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哔——”哨子声音响起,所有人不管在刷牙还是蹲坑,统一地夺门而出。
我跟在后面,看到前面的人在死命跑,自己也加快速度。
“你们几个,去跑五圈。”果然落到最后的被拉去跑步。
幸好自己跑得快。
“今天我们来了新的伙伴,来,许钟苏上来和大家认识一下。”没想到跑步前还有这一遭,真以为自己是个正规学校。
内心腹诽,自己还是站到前面。
“许钟苏同学还真是一个乖同学,大家要向他学习。”这句话看似没问题,而我敏锐地看见下面有人朝自己翻白眼,不屑。
死老登,刚来就挖坑给我。
“许钟苏同学,我是你们的校长,张庆国。”
原来丑张说的就是他。
“既然进来了这里,咱们就是一家人,当然,有谁不听话,自然会受到惩罚,只要大家都乖乖的,我也不会去罚你们的。”
这话一出,我看见下面有人似乎想笑,假装打哈欠地捂着嘴。
张庆国又说了一些屁话才让我回去。
讲话完,就开始跑操。
我个儿高,站在最后一排,旁边是漂亮男生——张沐,再旁边是多话的那个,叫檀胡。
名字是跑操的时候听他们小声聊天说到的。
听了半会儿,就听见檀胡说:“小钟,耳朵别伸太长。”
我没理他,专心跑步。
跑完,在初冬的早晨,背后的热汗一下子带去了温度,黏湿难受。
跑完操可以去食堂吃饭。
早就没有能量,我跟着大部队一起,却被人拦住。
是檀胡一伙,五个神经小伙外加一个张沐。远远站着的张沐对比其余六人就像是来看热闹的。
檀胡面上含笑,“小钟,今天你听到什么了?”
笑得真厌烦,我垂下头,“没听见什么。”
“你肯定听到什么了,不说是吧,溜子,动手。”檀胡说完,转头勾着张沐离开。
我擦,什么人!
几人说动手就动手,把我团团围住,要不是想着可能会被罚,我绝对还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像条狗抱着头躺在地上挨打。
妈的,别让我出去碰到他。
“你们在干什么?”被打得恍惚的时候,仿佛听见了什么。
妈的,下手真狠,不知道谁一拳擦到了我太阳穴,直接把我弄迷离了。
醒来的时候,是在一张床上。
刚一动身,全身抽着疼。真下得去手,看现在情况计划又泡汤了,早知道就还手了。我靠,真亏。
“同学,你醒了。”好听的嗓音把我拉回现实。
我看着面前坐着的人,是个女生。
这个戒网瘾学校是男女混校,只是男女比例9:1,女生十分稀少。
女生梳着齐刘海,有些厚重,加上一个黑色方框眼镜,怎么看都是一个乖乖女样子。她又是什么原因进来的呢?
“怎么样?要喝水吗?”
我点点头,女生把床边一杯水递给我,还是温热的。
女生说:“你醒来的正是时候,水刚好是温的。”
我又点头,喝完水,我皱着眉躺下去。
“那你好好休息,我先去上课了。”女生抱起书,我看着她微微晃动的发尾。
我几乎不和女生相处,在过去十几年中,我也没有女性朋友。
躺了半天,下午张庆国几人来了。
“许同学,打你的人,我们已经关进禁闭室了,你放心,学校不会让每一个乖孩子受到不公正的对待的。”
张庆国带着他的中心思想来,随意问了我几句是否对结果满意后又带着满意的笑离去。
张庆国的话很不舒服,什么叫乖孩子不会受到不公正对待?那么不乖的孩子就可以被不公正对待?乖孩子在他们眼中的判断标准是什么?标准又是怎么评定的?
在这个以他为首的破学校里,还真以为自己是皇帝了。
躺了三天,我受不住了,和校医说了上课。
张庆国等人知道了还来劝我再休息几天。
要不是看见医务室里有人浑身是血进来,才躺一天就叫去上课,还是小乐几个人来抬着去的景象,还就能相信张庆国的好心。
那天,小乐说那人不听话,是张庆国嘴中的坏孩子。
所以,他没有我的“殊荣”,我的殊荣是因为我刚进来,目前还听话。
他在向我说明:只有乖孩子才能有奖励。
厌恶。
我执意去上课,张庆国让我回了教室。
门上有一块透明玻璃,可以看见里面。那是我第一次见到这个学校教室的内部。
前面有黑板,后面还有板报,画着乐观积极向上的小孩奔跑在绿茵上。
板报只是应付上面检查。
中间整齐摆着课桌,每一个人都像小学生一样把手放在桌上听课。
黑板上贴了一张红底白字的大字。
我爱生活,我要加油;我爱父母,我要努力;我爱世界,我要成长;我爱大家,我要和谐;我爱学校,我要听话。
十个我密密麻麻地抢入我的眼帘。
大字后面还有三不:不反抗,不反对,不争斗。
底下的学生大声吼着那些字,旁边有人拿着一根荆竹巡逻,谁的声音小了就一杆子打下去,被抽的学生瑟缩了一下,继续盯着黑板,大声吼着。
我站在门口,浑身发冷。
教室里的人空洞双眼,就是个洗脑现场。他们,我,我待久了,也会变成那里面的一个吧。
我要跑,我要跑……
计划不能再搁浅,我要出去……
“许钟苏同学,为什么不敲门进去呢?”身后的张庆国是个恶鬼。
我僵硬地转头看他,半捏着手,指甲掐入手心,才没让自己发抖,“我在等他们念完。”
恶鬼点头,看着教室的那些人,他满意地微笑:“怎么样,他们很听话吧。”
喉结滚动,我不想回答。
“许同学不认同吗?”他还在笑。
我有些害怕,“我当然认同,认同的。”
“我就知道徐同学是个乖孩子。”他边笑边点头地敲响教室的门。
门被打开,我被扯进去,开始吞食我。
我也大声喊出黑板上的字句,越念我的身体更冷,冷得我发颤。
在学校,老师教学说字是有力量的,现在,我觉得那些字在啃噬我的精神。
这所学校是精神的监狱。