白,玉瑾,快把给哀家炖的冰糖血燕拿来,给哀家的孙媳妇好好的补补身子。对了,水儿,哀家要的东西,可曾带来了?”

若水红着脸,从身后的宫女手中接过那只描金凤纹的填漆长方锦盒,双手交给了玉瑾,玉瑾捧着走到邹太后面前,轻轻打开盒盖。

邹太后一瞧之下,眼睛都乐得眯了起来,欣慰的对着玉瑾点头,道:“哀家的老七,果然争气,是哀家的好孙子!”玉瑾笑着连声称是。

圣德帝像是知道盒中是何物,并不出言相询,满面笑容的看着若水,目光中满是慈爱之意。

邹太后拉着若水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嘘寒问暖,又吩咐玉瑾,让御厨房多多炖一些补血的汤汤水水,给若水送来。

她原本很是担心,老七的腿曾经瘫了几年,虽然后来被若水治好,说不定会影响他那方面的能力,等到看到锦盒中带血的白缎,她才彻底的放下心来,笑眯眯的握住若水的手,舍不得松开来,简直不知道要怎么疼她才好

若水很是不好意思,心道:皇祖母您这也太露骨了吧,这大殿之上还有两个大男人哪,您这样大张旗鼓的给孙媳妇喝补血汤,孙媳妇也会害羞的好不好?

圣德帝倒也罢了,那谷永春站在原地,面容浮上红云,神情颇为尴尬。

圣德帝毕竟是皇帝,他目光在大殿中一扫,轻轻咳了一声,对邹太后道:“母后,你让孩儿下旨宣水儿和谷神医进宫,不是要重重赏赐他们的么,怎么见了水儿,就没完没了的絮起家常来了,您可把谷神医置于何地啊,要知道治愈这疫症,谷神医也是功不可没啊!”

邹太后被圣德帝提醒,连连拍额,笑道:“哀家年纪大了,想事不周,谷神医,倒是怠慢你了,来人,快赐座,皇帝,安排酒宴,好好谢谢他二人,这几天,你们都辛苦了。”转头看向若水,轻轻拍拍她的手,“水儿啊,一会儿多吃点,吃饱了,才有力气给哀家多生几个乖重孙!”

若水正喝着冰糖血燕,听了邹太后这一句话,差点喷了出来,好容易才强行忍住,已经被呛得连连咳嗽,邹太后笑得很是和蔼,拍抚着她的背,笑道:“别急,别急,慢慢喝,这血燕很补的,女人多吃点,更容易有喜,想当年,哀家有皇帝之前,就是天天喝这个血燕。玉瑾哪,去把哀家宫里所有的血燕都包了,给哀家的孙媳妇带回府去,哀家要要早点抱重孙子!”

玉瑾笑着答应了。

若水简直有些哭笑不得,她这才刚刚成亲三天,邹太后已经这般的急不可耐了。不过她知道这人年纪越老,就越是盼着能够子孙绵绵,繁衍不息。所以她只是微微红了脸,便起身向邹太后道谢。

“孙媳多谢皇祖母的厚爱。”

邹太后见她这般落落大方,更是喜欢,连连赞道:“你这孩子好,这孩子好啊!”

等到御厨房送上酒菜,她更是亲自频频为若水布菜,若水百般推辞不得,无奈道:“皇祖母,你是想生生折煞孙媳吗?您要是再这样,下次孙媳可不敢进宫来瞧您啦!”

果然邹太后一听之下,便停下了给她布菜的筷子,呵呵笑道:“鬼丫头!不许不进宫,你要是三天不来,哀家就打断老七的狗腿!”

一句话逗得圣德帝和身边的人都笑了起来。

圣德帝忍不住说道:“母后,您也太偏心了,就算您要疼朕的儿媳妇,也不能把朕儿子的腿打折了吧?”

邹太后一瞪眼道:“他要想保住他的腿,就天天带他媳妇进宫来陪哀家说话!”

众人又都笑了起来。

大殿之上,气氛融洽,其乐融融。

若水微微含笑,心中满满的都是幸福,这样慈爱的皇祖母和父皇,这天底下就算是打着灯笼也难找吧,自己偏就有这般的幸运!

