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情景,令万达目瞪口呆。
出门之前,他已经做好心理准备,自己可能要面对千夫所指,戴上“淫贼、**”之类的外号。
眼见黑暗中闪出一人,跪地乞怜,借着从室内流泻而出的烛光一看,不是王猷王知府,又是哪个?
万达有些搞不清状况了。
难道剧本不应该是这么写的吗?
——王知府跳将出来,大义凛然地痛骂一顿“人面兽心、猪狗不如”诸如此类的话语,把万达羞辱一番,然后乱棒赶出衙门。
在万达眼里,设下圈套,想要陷害忠良的王知府,怎地会做出这般反常的举动?
万达感觉自己一个头两个大。
他冷眼盯着王知府,看他还会使出什么花招。
王猷本想着先让万达风流快活一番,自己更好开口,不料对方完全不吃这一套,这让他只能颜面扫地,跪求对方说动马公子放他一马。
毕竟,跟官位、性命、身家比起来,面子才多少钱一斤?
见万达沉默不语,王知府只好主动抛出条件:“泉城府愿意拿出一笔赎城费,只希望白马庄莫要进军泉城府。”
万达当然不记得下午自己说过的醉话。
什么?!
万达愣在当场。
付给闻言赎城费?
为什么说这话?
进军泉城府?
这是谁说的话?
一时之间,万达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王知府见万达不语,只好继续往下说:“府衙愿意出…一万两纹银的赎城费!”
其实今年闽南大旱,税赋严重歉收,本指望着皇上减免全部税赋,谁知朝廷下旨只减一半,故此府衙银库里也就只余数千两银子而已。
俗话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王猷上任一年,宦囊倒是充盈起来,但无论如何也没有拿自己的钱来填补衙门窟窿的道理。
不过这不要紧,只要找丁云峰等几个大海贸商一说,要凑足一万两白银并非难事。
跟马丁这许久,脑袋瓜本就灵光的万达,也算是历练出来了。面对这意外之财,他面无表情,冷冷说道:“区区万两白银,岂能收买我们白马庄的大业?”
听他说话的方式与语气,已颇有几分马丁马公子的风范。
王知府只得苦苦哀求:“泉城府今年大旱,银库空空如也,万望万兄体谅,在马公子面前如实相告。”
万达摇摇头说道:“这次临出门前,我家公子说了,不拿回三万两银子,叫我不用会白马庄,就在这里等他带兵来取!”
既然可以白拿钱,不要白不要,要了也白要,该硬气的时候要硬气,该敲的竹杠肯定要敲得梆梆响。
“按说三万两也不多,只是府城衙门确实拿不出这笔银子,如之奈何?”王知府愁肠百结。
万达这才扶起王知府,笑道:“没银子不要紧,府库里的东西都可以拿来抵扣,像什么生铁、黄铜、火药、布匹、工具、农具之类,我们可以照单全收,而且还会给出一个让双方满意的价格。”
之前马丁如何敲诈勒索甘知县,现如今万达就依葫芦画瓢,照样子玩一回。
合着这反贼真是不怕吃相难看,跟捡破烂似的,啥东西都要。王知府想想自己手里还有从犯案盐商身上没收的财产,便问:“盐引要么?”
万达摇头不已:“不要,盐巴倒是可以。”
也对,反贼就算倒卖私盐,也是明目张胆,何须盐引傍身?
说到盐巴,王知府忽地想起丁启桢名下有两处盐场,让他拿出百八十担盐巴应该不是难事。
再怎么说,这事因他而起,总不能完全袖手旁观吧?
当下王知府将万达请到书房,再度施展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试图降低赎城费的标准。
万达的功力毕竟不比马丁那般深厚,顶不住王知府左一个哭穷右一个央求,没过多久,便作出了让步:“我看今年的旱情确实影响颇为严重,这样吧,三万两有点强人所难,就以二万两为准吧!”
接下去,任凭王知府再怎么一哭二闹三上吊,万达就是死咬着二万两这个数不放,最后被逼急了,便放出狠话:“休得罗唣!不然就让我家公子带兵来跟你谈吧!”
王知府非常清楚,一旦被马丁逼到缔结城下之盟的地步,恐怕就不是二万两银子能够打发走的了。
故此,他不敢继续提及这个话题,转而说起那个犯官通判的侍妾,是个不可多得的尤物,尤其床第之间的风情,更是让人欲罢不能。
看来王知府的实战经验极其丰富,在那个女人身上没少花功夫。
万达听了亦是百爪挠心,但也不敢造次,只能硬生生地将下面的某个头憋成“忍者神龟”,然后义正辞严地让王知府把人带走。
眼睁睁地看着王知府把那个女子带回自己房中侍寝,难免几度颠鸾倒凤,藉此发泄心头的苦闷,孑然一身的万达,口在流涎,心在滴血,一时间翻来覆去无心睡眠,干脆起身给白马庄写了一封信,说明这里发生的一切。
次日,万达让人将信用快马送回白马庄后,又等了许久,这才见到睡至日上三竿迟迟起床的王知府。
由于夜间“操劳”过度,王知府的脸色不太好看,不过看见万达,他还是赶忙挤出一脸笑容,热情邀请对方一起用膳。
赎城费的事情谈妥了,不过万达没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他想要解封自己的杂货店,并要回自己被查扣的财货。
于是,在吃早膳的时候,万达装作漫不经心地提起杂货店的事情。
王知府赶忙又推说这是下面人在搞鬼,自己对此一无所知。
当然,这丁点小事不在话下,王知府马上吩咐下人,传达自己的指令,命令几个差人前去拆掉封条,至于没收的财物,府衙里都有登记造册,同样命人如数返还,也全部搬回杂货店。
万达本想提及让府衙补偿杂货店停业多时的损失,想想王知府拱手奉上的二万两白银,相形之下那点损失微乎其微,说出来未免太过小家子气了,当下闭口不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