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长风隔日听到了些许风声,觉得荒唐极了,准备回去后当个笑话讲给沈清昼听。
他进门时,沈清昼正蜷在椅子上坐着,背对着门,也不知在看什么。
郁长风便在门口换下朝服,回头朝沈清昼笑道:
“清昼,咱们什么时候将明辰的身份昭告天下,立他为储啊?朝中都有人开始疑心那是你的私生子了。”
话音落下后,沈清昼却全无反应,郁长风有些奇怪,走上前去想看看他是不是坐在那里睡着了,便见他回过头来,眼中盈满了水光,泪珠悬在眼睫上,要坠不坠。
“陛下是怀疑我的清白吗?”
“不……不是……”
郁长风被吓了一跳,有几分手足无措地将他拥入怀中,轻轻拍着他瘦削的后背。
“别这样招我心疼啊,阿昼?”
郁长风低头想看看他,他却将脸埋得更深,环着郁长风的腰不肯松手,郁长风只能低声哄道:
“让我看看,这是怎么了?”
早上走时还好好的,怎么他上了个朝回来,就成了这样了?有人欺负他了?
沈清昼安静趴在他怀中,过了会儿,终于忍不住抬眼,眸中闪过几丝狡黠。
“方才看话本呢,正看到催泪的地方,你就进来了。”
他可是酝酿了好一会儿,才酝酿出这两滴眼泪的。
郁长风一颗心重重落地,扬起了手,最后还是轻轻落在他的腰上,替他揉了揉。
“青天白日的,又来招惹我,昨日还没长教训吗?”
郁长风说着,心中有些遗憾。
他昨天见沈清昼求饶时太过可怜,最后还是没能忍心,就放过了他,导致他现在还不知道郁长景到底许给了他什么。
不过也没关系,将来他肯定会知道的。
而且……沈清昼昨日说的确实没错,他现在虽还未完全调养好,远不能跟往日相比,可这已经是从去年他被送到梁国来至今,最好的时候了。
甚至已经足以让他嚣张起来。
就比如现在。
沈清昼抬起头,攀着郁长风的脖颈使他低下头来,调戏般的在他耳尖上吹了口气,语气轻佻,还含着几分笑意:
“我都已经跟别人有私生子了,怎么跟夫君还没有呢?难道是因为夫君不够努力吗?”
郁长风脑中有根弦“啪”一声断了。
他闭了闭眼,深吸了口气,在沈清昼耳边咬牙切齿道:“既然如此,为夫今夜就好生努力一下。”
……
除了私生子的传闻,朝中这几日还隐约起了些别的风言风语。
说皇上做皇子时不显山不露水,没想到是几位皇子中心机最深沉的那个。
先用无边宠爱换得永安王信任,又借着永安王的势力和对魏国的熟稔,一举拿下魏国。
而今天下已定,原先风光无两的永安王下场又如何呢?
皇上虽给他封了王,却始终没有让他走到朝堂中来,这些日子奏折上更是只剩了皇上的笔迹,自从大军回朝,他便一直被关在后宫中,再没了消息。
想必是狡兔死,走狗烹。
郁长风听后几乎要气笑了,下朝后便蹲在床边,对刚醒不久,但因为不想起床,所以将脸埋进被子中的沈清昼威胁道:“今日跟我去御书房批奏折。”
“为什么?”
沈清昼仍埋在被子中,声音含糊地抗议。
“这几天又没什么大事,哪来的那么多折子要我也去批,陛下自己能行的。”
“再说了,我这几日为什么全无消息,难道陛下自己不清楚吗?”
他将被子往下拉了拉,露出一双眼,目光带着点委屈巴巴的谴责。
“就因为朝臣几句话,要我夜里操劳还不算,白日还要替陛下去批折子,陛下不会觉得良心不安吗?”
郁长风闻言轻咳了声,有些心虚,伸手替他揉了揉腰,不再提批折子的事情了。
沈清昼舒服地哼了几声,又想了想,拍板道:
“他们想必是太闲了,才盯着我不放,先动动吏部,正好我那两位师弟也快到了,把位子给让出来,再择个良辰吉日立太子。”
郁长风也是这个意思,闻言立即亲了亲他露在外面的双眼:“我也正是这么想的。”
若要立霍明辰做太子,终归没有那么名正言顺,总要寻个合适的时机。
如今就不错,正好借着朝中的风言风语,让他们看看永安王一怒的后果。
……
几日之后,来自琴川的马车驶入京城。
沈清昼和李如琢为新来的两位师弟设宴接风,郁长风跟霍文渊也一并出席,算作家宴。
又隔了几天,他们顺利入朝,朝臣们才终于明白,为什么户部尚书之位空置几个月,可无论是暂代国事的先太子,还是皇上,都不曾着急提拔新人。
先前还传言永安王失宠被软禁,谁知忽然之间,琴川学宫一脉便占据了朝中半壁江山,往后谁还敢说皇上对永安王只是利用?
又过了几日,郁长风忽然在朝上宣布,将立先前魏国太子之子霍明辰为储君,择良辰吉日行册立大典。
此言一出,朝中哗然。
更有宗室站出来,指责郁长风让魏国血脉祸乱江山,对不起列祖列宗。
就算皇上真准备跟永安王一生一世,那也该从宗室中择立储君!
本来他们都想着自己的孩子能被选中,将来能飞黄腾达,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孩子抢了他们的荣华富贵?
这些自然都被郁长风手腕强硬地压了下去。
更何况朝中大多数人都看得清形势,更有琴川学宫的人站在前面支持,明晃晃表露出皇上和永安王的心意已决。
所以言官们也只是象征性地劝谏了一番,并没有人一定要触郁长风的逆鳞。
沈清昼在宫中听着朝中情形,朝郁长风叹了口气。
“我早说过,不能放太多琴川一脉的人在朝中,如今就人人不敢言,长此以往,陛下必耳目闭塞。”
郁长风闻言,只觉得脑袋又开始痛了,他无奈朝沈清昼道:
“只有事关你的时候才会人人不敢言,若非如此,你那两位师弟,自己就能吵起来。”
左祭酒怕是也想到了这一层,为了避免琴川独大,留下后患,派来的两个人在学宫时就针锋相对,而今入了朝,也没一日消停,时常各执己见,吵得不可开交。
郁长风每日捂着脑袋坐在龙椅上听着,都觉得头痛极了。
也不知太子什么时候才能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