她看邹太后心情甚好,趁机提出想把刚才赏赐给自己的东西分给那些患病的人家,这几天她走访的这些患者之家,大多数人的日子过得都很是拮据。

邹太后想了想,便点头答允了。

这些都是区区小事,在她眼中,只有孙媳妇赶紧为皇家开枝散叶,才是第一等重要的大事

她又拉着若水的手,在她耳边低低的嘱咐了好一会儿,只听得若水一再的红了脸,只是想:呀,皇祖母居然懂的这么多,有一些竟然是连她这个医生都不知晓的窍门,或许,她该找一个机会,和小七试上一试?

宫中饮宴后,若水便向邹太后告退出宫。

邹太后很是不舍,拉着她的手不肯放。玉瑾悄言提醒了一句,邹太后恍然大悟,笑道:“瞧我这老糊涂,你们小夫妻新婚燕尔,正是好得蜜里调油的时候,我这个老太婆瞎掺和什么,快回去,快回去!早点给哀家……”

“生重孙!”玉瑾笑眯眯的接口。

若水被她二人逗得再次红了脸。

谷永春一路把若水送出宫门,他一路都沉默不语,心事重重的模样。若水觉得很是奇怪,但毕竟和他交情尚浅,不便言深,于是忍住了没问。

直到到了宫门外,若水走向自家的马车,谷永春似乎心思不属,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若水回身说道:“谷公子,你要去哪里,不如我送你一程?”

她记得谷永春是住在太后宫中的,他既然跟着自己出宫,想必是有事要办,所以有此一问。

谷永春停下脚步,默默的看着若水,像是要把她的容貌牢牢记住一般,忽然说道:“柳姑娘,永春要走了。”

若水怔了一下,随口问道:“你要去哪?我送你去。”

谷永春淡淡的微笑起来,他容貌清秀,笑起来有一股出尘脱俗的味道,慢慢说道:“永春是一只井底之蛙,在识得柳姑娘之前,孤高傲世,不知人外有人,自从和姑娘相识,永春才知天下之大,能者倍出。俗话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永春这些年来苦读医书,直破万卷,却不知活学活用,真是惭愧啊惭愧。”说着自嘲的一笑。

“那谷公子你是想……”若水眸光闪了闪,听出了他言下之意。

“不错,我想游历四方,遍访天下名医,切磋医术医道,希望我在三十岁之前,能够在这医术一学,精益求精,百尺竿头,再进一步!”谷永春扬起眉毛,笑得潇洒自苦。

若水由衷的赞道:“谷公子有此宏愿,真是天下百姓之福,你这一路行去,不知道有多少百姓会因谷公子而受惠,我替天下的百姓多谢谷公子!”

说完对谷永春盈盈一礼。

谷永春连忙还礼,直起身看着若水,微笑道:“柳姑娘嫁为楚王为妃后,心胸果然和之前大不相同,心怀天下苍生,他日前途定然不可限量。”他这话声音说得极轻,除了若水,旁人都不曾听到。

若水心头突的一跳,谷永春又轻声道:“王妃放心,永春绝对不会胡乱说话,今日一别,不知何日才能再会,永春有一物想送于王妃,万请勿却为幸。”

他心下怅然,之前虽然明知她嫁为王妃,仍是唤她柳姑娘,直到方才,他才幡然醒悟,眼前的姑娘早己不是自己当初认识的那个医术超群的少女,而是身份高贵楚王妃,而且她那济世普及天下的胸怀,让他不自觉的心生敬意,这才改口以王妃相称。

若水哪知道他这些奇怪的心思,问道:“是什么?”

