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众人不再怀疑老板娘是杀害丈夫的凶手时,鱼玄女这个慢人半拍的呆萌少女,却双眼突然瞪着老板娘,厉声说道:
“店妇刘氏,固非全无杀人之嫌,尚有所未陈,对常中郎将隐而未露。”
常安一听见有新线索,精神陡振,双目炯炯,如炬火重燃,神情顿时振奋,似箭在弦,蓄势待发,急忙问道:
“祈小娘子详述之,店妇刘氏尚有何事故意隐而不宣乎?”
但鱼玄女的个人特性就是慢条斯理,即使众人已经心急如焚,等她开口,她却保持自我风格,慢慢盘膝坐下,斟上一杯美酒,徐徐喝下后,才娓娓道来:
“妾身居此客舍,已近旬日矣。初至之时,主人外出,唯刘氏独守客舍。而崔录事竟不归家,每夕流连于此,唯主人归时始收敛行迹。今夜乃再投宿于此耳。”
常安开始明白她要讲的重点,便急不及待地插嘴道:
“小娘子之意,莫非疑店妇刘氏与崔录事有私通之嫌乎?尔可有实证?曾窥见其二人行苟且之事否?”
鱼玄女想了想,再喝一杯美酒才答道:
“此则尚无实证也,吾未亲睹其二人行淫乱之丑事也。”
常安顿时露出失望的表情,无奈苦笑道:
“然则,小娘子所陈,不过崔录事勤于公务,日日加班未得归家之状,何得有与店妇刘氏私通之嫌?”
众人忍不住大笑,气氛缓和不少,鱼玄女却义正言辞地说道:
“崔录事乃好色之徒,尝欲抚妾身之手,妾身即缩手而起,骂之。因其见妾身有武艺,故不能得逞,只得溜之大吉。然当店妇刘氏上菜时,彼握其手而蹂躏之,她却未反抗,且嬉笑怒骂,旁若无人。店妇刘氏毫无妇道,视之与平康坊妓女无异。”
老板娘一听,神情之中流露委屈。她泪眼盈盈,似有千言万语却难启齿,双眸含愁,若秋水望穿。面色苍白,双唇微颤,似风中残叶,不胜其哀。其态楚楚,令人心生怜悯,实乃无辜受屈之状。
她掏出刺绣手帕擦了擦眼泪,哭诉道:
“妾身乃一弱质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又须代郎君治理客舍,岂敢怠慢宾客,损及生意。崔录事身为鸿胪寺从九品之大官,妾身岂敢得罪,故只得委曲求全,以保周全。幸得郎君早日归来,方免妾身日日受辱之虞。”
刘霸再次冷笑一声,悻悻地说道:
“如此说来,汝岂非恨崔录事入骨,有杀之之理?抑或与店主共谋,加害于崔录事乎?”
老板娘一听到此句,顿时吓得跪倒在常安面前,不断叩头,哭道:
“妾身实冤枉也!绝无谋害崔录事之念!妾身与郎君皆一介布衣,岂敢为伤天害理之事?伏望常中郎将明察秋毫,为妾身做主!”
常安连忙上前扶起她,但因男女有别,起身后便随即缩手,让钟葵扶她入座安抚,才高声说道:
“崔录事好色之事,吾早有所闻。其轻薄之行,非止于民女,即西域之女亦难逃其手。西域女子性情刚烈,不似民女之忍气吞声,故屡次上武侯府告其罪行。然崔录事得鸿胪寺之庇,且其罪未至违法,是以无法惩治。店妇刘氏,亦属可怜之人,刘霸汝当宽以待人,勿再惊吓于她。”
刘霸虽然口贱,但也不蠢,中郎将既然已经放话,他岂敢继续质疑老板娘,只得双手抱胸,站于一角保持沉默。
众人百思不得其解,常安本想将这里全部人带回武侯府待明早逐一排查,但碍于情分,不想因为软禁房少侠一家而得罪武林盟主,只得聚于大堂继续苦思。
刘霸见场面尴尬,且人有三急,便向常安申请道:
“常中郎将,下民今晚饮酒食肉过量,腹内不适,恳请中郎将恩准下民前往茅厕排泄,以解急迫之需。”
常安对他没有好感,一眼也不看,只是挥挥手批准,于是刘霸便一股小跑,溜出院子。
五分钟后他的朋友张福也跟着申请要去厕所,待张福离去后,少年十字僧景通才向常安汇报:
“常中郎将,贫僧尚有一事须禀报于君。今夜之事,最早离大堂而归寝者,乃张福与刘霸也。彼二人归时,崔录事方踏入客舍之门。故,彼二人中,任谁皆有充裕之时,潜入崔录事之室以待作案。”
常安一拍桌子,怒骂道:
“汝这小僧何不早言之?若刘、张二人果为凶手,此时或已设法遁去矣!”
景通摸摸头,不好意思地答道:
“草民惶恐,恐遭彼等报复,故不敢当面言之。实感惭愧之至。”
此时钟葵也想到些线索,也一拍桌子,恍然大悟,惊道:
“吾尚思忖,杀害崔录事之刃颇为熟悉,今忆及之,此刀实乃刘霸所有。昔日于大堂,吾曾不慎碰落刘霸之刀,彼竟欲吾赔偿。然吾熟知锻冶之术,知其所持者乃寻常之刃,遂与之辩驳,才就此作罢。”
常安一听,横眉紧蹙,随即拨出腰间宝刀便冲出院子,众人都是年轻人居多,未见过这场面,均好奇跟上去凑热闹,老板娘作为客舍主人也不得不跟随,只有胡商觉得自己的命更重要,留在大堂等候。
哪知道他们还未到茅厕,便见张福惊慌失色地跑来,边跑边喊道:
“大事不妙!常中郎将,凶徒再现,竟于茅厕之内杀害刘霸!”
众人迅速赶到,只见月色苍白,洒落在茅厕的青砖之上,映照出斑驳的阴影。刘霸倒在地上,腹部插有一把小刀,面色惊恐,已然气绝身亡,鲜血自其胸口缓缓渗出,染红了衣襟,滴滴落下,在青石板上汇聚成泊。
常安一挥手将剑刃架在张福的脖子上,骂道:
“勿在吾前作戏,吾已知其为汝所杀!”
张福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惶恐地哭诉道:
“求中郎将明鉴!刘霸之死,绝非草民所为。吾至茅厕时,彼已毙命。”
常安正要继续恐吓他,迫使他讲出真相,哪知道张福突然口吐白沫,身体痉挛,不消片刻便倒在地上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