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方才赵成章出言挑衅污蔑沈清昼时,郁长风心中便起了浓烈的杀机。
用他来换取自己的安稳富贵,却又在背后对他肆意诋毁。
怎么不想想,他是被谁送去梁国,又是因为什么落到那般境地,龟缩在后方安享富贵的人,怎么会有脸面,在他面前大放厥词?
郁长风脑中已经开始盘算该怎么将赵成章生擒,带回营中大卸八块,但在被沈清昼握住后,也只能暂且按捺下满腔怒火,跟他一道回营。
梁军远道而来,这时确实不是什么好战机。
那就等他明日出战,在阵前斩下他的人头。
等他们二人回到营中,营帐已经搭了起来,士兵忙忙碌碌,后军中也升起了炊烟。
还未走到他们的营帐,卫绍成跟几位将军便迎面走了上来,商讨明日的仗该怎么打。
等到事情都忙完,已经到了就寝的时候。
沈清昼看着往床边走来的郁长风,虽然回来后他什么都没提过,但神色却比往常紧绷了些,透出一股不那么明显的,因为愠怒而生出的冷峭。
“还在生气呢?”
等他躺下后,沈清昼轻声一笑,熟门熟路地趴在了他身上,手指划过他的眉眼,落在抿着的唇上,低低问了声:
“因为他说的那些话?”
“他竟敢……”
郁长风才要开口,又不想让那些污言秽语再入一遍沈清昼的耳,便只是握住了他的手,放到自己胸口,让他听一听自己因怒火而加快了几分的心跳。
沈清昼低下头在他心口上亲了亲,眼底含着几分温润的笑意。
他早听过魏都中关于他的那些传言,比这荒唐露骨的多的是,又不是真的,没什么值得放在心上的。
这么想着,他揉了揉郁长风的头,轻声道: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而且……”
他垂下眼帘,神色有几分惆怅,慢慢说道:
“我不就是在以色侍人吗?”
“不过是凭这张脸侥幸得了陛下一时喜欢,说不定什么时候,红颜未老恩先断……”
郁长风还未听他说完便伸手捂住了他的嘴,翻身将他压在身下,随后将他转过去的脸掰过来,凝视着他的眼睛。
“胡说什么呢,就这么信不过我吗?”
他脸上的惆怅神色太过逼真,令郁长风一时心慌,分不清他是故意的,还是心底当真有这样的忧虑。
只是话音刚落,他的手心便被沈清昼伸出舌尖舔了一下。
温软湿润的触感滑过皮肤,有些痒,还有几分莫名的悸动。
郁长风下意识松了松手,随后便被沈清昼抓住亲了亲,眼中盈着狡黠的笑意。
“陛下连我的胡说都不乐意听,为什么要听他们胡说呢?”
他说着点了点郁长风的心口,作势威胁道:
“心中有别人没有我吗?再这样下去,我可要生气的。”
郁长风盯着身下笑意盈盈的人,有几分无奈。
可他拿沈清昼向来没什么办法,更是被他这副模样闹得连脾气都没了,叹了口气,低下头去蹭了蹭他。
“好,全是你,不生气。”
……
等到第二日,郁长风却没能如愿将赵成章斩首在马下。
皇城守军根本没有出战,只派了几个兵油子模样的人,在城墙上跟梁军派去叫阵的人对骂,口中不干不净的,听得郁长风心头火起,命人日夜骚扰,轮番上阵,一定要让城里那帮孙子出城应战。
如此四五天后,城中守军却还是毫无动静,甚至在郁长风带了一队强弓手,专门盯着城楼上那些随意污蔑沈清昼的人射杀之后,再派上来打嘴仗的守军都畏畏缩缩的,虽然嘴里还是不怎么干净,但不敢再提及半个沈字。
又过了几日后,沈清昼终于忍不住上前线溜达了一圈,听到轮换着叫阵的士兵嗓子都哑了,对面口头上也不甘示弱,竟吵得有来有回。
只是梁军这边一开始攻城,城中的守军便是一阵箭如雨下,中间还夹着滚石和圆木,也看不出什么章法,似乎只是想借着城中武器充足,不让他们靠近城墙。
沈清昼看后,几乎是有些惊愕。
“难道他们就打算一直这么跟我们打嘴仗吗?”
他竟从未见过这种打法。
虽然交战可能会输,可一直不应战,实在是……
长此以往,守城军中的士气都要被磨平了,现在出城还能有胜有负,等到围城时间一久,弓弩粮草总有耗尽的时候,难道要那时才出城,破釜沉舟不成?
沈清昼有些看不懂城内守军的打算,可魏军一直不出城应战,他们也没什么办法,除非强攻。
但魏都中人烟浩穰,若是强攻,必会伤亡巨大,何况魏国已经被打到了都城,如今可谓是背水一战,若是打到最后,玉石俱焚,那么城中的无辜百姓就要遭殃了。
何况魏都毕竟是一国国都,历代皇帝都十分重视,修建得固若金汤,城中粮草也还算充足,无论是围城等他们不战而降,还是强攻,都困难重重。
而且国都被围,四方军队必定要率军来救,他们深入敌国,后方供应本就消耗巨大,万一再腹背受敌,形势便危险了。
梁军中的将领已经开始商议,若是城中守军一直不应战,为今之计,似乎也只有强攻一条路可走。
这天晚上,郁长风回到帐中,看到沈清昼正在桌前写着什么,神色异常专注,这几日都不曾有过。
郁长风看着他的侧脸,想到他原先也在魏都中待过几年,此刻城中想必也有他的旧友,战火一起,谁都难料是否会被波及性命,要他做出这样的抉择,确实太难了些。
他放轻脚步走到沈清昼身后,才要出言安慰他几句,沈清昼便回过头来,拉着他坐在自己身侧,指了指桌上密密麻麻的纸张和奏报,开口道:
“陛下,还是缓几天再强攻吧。”
皇城军中确实不乏精锐,现在更是犹有战意,硬要攻城,他们要付出的代价太大,而且他确实不忍见这座城池毁于一旦。
但战场之外,未必不可筹谋。
他在魏都经营多年,虽然魏君已经将从前与他交好的人都调离要职,怕他们开城献降,可如今也不是什么都做不了。
毕竟,用兵之道,攻心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