谷永春从怀里摸出一个小葫芦,递给若水,道:“这是我用玉秋萝的花汁和根茎练成的凝香丸,共有十粒,此丸香气醉人,颇有清脑提神的效用,含一粒在口中,可保十二个时辰精神振奋,不觉疲累。”

若水眼前一亮,忙谢了接过,轻轻拔开塞子,果然一股花香袭来,沁人心脾,正是玉秋萝的香气。

谷永春深深看她一眼,只觉心事己了,再无挂碍,对着若水深深一揖,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衣袂飘飘,不多时已经消失在宫墙转角间。

若水目送他的背影直至消失,默然半晌,这才登上马车。

这一天又是及其平静的度过。

若水却觉得这平静之中,暗流涌动,那隐藏在暗中之人,似乎正在酝酿着一个极大的阴谋。

回到府中,她和小七提及谷永春离开帝都,游历天下一事,她既为他感到高兴,又为身边少了一个益友而觉得惆怅。

小七却松了口气,心道,这姓谷的小子终于滚蛋了,没他在一边碍眼了!

他指着若水从宫中带回来的一个大包裹,奇道:“这是什么?”

若水这才想起来,她有些啼笑皆非的看着那个大包袱,答道:“是皇祖母赏赐的血燕。”

她唤来小桃,直接把包袱交给她,倒把小桃吓了一跳。

小桃愣愣的看着若水,又偷看了一眼小七,小声道:“小姐,这些全都要洗?”

若水也愣了,问:“洗什么?”

小桃咽了下口水,看着手里的大包袱,期期艾艾的道:“这包袱里不是、不是王爷要洗的衣服和袜子么?”

“小桃!”若水翻翻白眼,简直无语。

小七都差点被逗乐了,他板起脸,瞪着小桃,小桃最怕的就是小七,不由自主的瑟缩着脖子,小声嘀咕道:“我洗,我马上就去洗。”

说完,猫着腰,抱着那个大包袱,看也不敢看小七一眼,飞快的跑出门去。

小桃下去之后,小七忍不住问道:“皇祖母为何要赏赐这么多血燕,难道咱们府里没有么?”

若水白他一眼,低头不答,她想起邹太后在自己耳边说的那些话,不禁俏脸生晕,粉面染霞,映着融融烛光,说不出的娇艳动人。

小七看得心中一荡,走过来揽住她的肩膀,在她耳边柔声道:“今儿已经第三天啦,那姓谷的小子说,三天之后,你体内的毒就全清了,你现在可还觉得哪里不适?”

若水想了想,微笑道:“我很好,没有不舒服。”

小七不放心,又追问一句:“真的全好了?”

“全好了!”

小七大喜,眉飞色舞的道:“天色己晚,咱们早点歇息吧!”说完迫不及待的长臂一揽,已经把她横抱起来,大步往床榻走去。

若水这才明白他刚才的问话是什么意思,慎怪的瞪他一眼,还是乖乖的偎在他怀中,心想:两人刚刚新婚,就让他生生的憋了三天,当真是憋坏他啦,一会儿自己要不要拉着他一起试试皇祖母告诉自己的那个法子呢?

她还没想好,小七已经把她放在了大床上,支起双臂,俯在她身上目不转睛的瞧着她,若水觉得有些奇怪,他的眼中分明冒着火,又憋了这些天,怎么光瞧着自己,却不行动,这不像是他啊

“水儿,我想瞧瞧你。”小七忽然道。

若水奇怪道:“你不正在瞧着我吗?”

小七低低一笑,把嘴唇凑近她耳边,低声道:“我想瞧瞧你……不穿衣服的样子。”

“啊!小七!你……你敢!”若水蓦然涨红了脸,咬着嘴唇,又气又恼的瞪他。

“我为何不敢!”小七霸气的一扬眉,他一只大手擒住她的两只手腕,举过她头顶,让她挣扎不得,另一只手落在她腰间,便去解她衣带。

若水羞恼交迸,虽然天色己晚,可房中火烛通明,她真怕他当真不管不顾的脱了自己的衣服,逼自己和他“坦诚”相见,叫道:“小七,你要是敢,我就一辈子不理你!”

小七也只是吓吓她,听了若水的威胁之语,邪邪的一笑,手指动得越发的灵活,三两下就帮她脱得只剩一件小衣,若水气得直瞪眼,却拿他无可奈何,眼见他又伸手过来,当下两眼一闭,当真准备不再理他。

忽然一条大被兜头罩了下来,把两人尽数罩在被下,只听得小七的声音闷闷的笑道:“这样,你就不害羞了吧?”

