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我似乎并没有来晚。” 刚一踏入大殿，隋唐脸上便忍不住露出一丝冰冷的笑容。
他与姜国之间的牵绊，随着景清的死已然消散，如今留下的就只有刻骨的仇恨。
“隋唐，你快来护驾，替朕杀了这些乱臣贼子。”
眼见隋唐入殿，已经被边缘化的姜宣立刻又叫嚣了起来。
“陛下，是那御座太凉，还是那御阶太高，怎得今日坐到了这里？”
隋唐冷眼旁观，眼底尽是讽刺。
此时，景昭已经率先走到了大殿中央，澄明殿上，大多数人的目光也都已经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尤其是姜承，隋唐的出现固然令他意外，但景昭的到来却是让他忍不住欣喜若狂。
“景大人，城内现下如何？田氏叛贼可曾全部诛灭？散落各处的燕山王军是否已然镇压？周将军、韩将军怎未与你同来？”
一连串的问题，预示着姜承迫切的心情。
包括魏斯同样一脸期待。
自从景预病重、田氏不稳，景昭便投靠了他们，甚至就连今夜之杀局，也是出自其手。
先以北地郡之事抽空京城兵力，再诱使田氏谋反，以燕山王军击之，最后再调集泾城军、渭城军入城，平灭燕山王军。
内忧外患，一鼓而平，真可谓是步步为营，环环相扣。
就连老于世故的魏斯，都忍不住赞叹自己之前看走了眼。
“殿下放心，田氏满门被灭，无一人漏网，田和也已经被我斩下头颅。”
景昭摇了摇手，身后景氏暗卫将两个四四方方的盒子摆在了大殿上。
“哈哈哈，好，实在是太好了，景大人运筹帷幄之能，堪称我姜国第一人呐！”
眼见大势已定，姜承高声大笑，言语之间更是不吝赞叹，魏斯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同时将目光投向了雷洪。
“雷洪，燕山王军不过是为了燕王翻案，此事咱们可以从长计议，你也不想这宫内的两万人马，因为你的冲动而万劫不复吧？”
魏斯习惯性的捋着胡须，言语之中更是隐隐带着几分威胁。
雷洪没有立刻回话，而是转过头去，不着痕迹的扫了景昭一眼，见他轻笑着点了点头，这才长长松了口气。
“魏大人，不如先查验一番这两颗人头？”
雷洪没有接话，反而是将话题引向了那两个盒子。
魏斯眉头一皱，他不明白雷洪此时还有何依仗，竟能如此淡定。
不过......
雷洪的话倒是不错，作为三大门阀的领头羊，他跟景预、田和争斗许久，如今终于分出胜负，自然是该好好看一看。
“咔嚓！”第一个盒子被打开了，魏斯定了定神，终于看清了那头颅的面貌。
老态龙钟，面目狰狞，暗红色的血渍沾满白色胡须。
是田和没有错。
魏斯长舒了口气的同时，心底竟莫名其妙多了几许悲凉。
姜氏立国，始有四大门阀，如今不过短短五六年时光，先有贺氏被灭，又有景预病亡，如今田氏也满门被诛，竟是只剩魏氏一家。
魏斯默然一叹，他扫了一眼不远处目光平静的景昭，莫名生出一种高处不胜寒的寂寥。
景氏亦是昨日黄花，今后这朝堂之上还有谁配做自己的对手？
心中慨叹，脚步不停，魏斯又紧接着打开了第二个盒子。
此人比田和要年轻一些，头发花白，眉眼之间，眉眼......
魏斯愣住了。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盒子中的头颅，脸上瞬间煞白，紧接着巨大的恐惧和愤怒自胸中涌起。
魏嵩！
怎么会是魏嵩？
魏斯霍然抬头，一双愤怒的眸子如同要吃人一般，瞪视着景昭。
“丞相大人，这个礼物不知你可还满意？”景昭微微拱手，声音中带着刺骨的寒意。
魏斯的失态，本就在他预料之中，所以他并不意外。
“你，你竟然杀了魏嵩？你怎么敢杀了魏嵩？”魏斯愤怒。
他面色由白转红，就连额头上的青筋都根根暴起，他想要杀了景昭，立刻就杀了景昭。
可他还有疑惑，他不明白，景昭为何敢下这样的毒手。
此时，大殿里其他人的心也都被提了起来，包括御座上的姜承，再也不复方才的喜悦。
“丞相大人，你是否以为没了田氏，太子就能高枕无忧的坐上这个位子？”景昭直起身子，与魏斯对视。
魏斯心中寒意更甚，因为他在景昭的脸上并没有看到往日的和气，有的只是冷漠和肃杀。
“景昭，你放肆，你竟敢出尔反尔？”姜承大怒，他勃然起身，手掌重重的拍在御案上，竟还真的给他生出了几分帝王之色。
“我何曾出尔反尔？自始至终，你们不过都是我计划中的一部分而已。”
对于姜承的愤怒，景昭充耳不闻，他只是一味冷笑，随即更是提高了声音。
“于公，天下纷乱，兵戈四起，我如何能相信一个庸碌之主，一个腐朽的门阀能撑起这万民福祉？于私，你姜承继位，魏氏如日中天，又如何能容忍我景氏存在？”
景昭义正言辞，铿锵有力，很难想象这样的言语能出自他那老迈的身躯。
“你竟敢说我庸碌，父皇老迈无用，田氏举族皆亡，这天下除了我，还有谁配做这个位子。”
姜承气的浑身打颤，他的目光之中更是带着强烈的杀气。
“哈哈哈，太子殿下说错了，除了你，还有一人，燕王世子姜泰，天资聪颖，气度雍容，他亦可为这天下之主。”一旁的雷洪突然哈哈大笑着说道。
魏斯的心一下子仿佛被什么东西揪住了，他蓦然想起方才雷洪所言。
魏氏？魏氏？魏嵩已死，那魏氏呢？
“景昭，你告诉我，我魏氏如何了？”这一刻的魏斯恐慌到了极点。
然而，命运似乎并没有垂青他。
“自魏嵩以下，你魏氏亦是满门尽灭，如今就只剩你了。”
景昭冷漠的声音打破了魏斯所有幻想。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魏斯脚下踉跄，心中疾呼，渐渐的，他的眼睛里开始被疯狂充斥。
“景昭，我要杀了你，杀了你。”魏斯拔除腰间佩剑，直挺挺的向着景昭冲去。
“丞相小心。”
“岳丈大人小心。”
耳边充斥着姜承等人的惊呼，只可惜此时的魏斯已然疯狂。
他的眼里只有景昭，他很确信自己的选择。
他要杀了景昭，一定要杀了景昭。
然而......
一柄墨色长刀陡然自景昭身后钻出，直直的洞穿了魏斯胸膛。
那是言葬月的斩月凝霜刀。
望着已然近在咫尺的景昭，魏斯拼尽随后的力气想要举剑刺去，只可惜那墨刀之上仿佛带着一股莫名的力量，将他的生命尽数抽离。
澄明殿上陷入了短暂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