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君臣奏对,活字印刷术问世!
此次君臣奏对,自是不能怠慢。
长远县侯杨威爽很快便被抬了出去。
段烽面前也放了软垫,摆了桌案,还有一盏清水。
天子和皇后起身整理衣冠,脸上挂满了随和的笑容。
如此隆重的局面,换个朝臣定是激动万分。
可接受过现代教育的段烽却有些不以为然。天子和皇后也是人,也要吃喝拉撒,也会生老病死。大家都是人,又不存在刺王杀驾,有什么好怕的?
刘治和杨皇后看段烽颇为稳重,心中也不禁暗暗感慨。
不愧是卫国公的后人,单单是这份从容就不是旁人能学的来的。
不过等下说话要注意点,不能嘴瓢说了荤段子。
杨皇后还在这里呢。
段烽暗暗提醒自己,脸色愈发严肃。
刘治看他有些紧张,笑道:“段卿放轻松些,今日我们随便聊聊。你虽不是朕的贤婿,却也是大康的朝臣。”
君臣有别!
这是在暗示殿外藏了五百刀斧手吗?
段烽扭头看了看,又看了看刘治和杨皇后,恭敬道:“是!”
杨皇后好奇道:“段卿看什么呢?”
段烽找了个蹩脚的借口,“臣,担心有人偷听。”
中书舍人猛然皱眉,深深的看了段烽一眼,随即运笔如飞。
段烽抻着脖子,好奇道:“你写什么呢?能不能让我看看?”
中书舍人冷笑一声,再次奋笔疾书,可能在史书中写上了这么一段话:陛下传卫公之孙段烽君臣奏对,此子目无圣上,口出狂言,竟想看史官所书……
刘治哑然失笑,“段卿还是改不了想看史书的毛病呀!”
杨皇后轻笑几声,便急忙收住笑容,“段卿,史书乃史官所记,哪怕是陛下都无权翻阅。”
段烽连忙称是,又灌口水,才朗声说道:“陛下,臣今日所言恐有僭越之处,还请陛下恕罪!”
“段卿谏言献策,何罪之有?”刘治的声音在大殿内回荡。
“谢陛下!”段烽行了一礼,朗声道:“民以食为天,庄稼乃国之本,纵观历朝历代,粮食的生产极度依赖时节,气候,水土等自然条件。
丰年百姓忙碌一年,也不过温饱果腹;灾年,轻则食不果腹,重则饿殍遍野,揭竿而起者不胜枚举。
遇治世明君,乃万民之福,百姓得以喘息,劳动力可快速恢复;若遇暴君,乃万民之祸,轻则动摇国本,重则改朝换代。
太宗皇帝完善相关律法,陛下轻徭薄税,实乃万民之福。可在臣看来,单凭这些还远远不够确保丰粮仓满。”
段烽言语之中并不涉及朝廷局势,而是从开始剖析民间种植。
刘治和杨皇后的脸色也愈发凝重,显然都很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
关陇门阀虽随着公孙无忌和褚随亮的死亡得到了有效的打压,可五姓七宗却依旧树大根深,势力遍布大康。
活字印刷术的问世虽然可以极大程度上提升朝廷在学子之中的影响力,可读书识字依旧不能大规模普及。从而,也无法让五姓七宗伤筋动骨。
可粮食就不一样了。
此物关系到天下苍生生死,百姓填报了肚子,自然忘不了朝廷的恩情。只要大肆宣传,百姓知道了朝廷的用心,便能瓦解五姓七宗在当地的影响力。
半晌之后,段烽有些口渴,忍不住端起了水杯。
刘治也趁这时让宦官在大殿中间摆了一张桌子,坐在了距离段烽只有半丈开外的地方。杨皇后略作思索后,也坐在了刘治身旁。
中书舍人的眼中愕然,再次挥毫泼墨。
段烽刚放下水杯,小太监便及时续上了水,他下意识的拱手道:“谢谢小公公。”
小太监吓得连忙回礼,“段大人折煞奴婢了。”
段烽微微一笑,继续说道:“陛下,曲辕犁只能解决农耕之本,无法解决根。长远县侯踩踏的那十五麦田,乃臣选中的试验田。”
“百姓种田的肥料只有人畜粪便,绿肥秸秆等随手获取的材料。故而,产量不定,地力难以恢复。故而,臣决定从此处入手。”
“先选取优质麦种,再施以人工制作肥料。”
刘治激动道:“何为人工制作肥料?”
“春夏气温高,可用碎秸秆,绿肥,青草等原料,掺入河沙,人畜粪尿等物混合,再用稀泥密封,腐熟而成。
秋冬则用堆肥,亦是加入秸秆,青草,泥炭,草皮等物。”
段烽边想边说,努力回忆着幼年随父母在田间地头的场景。那时他还嫌弃人工肥料太臭,还因为施肥赌气不吃饭。
母亲的责骂和父亲的说教好似就在耳边回荡。
那是清苦的岁月,却是再也回不去的童年。
杨皇后正准备询问两种材料有何不同时,蓦地发现了段烽眼中的伤感。
为天下苍生能如此悲天悯人。
卫国公府果然忠心耿耿。
刘治也发现了段烽的异样,凝重道:“段卿忠言良策,处处为我大康江山社稷。有卿之忧国忧民,朕定不负卿。”
“多谢陛下。”段烽回过神来,拱手施礼后,再次讲解起堆肥和沤肥对于农业生产的好处。
顿了顿,再次补充道:“此事漫长,恐三五年都没有明显的结果。”
“有卿一言朕便足矣!”刘治猛然起身,朗声道:“自朕荣登大宝,厉兵秣马,广施仁政,可却无一人为万民之根本着想。
这煌煌盛世,有卿陪朕,大康定能国泰民安!”
忽的,他转过头来,大声道:“长远县侯纵马踏田,罚俸一年,看在段卿杖择了他的份儿上,不如免他一顿板子如何?”
国舅爷只不过是对外说的。
刘治可没什么大舅子小舅子,胆敢影响他的江山社稷,哪怕是老丈人都得死。
“臣也有错,还请陛下,皇后恕罪。”段烽起身施礼。他可不想和杨皇后交恶,更不想让她天天吹刘治的枕边风。
“段卿为我大康社稷,何罪之有?”杨皇后微微一笑,又开口道:“段卿,本宫很是好奇,你为何能想到曲辕犁的?若真是坐在田间便有奇思妙想,恐我大康处处皆是治世能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