若水这才松了口气,任由他缓缓替自己除了小衣,听着他在自己耳边低语着喃喃情话,也不由得情动,身体慢慢变得热了起来。

突然之间,房门被“砰”一声撞开,小桃抱着那个大包袱,气喘吁吁的冲了进来,又惊又喜的喊道:“小姐!你快来看,这么多的血燕!全是极品血燕啊!小姐?小姐?你在哪呢?”

她东张西望的转头寻找若水的身影,发现若水不见了,小七也不见了,只见榻上一床大红锦被正高高的隆起,被子下面像是有什么东西,还在不停的抖动,床前地上散乱的丢着若水和小七的衣物。

她先是好奇的瞧着,然后猛然间醒悟了什么,发出“啊”的一声尖叫,马上伸手捂住了嘴,头也不回的冲了出去。

锦被下,小七脸色铁青,牙齿咬得咯吱咯吱直响,两只手捏得拳头紧紧的,心中恨不得追出去把那个蠢丫头一把掐死!

该死的!

被她这么突如其来的一打岔,害得他竟然……竟然……

奇耻大辱!简直是奇耻大辱!

他猛然一拳捣在床板上,震得整张床榻都震颤了起来。

这样的蠢丫头,说什么也不能留在水儿身边了!

小七瞬间下了决定,明天就把这个蠢丫头配给青影那块冷木头!

若水把脸扭向一边,忍笑忍得都快内伤了,全身都在发着抖

小桃啊,你真是小七命里的克星啊!

你闯进来的这时机……实在也太巧了!

“鬼丫头,你还敢笑!”小七咬牙切齿的瞪向若水,不过锦被中一团漆黑,若水压根就没瞧见。

“我、我没笑……啊,哈哈,小七,我真的没笑……哈哈哈……哎哟,笑得我肚子都痛了。”若水再也憋不住了,一边捂着肚子,一边哈哈直乐。

竟然敢笑话我?

小七高高的挑起了眉毛,鬼丫头,难道你就不怕笑话我的后果会……很严重?

事实证明,笑话一个恼羞成怒的男人,后果真的会很严重。

直到第二天,红日爬上了窗棂,若水都没爬起身来。

小桃昨晚闯了那样一个大祸,心虚得很,几乎一晚上没合眼,她只要一闭眼,就仿佛看到小七横眉竖目的要找自己算账的模样,吓得胆颤心惊,不停的向门口窗外张望。

她早早就起身,远远的躲在院子里,一直看到小七换了衣衫出了门,他看上去形色匆匆,并没有找自己麻烦的意思,这才像是心头放下了一块大石头,松了口气。

她在若水门前徘徊了好久,都没听到若水唤自己的声音。

眼见得太阳越升越高,房中的小姐还是没有一点动静,小桃不由得害怕起来。

心想不会是昨夜小七恼了自己,把火气全出到小姐身上了吧?

他会不会对小姐动手啊?小七那家伙功夫那么好,小姐怎么会是他的对手?小姐一定吃亏了啊!

小桃越想越担心,就像个热锅上的蚂蚁在门前转来转去,终于咬了咬牙,伸手去推房门,那门应手而开。

小七不在房里,小桃的胆子就大了起来,她一脚跨进门里,反手关上了房门,像作贼似的拍了拍胸口,然后回身,小声唤道:“小姐?小姐?”

没听到声音。

小桃都快哭了,她急步向内室走去,只见雕着蔷薇花枝的大床榻上,被褥凌乱不堪,小姐正背对自己,向里而卧,身上盖着一条大红绣龙凤缎面被,一条玉白的手臂露在被外,脖颈处青一块紫一块,就连手臂上到处都是星星点点的红痕。

小桃的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一边哭一边向床前走去,一屁股坐在床沿,拉着若水的手,哭得抽抽噎噎的。

小姐真惨啊,被小七打成了这般模样,都怪自己不好,如果自己昨天不闯祸,小姐也不会遭这个罪!

