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一定是父亲前世的仇人。
段承嗣穷追不舍,段烽夺路狂奔,紧随其后的段卢氏大呼小叫,偌大的国公府鸡飞狗跳。
下人们也从未见过如此盛况,目瞪狗呆,眼中隐隐闪烁着兴奋。
恶人自有狠人磨。
这顿棍棒打上去,大少爷就连续挨了两天揍了。
只不过老天爷好像正在休息,没听见他们的祈祷,倒是听到了段师雄的冷笑:“狗撵兔子,丢人现眼,老夫怎……”
话没说完便察觉到不妥。
好像把自己都骂了,且还是守着儿媳妇。
“咳咳咳……”段师雄轻嗽几声掩饰尴尬,阴沉着脸道:“你们俩滚进来!老大媳妇,你也进来吧。”
段烽默默给老爷子点了赞,不愧是从尸山血海杀出来名将,发了狠连自己都骂。
段卢氏乖巧行礼,看向段烽的眼中尽是担忧。
流徙艰险,生死难料。
等下就将贴身丫鬟送到他房中,趁圣旨还没送来让他抓紧留个一儿半女。
若是留不下,也只能认命了。
书房内。
段承嗣凶光毕露,越看段烽越不顺眼,好像择人而噬的猛虎。
一路上风尘仆仆,为了快点回家更是日夜兼程。这厮却跟没事人一样,更过分的是还敢歪着脑袋看他。
“孽畜,老子迟早弄死你!”段承嗣咬牙切齿。
他刚回府便听下人说段烽天不亮就去了国子监。
这话若是放在往日,段承嗣也是冷笑几声,知子莫若父,他去国子监也是滥竽充数。
可今天听上去就好像挨了几个大嘴巴,吃进去了苍蝇,心里别提多腻歪了。闯了那么大的祸还敢去国子监,还觉得家里不够丢人吗?
于是乎,他都没去拜见段师雄,又勒令段卢氏不得通风报信,这才有了堵住门口教训逆子的一幕。
段师雄冷笑道:“你是谁老子?”
“父亲恕罪。”段承嗣脸色惶恐,一副做错事的乖宝宝模样。他是从小被打到大的,自然清楚段师雄的拳脚。
“一把年纪还这么怯懦,老夫怎么生了你这怂娃!”武将出身的段师雄冷哼一声,看着段卢氏微笑道:“老大媳妇不必担忧,烽儿已经脱罪了。”
幸福来得太突然,忧心忡忡的段卢氏惊喜道:“真的?”
随即才意识到了失态,急忙福身行礼,“公公恕罪,媳妇失礼了。”
“自家人无需这么多规矩。”段师雄摆了摆手,盯着段承嗣发出了一连串的冷笑。
段承嗣脊背生寒,小心翼翼道:“父亲大人,可是这孽畜惹您生气了?”
“你说的孽畜可比你这孽畜有本事,你这孽畜像烽儿这么大的时候还一事无成呢。”段师雄越看他越不顺眼,又冷哼了一声。
一物降一物!
段承嗣直撇嘴,却又不敢发作,像极了生气的河豚。
顿了顿,段师雄又觉得应该给他留点面子,砸吧了几下嘴,笑着把段烽制作‘神臂弓’的过程告诉两人。
段卢氏喜笑颜开,红着眼眶连说天佑段家,吾儿聪慧,应去宗祠祭拜,感谢列祖列宗护佑。
呆若木鸡的段承嗣都怀疑撞鬼了,“父亲,您是说这孽畜制作了一件国之利器?”
“然也!”段师雄捋须长笑,感慨道:“昨日虽然凶险,却也渡过了难关,陛下隆恩,吾等更应自省自谦。”
顿了顿,又斜了段烽一眼,“听说你又在国子监惹祸了?还惹得陛下雷霆震怒?”
段卢氏大惊,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哭腔道:“烽儿,你是不是要吓死为娘才能甘心?”
她眼中满是绝望,微皱的眉宇间尽是哀伤,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右手死死捏着左手的袖口,因为用力的缘故手指都变得苍白。
生了段烽之后便落下了隐疾,虽然也知道他调皮捣蛋,惹是生非,可他却是她的全部。
段烽的心脏宛若针扎了一般,看着这位陌生却又是至亲的女人,连忙道:“母亲,陛下已经消气了,我以后会克制的。”
说完,又将在国子监发生的事如实告知。
段师雄绷着脸点了点头,眼中的赞赏一闪而逝;段承嗣怀疑他中邪了,不然绝不会有如此改变;段卢氏就好像坐了过山车,时而哭时而笑,可眼中的‘慈爱’却未减少。
“神臂弓,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活字印刷术。”段承嗣喃喃自语,疑惑道:“你为何忽然开窍了呢?不应该呀!”
段烽微笑道:“昨天我昏迷时神灵如梦,给我些许指点。”
“孽畜!”段承嗣又有大义灭亲的冲动了。
段卢氏不管段烽是不是又在撒谎,只要他平安无事就好。
段烽看一家人挺高兴,嘿嘿笑了几声道:“爷爷,我把宁晨的手脚都废了。”
段师雄脸色一凛,随后又恢复了正常,“你想过如何收场吗?”
段承嗣冷哼道:“心思缜密,手段下流,难登大雅之堂。”
两人好像从见面就看对方不顺眼,此时更甚。
这也不能怪段承嗣,好歹是地方最高长官,且文武兼管,自然心高气傲。
段烽懒得和患有‘更年期综合症’的老男人争论,“宁晨设计构陷朝廷重臣,宁德谦与太西李氏纠缠不清。
只要把这件事捅出去,御史言官绝不会袖手旁观。
届时陛下雷霆震怒,宁府家破人亡,太西李氏也会为此付出代价。即便家族不会消失,也会乖巧一段时间。”
段师雄看他眉开眼笑,忽然想抽他两巴掌,“这样就能一劳永逸了?”
“肯定不能。”段烽两手一摊,微笑道:“最好的办法就是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宁府不敢寻仇,李家自认倒霉,这档子事就此作罢。”
五姓七宗都是千年世家,族下学子门客不计其数,没有一击必杀的把握就是作茧自缚。
段承嗣难得夸了他一次,“你倒有自知之明。”
段师雄给了他一个‘老子说话你最好闭嘴’的眼神,淡淡的问道:“你为何觉得这是最好的办法?”
“活字印刷术。”段烽看段师雄眼中多了赞许的目光,搓着手问道:“爷爷,我能不能开家书坊?”
段师雄高兴道:“当然可以,不过要经陛下同意。”
这和没说有什么区别?段烽退而求其次,打算先解决了小保健的费用,“能不能给我几块银饼?”
“又去眠花宿柳,驱狗斗鸡?”段师雄讥讽道。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这么聊天还有什么意思?
“不要了。”段烽丢下句话走了,没钱有没钱的玩法,活人还能让尿憋死?
几人面面相觑,段烽之前拿不到钱定会撒泼,今天表现太反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