小桃越想越觉得内疚,恨不得等小姐起来让她狠狠的教训自己一顿,如果自己昨天没跑就好了,小七也不会把气出在小姐身上。

若水正睡得迷迷糊糊,听到身边有人哭泣,声音悲悲切切的,不觉醒了过来,睁眼一瞧,只见小桃坐在床头,两只眼睛哭得当真像桃子一般,又红又肿,不禁奇道:“小桃,是谁欺负你了?告诉我,我帮你出气。”

心想,难道是青影?可是青影一直守在五里源,不曾回过府啊

又想:莫非小七?他昨夜被小桃一吓,出了那样一个大糗,难不成一早去找小桃泄愤了?

她正疑惑,忽听得小桃“哇”的一声,扑到她怀里,哭得气堵喉噎的,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般。

若水不由得有些尴尬,她还没穿衣服,小桃就一头扎在她胸前,让她很是不好意思,但见小桃哭得伤心,又不能推开她,只好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柔声道:“小桃,究竟发生什么事啦?快点告诉我。”

小七抬了抬眼,正要开口,忽然目光落在若水的胸前,眼珠子都差点掉了出来,眼泪掉的越发凶了,抽泣着道:“小、小七,他、他……呜呜,呜呜。”

若水便想,原来是小七!

不由得怒气暗生,他欺负了自己一夜还不够,居然又去欺负自己的丫头,看小桃这副又怕又委屈的模样,一定是挨了小七的骂。小桃可是她当亲妹妹一样看的,虽然笨了点,可对自己是一片真心!她绝不许别人欺负她,就连小七也不行!

“小桃,别哭,是小七骂你了?还是打你了?你告诉我,我一定会帮你出气。”若水抚着小桃的发,柔声安慰。

小桃蓦然睁大了眼,两滴泪珠滚了下来,诧异道:“小姐,你说什么啊,明明是小七,不,是王爷他欺负你了啊!他、他怎么这么狠心啊,你才刚嫁给他,他就把你打的身上全都是伤。小姐,咱们、咱们回府告诉相爷去!”

若水一下子啼笑皆非,她又好笑又好气的瞅着小桃,简直不知道拿这个笨丫头怎么办才好。

小桃眨了下眼,又掉落了两颗眼泪,轻轻抚着若水手臂上的红斑,使劲抽了抽鼻子,小心翼翼的道:“小姐,他打你打得,一定很疼吧?怪不得都这个时辰了,你一直没起床,小姐,你等着,我这就为你请大夫去,啊,我忘了,小姐你就是最好的大夫,你写个方子,我马上为你抓药去!”

说完她马上站起身要走,被若水一把拉住。

若水板起脸,严肃的对小桃道:“小桃,站住,不许去!”

小桃吓了一跳,抬眼看向若水,怯怯的道:“小姐,怎么啦?”

“小桃,这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不管发生了什么,都和你无关!你昨晚和今天看到了什么,通通给我忘掉,一个字也不许外传,否则,我、我就马上把你嫁给……”若水正要说青影,忽然看到小桃眼中闪过一抹光亮,心想那岂不正如了她的意,达不到威胁的目的,便连忙改口,“嫁给后院那个马夫的小舅子的三表哥的二大爷!”

若水一口气说完,不由得暗暗好笑。

小桃一听就急了,那马夫的小舅子的三表哥的二大爷是谁啊?她没见过啊?二大爷……一听就是个老头子啊!

她委屈的扁了扁嘴,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心想,小姐太狠心啦,竟然要把自己嫁给一个老头子。青影不在,小姐就这样欺负自己,呜呜呜,好伤心!

若水忙拉过她的手,柔声道:“好小桃,你只要不乱说话,我保证不把你嫁给别人,只嫁给青影,好不好?”

小桃忍不住破涕为笑,擦了擦眼泪鼻涕,道:“好!小姐,你答应过的,不许反悔,我保证一个字也不说!”

若水这才放下心来,她真怕小桃不知轻重,把自己和小七的闺房之事传了出去,那她可真就没脸见人啦。

“可是,可是小姐,你真的不疼吗?”小桃看着若水身上的红紫青斑,满脸痛惜,伸出手想碰一下她的伤处,又不敢,生怕弄痛了她。

“不疼,真的一点也不疼。”若水赶紧穿上衣服,遮住了满身的痕迹,无奈的揉了下眉心,瞅着小桃,心想:真的该早点把这蠢丫头嫁出去了,让她早点知道什么是为妻之道,省得她整天这样懵懵懂懂的,净闹笑话。

“小桃,小七呢?”若水穿衣下床,没发现小七的身影,觉得有点奇怪。

“王爷他一早就走了,好像是有急事出府了。”小桃想了想答道,弯下腰准备帮若水整理床褥。

若水一回眼瞧见,叫道:“小桃,别动!”那床褥之间都是羞人的痕迹,可说什么也不能让这个不懂事又大嘴巴的小桃瞧见。

小桃又吓了一跳,缩回手来,若水冲她一笑,道:“小桃,你去打盆水来,我想洗洗脸。”

“好。”小桃一看若水笑了,她也跟着开心起来,快步出房打水去了。

若水赶紧把床褥整理了一下,弄脏的衣物通通藏了起来,等到小桃打水进来的时候,整张大床已经变得整整齐齐。

若水洗漱完毕,又拉着小桃一起用过了饭,瞅了瞅外面的太阳,发现时辰己接近午时,不由得有些气恼,在心里把小七暗暗骂了好几遍。

“小姐,咱们今儿还出去吗?”

“嗯,出去。”

要是不出去,又怎么钓大鱼呢!

若水心中暗道。

没想到那伙人的耐性,倒是出乎她意料之外的好。

她故意只带了小桃,在外面这么大模大样的晃了两天,这些人居然能忍得住没出手,看来,自己要想钓上这条大鱼,还得多费点儿心思才行。

若水托着下巴,望着院子里的碧夹竹桃发呆,寻思究竟是什么原因,让这伙人迟迟不对自己出手,难道是他们发现了什么破绽不成?

不错!确实是自己疏忽了!

若水轻轻在桌面上一拍,站起身来,她想明白了,这伙人的确是狡猾之极。

自己前两天想引他们下手,故意没带护卫,哪知道正因为这样,反而引起了他们的疑窦,那自己今天偏偏就带着护卫出门,彻底打消他们的疑虑,对,就是这样!

“小桃,你今天留在府里,帮我照顾小鹦鹉,不必和我一起去了。”她有预感,那伙人今天一定会对她下手,她不想让小桃跟自己一起冒险。

“小姐……”小桃扭了扭身子,不情愿的看着若水。

“我今天带四名护卫随我一起,你又不会功夫,呆在我身边,只会碍手碍脚。”若水故意冷冰冰的道,见小桃被自己刺激得又要哭了,心中一软,赶紧送她一个甜枣,道:“这样吧,你以后要是想陪我一起出门,就早点嫁给青影,和他好好学功夫,等你学好了功夫,就可以保护我了,到那时候,我再带你一起!”

她生怕小桃再纠缠自己不放,说完这话,头也不回的往外就走。

小桃果然呆在原地没有追上去,她看着若水的背影,气呼呼的跺跺脚,不就是学个功夫嘛,等青影回来,她马上要他教!如果教不会,就永远别想自己给他洗衣服袜子了!哼!

若水带了王府的四名护卫,正准备出门,府里的何管家突然走了过来,对她深深一礼,恭恭敬敬的道:“王妃,您可是要出府?只是今儿前门的道路突然塌了,王妃请走后门吧?”

“道路塌了?”若水奇道,“我昨儿回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塌了?”

要知道楚王府门前的那条青石大路,修葺得十分光滑整齐,用的全是一尺多厚的整条青石板铺就而成,坚固异常,怎么会说塌就塌。

“小人也不知道原因,不过正在派人加紧修整。”何管家神态很是恭谨,可若水还是感觉出了一丝异样。

“何管家,既然是在整修道路,为什么要紧紧关上大门,还有,府门外为什么这样吵闹?”

何管家不慌不忙的解释道:“是小人吩咐他们关上大门,那些工匠们在凿击石板,声音很是聒燥,小人怕这声音吵扰了王妃。”

“是么?我倒要去瞧瞧这路究竟修得怎么样了。”若水微微一笑,迈步前行。

何管家额上微微冒汗,又不敢阻止,只好紧紧跟在若水身后,来到了关得严严实实的府门前。

到了这里,若水听得越发清楚,外面传来的哪里是什么凿击石板声,分明是嘈杂的人声。

“开门。”若水淡淡的道。

“是,是。”何管家不敢不依,亲自上前拔开门闩,打开了厚重的大门。

两扇朱漆大门缓缓拉开,若水一眼就看到了外面的情形,不由一怔。

只见府门外百余米外,乌鸦鸦的围了一大群帝都的百姓,人人脸上都露出激愤之色,时不时舞动双臂,像是随时要冲过来拼命一样,只是被府里的护卫们牢牢挡住,冲不过来,嘴巴不停的动着,似在喊叫,只是隔得远了,却听不清他们在叫嚷些什么。

“何管家,究竟发生什么事了?这些人为什么要围住咱们王府?”若水微微皱眉,询问跟在身后的何管家。

这位何管家是一直跟在楚王身边的,从楚王赐府出宫开始,他就一直为楚王打理着整个王府的大小事务,对楚王格外的忠心。楚王不在帝都的这些年,他依然把府里打理得井井有条。

跟在楚王身边久了,他也养成了一副山崩于前不动声色的脾性,可今天若水却在他的眼神中看到一丝焦虑。

何管家眼见隐瞒不过,拭了拭额上的汗,低声禀道:“回王妃的话,昨夜咱们帝都城,突然有数十户人家起了大火,这场火来势汹汹,更是起得突然,很多人来不及逃生,被活活的烧死,那些逃了性命出来的,家中所有的一切却被这把火烧了个精光,只剩下一片废墟……”

“你说什么?火?”若水猛的抽了一口冷气,目光一下子变得冰冷,她几乎立刻就想到了,这火,一定是那伙人所为

她的眼中再次露出痛恨的目光,双手紧紧握成了拳。这伙人当真是凶残狠毒,下蛊不成,就再放火!把百姓们的性命当成草芥,当真是无恶无作,等自己找到了他们的巢穴,绝对一个也不放过!

若水深深吸了口气,让自己慢慢冷静下来,沉声问道:“那这些百姓们围在咱们门前,是什么原因?”

何管家偷眼看着若水,嗫嚅着不敢回答。

“说!”

何管家咬了咬牙,终于大着胆子说出来:“王妃有所不知,就在昨夜,那火势滔天之时,在熊熊燃烧的火光中突然出现了几个大字,写的是、是……”

“是什么?”

“是‘灾星不除,灾祸无穷’八个字。”何管家颤声道。

“灾星不除,灾祸无穷?”若水皱眉重复,目光聚拢,继续问道:“这和咱们王府有什么关系?”

“据说这八个大字在火焰中闪现了很久,直到火光完全熄灭,这八个字才渐渐消失,当时很多百姓们都瞧得清清楚楚,纷纷议论这个灾星是什么,都道自家连遭祸灾,定是由这灾星引起。”

“这场大火灾的消息很快传进了宫中,陛下听闻了火中闪出的那八个大字,便下令召钦天监监正入宫,让他速速推算这灾星为何物,那钦天监监正使用梅花易数卜算,不多时已经得出结论,他说,这灾星现于三天前,正是……正是王爷和王妃你的大喜之日,他说道,据他推算得知,王爷的命相属阳星,王妃您的命相是阴星,阳星如果一旦和阴星结合,就会变成双煞星,也就是俗称的‘灾星临世’,东黎自古传言,如果某日有灾星降临,则全国都会有血光之灾,都说是灾星不除,灾祸无穷哪!”

若水一言不发的听着,心中不由冷笑,星相?占卜?这莫非就是他们想出来要对付自己的新花样?

“那陛下可曾相信这监正的说法?”若水问道。

“陛下原本是不信的,但是那钦天监监正言之凿凿,说的有理有据,他说三日之前,双煞星突然碰撞,而就在这天夜里,帝都无数家百姓染上了疫症,正是灾星降世的开端,而昨夜的一场大火,就是灾星再次引起的祸灾,而在熊熊火光中闪现那八个大字,就是天降神谕,警告世人,要尽快除去灾星,还我东黎国百姓们的太平安生!”

何管家战战兢兢的说完这番话,却见若水神色如常,并无异样,心想,王妃毕竟年轻,不懂得这钦天监传出来的话有多可怕,现在满帝都的百姓们都信了钦天监的说话,把自家王爷和王妃当成了灾星,当成了导致他们受难受害的罪魁祸首。

“是么?那这些百姓们围在咱们府门前,是来找我和王爷为他们死去的亲人索命来的,是不是?”若水目光对着远处的人群瞧过去。

那些百姓们看到若水出现在大门口,登时有人认了出来,振臂高呼道:“就是她!她就是那个灾星!妖妃!就是她害得咱们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妖妃!还我儿子和娘子的命来!”

他这一大声呼喊,有更多的人看到了若水,眼中纷纷冒火,一起加入了愤怒的呼喊,人群瞬间变得极为激动,王府的护卫们拼了全力,才把所有前冲的百姓们堵了回去

若水凝眸而视,看到那个带头对自己叫骂的中年汉子,脸容扭曲,目光喷火,显然是恨不得食己之肉,喝己之血,她一下子认了出来,这汉子正是两天前自己曾经去探访过的一户人家,当时他夫妻二人同时中了蛊毒,唯一的儿子病卧在床,是自己及时赶到,救了他夫妻二人的性命。

当时他夫妻二人对己千恩万谢,当自己是救命的菩萨一般,而今不过短短的两日功夫,他却已经把自己恨到了极处,听他话中之意,显然是他的妻子和儿子尽数丧生于这场火灾之中。

若水心中一痛,眼眶不知不觉的湿了。

她慢慢的转头,一张脸孔一张脸孔的瞧去,发现竟然有大部分是自己救治过的病人。他们曾经都把自己当成仙子般崇拜,可现在……他们脸上愤恨的表情,分明是把自己当成了他们最切齿痛恨的仇人!

何管家一直目不转睛的瞧着若水,见她目光中露出伤感之色,忙安慰道:“王妃,您千万别介意,他们都是些愚民,自是别人说什么,他们就听信什么,您千万别把他们的话放在心上!王妃,咱们还是回府吧,小人会告诉护卫们加紧防护,说什么也不会让他们惊扰到您。”

若水摇了摇头,开口问道:“王爷呢?”

“王爷被陛下召进宫去了,据说,也是为了此事。”何管家答道。

若水极缓极缓的点了点头。

她目光凝重,沉沉的望着远处激昂愤慨的人群,咬紧了牙。

是了,这就是那个隐藏在暗处的狐狸策划的大阴谋!

它终于抽丝剥茧,一层层的浮上了水面,清清楚楚的展现在她眼前。

不得不说,这只狐狸当真是老谋深算,把这场阴谋安排得丝丝入扣,一环扣着一环。

从自己和小七成亲的那天开始,这只狐狸就布置好了棋局,引着自己一步一步陷入局中,直到今天,才完全揭开棋局,让自己刹那间陷入四面受敌、孤立无援之境!

先前的下蛊投毒,只是他计划的第一步开始,然后就是纵火行凶,引起百姓们更为切齿的痛恨,第三步就是借助钦天监之口,把所有发生这一切的灾祸起源,全都推到自己和小七的头上。

层层推进,环环相扣,一下子把自己和小七逼到了绝境!

真的是好算计!好谋划!

若水几乎要为这只狐狸的精明计算拍手喝彩了。

但是,她一想到这人为了对付自己和小七,竟然害死了这么多无辜百姓的性命,她就掩不住胸中滔天般的愤怒和恨意,就像面前这群百姓痛恨自己一样,她同样深深的痛恨着这个隐藏在幕后的真正凶手!

这人……当真是狠毒啊!

他布的这个棋局,已经不单单是要置自己于死地,更是连小七也不放过。小七,小七,你竟是受我所累么?

若水想起置于在皇宫中的小七,现在正不知面临着怎样的指责和困难,心中就是一阵抽痛。但是她相信,不管面临多大的压力和阻碍,她的小七,绝对不会向任何人、任何事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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